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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 鯤鵬于飛
  • 秋風暖陽
  • 7122字
  • 2020-08-28 20:12:00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程咬金才慢慢地醒轉過來。他感覺身體一顛一顛的,非常難受。

“怎么了,這是在爬奈何橋嗎?”他放眼望去,看到面前這奈何橋的臺階太長,延伸出去很遠,怎么爬也爬不完。

“唉,活著本就不易!怎么人死了,還要這么的折騰呢!”

“哎喲,疼死俺了!”程咬金見前面總有爬不完的臺階,一著急想連跳幾階。沒想到剛一掙扎,就覺得身上疼的要命。

“不對,死了的人怎么會感覺到疼呢!難道,難道……”

程咬金這一疼,把自己一下子給驚醒了。“哎呀,嚇死俺了。原來是一個夢!難道俺還沒死?”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是在一副簡單地用木棍扎成的擔架上,身上裹著兩條毛氈。擔架由兩匹并轡的馬兒抬著,走起路來一顛一顛的。

“怪不得剛才總覺得自己一顛一顛地在爬臺階呢!”

他立即警惕地朝馬上的兵士望去,見他們穿的不是唐軍的軍服。

“完了,被俘了!”

“肯定是做了定楊軍的俘虜了!”

“即使是被俘了也要拚一下啊!當年漢李廣做了匈奴的俘虜,不是也掙脫捆綁逃出來了嗎。俺程咬金可決不能丟唐軍的臉!”

程咬金一想到這,立即想掙扎著坐起來。但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原來是被綁在擔架上的,根本動彈不了。而且他發現自己身體非常的虛弱,想使勁,可身上仍然是一點力量也沒有。

“唉,完了,現在想做漢李廣一樣的英雄也做不了了!”

程咬金的心中一陣深深的哀傷,更是深深的自責。“這都是俺老程太過驕狂,太不小心了!不僅跟著自己出來的百十個士兵丟了性命,還白白搭上了老裴的性命!可惜老裴和俺剛剛歸唐卻出師未捷,寸功未立便丟了性命,真……真是太不幸了!”

程咬金使勁地抬起頭,前后左右地不住張望,尋找著逃跑的機會。

“醒了,醒了!程將軍終于醒了,快,快去前面對將軍說一下。”

馬上的兵士見程咬金醒了,非常高興,立馬派人通知前面的頭領過來看一下。

俄而就聽前面有人說:“醒了嗎,那真是太好了!”

“咦,怎么他們見俺活著還挺高興似的?”

程咬金感覺前面的頭領聽說他醒來,似乎也很高興。而且對方說話的聲音好熟悉,只是自己現在腦殼疼,一時怎么也想不起來這人是誰了。

就聽見“咯吱、咯吱”一陣急促的馬踩積雪的聲音,似是有人立即撥轉馬頭走了過來。

待那人轉過臉來,這時候程咬金才看清,原來那人竟赫然是李靖!

原來是李靖他們救了自己!

程咬金一看到是李靖,非常高興。不知怎么地,他的眼睛突然濕潤了。剛才的那種緊張、警惕的心情也一下子放松了下來。他絕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碰到李靖!怪不得那個聲音很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呢。

程咬金想要伸手和李靖打招呼。但胳膊被綁在擔架上,根本抬不起來。他只能在嘴里微弱地說了一句:“李將軍,原來是你!”

李靖見他氣色慢慢變好,胳膊也能微微地動了,臉上頓顯喜悅之色。他見程咬金要動,連忙制止道:“程將軍勿動,快躺好!剛才你昏睡過去了,為了給你保暖,又怕你從擔架上掉下來,所以只好把你綁上。哎呀,菩薩保佑,你終于醒過來了。”

程咬金雖然手不能動,但嘴巴終于可以說話了,但聲音依然很弱。

“原來是李將軍,多謝李將軍的救命之恩。”

李靖笑了,說道:“都是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同袍兄弟,怎么那么見外呢!好好休息,不要多說話,以免掙開傷口。”

“裴……裴……裴將軍呢?”

程咬金稍稍抬起頭四處張望一下,想找一找裴行儼。但由于頭不能轉動,所以什么也沒有找到。

李靖知道他想干什么,笑著安慰他道:“裴行儼裴將軍傷的比較重,在前面的擔架上。程將軍放心,在下已經給他敷了藥,他現在也沒事了。”

聽說裴行儼也沒事了,程咬金這才徹底放下心來。裴行儼這次是自己強拉著帶出來的,可千萬不能有事,否則自己就真對不起他了。但想起跟著自己出來的那百十個士兵一個也沒有回來,程咬金的內心還是非常的自責和難過。

李靖看出他的心事,輕聲安慰他道:“程將軍,勝敗乃兵家常事,將軍不必過于自責。等將軍養好傷,就可以為他們報仇雪恨了。”

在擔架上休息了一會,程咬金覺得體力恢復了不少。他便問李靖是怎么發現并救了自己的。李靖見程咬金的精神越來越好,為了排解他的傷心自責,便講述了救他的過程。

在這之前,李靖的游騎兵也接到報告,說有一批定楊軍的征糧隊在山谷中穿行。于是李靖便迅速帶領隊伍,悄悄地潛行過來。沒想到他們發現的這一批與程咬金劫的是同一批。李靖他們趕過來時沒趕上劫糧草,卻正趕上程咬金戰敗受傷沖出重圍,于是機緣巧合救了程咬金和裴行儼他們兩人。

待李靖講完經過后,旁邊的士兵還心有余悸地對程咬金說道:“程將軍真是命大福大啊。要不是李將軍率領我們正好趕到,程將軍您和裴將軍即使不是傷重而死,這冰天雪地的,凍也會將您和裴將軍給凍死了。”

“是啊,也是老天保佑,讓俺老程遇見你們了。太謝謝你們了!”

程咬金向說話的士兵點點頭,對他們表示感謝。

李靖笑著說道:“甭感謝我們,是程將軍你自己福大命大。程將軍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啊。”

兩人正說著,有一個斥候騎馬來報,前面有秦瓊秦將軍,帶著一千人馬趕了過來。李靖一聽,立即打馬上前迎接秦瓊。

各位要問,秦瓊怎么又趕了過來了呢,難道他也是外出游擊?

李世民再不聰明也不會派這么多大將外出游擊的。

原來程咬金和裴行儼帶領百十兵士出擊之后,秦瓊一直擔心老程他們的安全。他知道程咬金對這一帶地形不熟,又粗枝大葉不善于游擊這一套,擔心他吃虧。于是請示秦王出來接應一下。李世民此時也開始后悔派程咬金他們出去,就立即答應了秦瓊的請求。李世民反復要求他一旦尋到程咬金就立即與他們一起返回,秦瓊這才正好與李靖他們碰上了。

秦瓊和李靖見禮后得知程咬金和裴行儼雙雙受重傷,非常擔心。秦瓊立刻跑馬過來察看傷勢,見他們二人已無大礙方才心安。

程咬金倒是滿不在乎地說道:“二哥放心,俺老程死不了!老天爺保佑著呢!”

秦瓊見他到現在還能開玩笑,既心疼又有些無奈。他立刻板著臉嗔怪道:“死不了就好,好讓你下次還能有機會出來折騰啊!看來是在你身上捅的窟窿還是少了,多捅幾個你才會老實一些!”

程咬金聽秦瓊這么說,尷尬地笑了笑。但他人輸嘴不輸,在他二哥面前還是不忘逞能:“是,爭取下次再多捅兩個,要不然俺老程這閑不住的老毛病還會犯的!”

程咬金說完咳了兩下,秦瓊趕緊叫他少說話,好好休息。程咬金這才老老實實不吱聲了。

李靖見秦瓊到來,正好可以把程咬金和裴行儼兩人托付于他。他于是過來對秦瓊拱手道:“叔寶兄,你來的正好,在下就可以將程、裴二位將軍托付給你了。”

“藥師兄,你不和我們一起回去?”

秦瓊見李靖前來告別,有些驚訝。他抬頭看了看天,又繼續問道。“你看這天陰沉得很,這雪一時半會也停不下來。殿下和我們也都好多天沒有看到你了,對你都頗為牽掛。藥師兄確定不回去休整一下,也正好和大家一起聚一聚?”

“不了,在下還有軍務在身,實在不能奉陪。請秦將軍代在下向殿下及眾位將軍問好,這一戰結束后在下一定與大家開懷暢飲。我們就此別過,如何?”

李靖說完便將程、裴二人的傷勢對秦瓊簡單交待了幾句,又留些藥給他,便匆匆地與秦瓊、程咬金等人拱手告別,帶著游騎兵又四處出擊去了。

此時天上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被風吹著到處亂飛,不一會兒,地面就又落了厚厚的一層。秦瓊看著李靖與二百軍士迅速消失在風雪中的背影,不禁由衷地贊嘆道:“這李靖,乃真豪杰也!”

風雪漸緊,山陡路滑,程咬金和裴行儼還身有重傷,所以秦瓊也不敢耽擱。他趕緊帶著程咬金和裴行儼兩個傷員返回唐軍大營養傷。

李靖則率領二百壯士在風雪中繼續匆匆北行。

這時,雪下得更大了。

碩大的雪花被風裹著吹在臉上,砸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來。大雪遮天蔽日,使前方一片迷茫,連騎在馬上行走都有些困難。

路上已經積存了厚厚的一層雪。路邊的石頭、溝壑都被白雪掩埋,只在迎風面還能隱約看出那個小隆起,才能辨別出這小小的“高丘”原來是石頭或是礫石。遠處的山巒連綿起伏,在雪色中只看得灰蒙蒙的一片。

一路上除了感覺到風還在刮,雪還在紛紛揚揚地下著,以及戰士們行走的身影外,四處幾乎根本看不到一點活動的東西。

嚴寒,似乎要把整個世界都冰成一個碩大、嚴實的冰坨坨。

李靖提醒大家行軍一定要小心,防止一不留神騎到溝壑里或踩到礫石上摔倒。戰士們縮著脖子,把兩只胳膊盡量交叉著靠近胸前來取暖。即使這樣,身上的鎧甲仍然很容易被凜冽的朔風吹透,刺骨的寒冷似乎要奪走每個人身上最后的一點溫度似的。

大家都默不作聲,只顧低頭行軍。因為天氣冷得大家都懶得說話,也根本沒法說話。只有馬蹄踏在雪上那種特有的“喀吱、喀吱”的聲音,一聲緊似一聲地傳入耳中。每個人的臉上、眉毛上都因為呼出的水汽而結上了寒霜,使每個人都成了白胡子、白眉毛的老頭子。連馬頭上也都沾滿了白絨絨的寒霜,整個馬頭都快成白色的了。馬嘴里呼出的熱氣噴出去很遠,但很快就匯入到冰冷的寒風中看不見了。灰蒙蒙的天空因為飛落的雪花仿佛已經與大地連在了一起,像一口大鐘緊緊扣在地面上,讓人感到窒息得受不了。

此時李靖騎在馬上也不由得把大氅緊緊地裹在身上,以抵御徹骨的寒冷。他抬起一只手,艱難地遮擋一下眼前的雪花,茫然四望這漫天飛舞的雪花和遠方灰蒙蒙隱約可見,如一群綿羊般起伏的山巒。在這漫天雪地里,讓他的心中陡然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莫名的孤獨和傷感。

要是以前在這種大雪天,自己肯定正和紅拂女帶著兩個孩子圍坐在火爐邊,一家人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想到兩個孩子,李靖又不由自主地茫然四顧,細細地搜尋著周圍。可四面除了皚皚白雪,呼嘯的寒風以及起伏的山巒,什么也沒有。

李靖每到一處,都十分小心地打聽李伯和兩個孩子的下落。但他又不敢明目張膽的打聽,怕定楊軍知道后把他們搜出來要挾自己。每一次看見路邊凍餓而死的人或被定楊軍屠殺的百姓,他的內心都會忐忑不安,都會十分緊張地跑過去認真地查看一下,生怕李伯和兩個孩子的身影也會出現在他們的行列中。

那些戰士們都不明白自己的上司為什么對那些尸體這么上心。他們還都以為自己的頭兒是要從這些尸體中發現敵人的什么蛛絲馬跡,倒也就沒有怎么太在意。

“李伯和兩個孩子現在到底身在何處啊?”

“李伯,你們現在有吃的嗎?你們住的還好嗎?在這寒風凜冽的寒冬里你們有東西保暖嗎?你們身上暖和嗎?”

這些問題深深地折磨著李靖,每天總會時不時地在他的腦海中閃現出來。特別是在晚上休息的時候,更會攪得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在寒冷的冬雪中最怕的是孤獨和傷心。因為這種孤獨和傷心會讓你在這風雪中感覺到更加徹骨的嚴寒!

“啊!”

隊伍正走著,前面的幾個戰士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呼。在這到處充滿著殺機,隨時都有敵人出現的敵占區;在這大雪紛飛,四處肅殺的環境里,每一聲驚呼都會立刻讓戰士們本已緊張的神經更加繃緊。好在每個戰士都已經習慣了各種意外情況的突然出現,不等李靖吩咐,大家紛紛一抖身上的冰雪,把刀槍擎在手中,立即呈防守隊形散開。他們緊張地注視著周圍,隨時準備應付突然出現的戰斗。

“小心,注意戰斗!”

李靖雖然在胡思亂想,但作為指揮官,他時時地保持著高度的警覺。他也聽到了前面戰士的驚呼,所以他立刻提醒大家形成戰斗陣形,做好戰斗準備。

但是過了一小會兒,前面的戰士卻并沒有發出什么新的戰斗預警,四周也沒有什么異動。從前面傳來的倒是戰士們“嘰嘰喳喳”的議論聲,有的戰士甚至翻身下馬,牽著馬韁繩停在了那里,默默佇立。

“怎么回事?前面發生了什么情況?”

“戰士們今天怎么突然一反常態了?”

前面的士兵仿佛突然僵住似的。大家一個個默然佇立,偶爾還傳過來小聲的議論聲。

“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啊!”

李靖不禁疑惑地望向前方。

由于他們是深入敵后活動,隨時都會有突發情況出現,所以他對這些斥候們要求很嚴格。行軍、休息時不得發出聲音,以免被敵人發現,遭遇不必要的麻煩和犧牲。而且要求每個人要時刻保持緊張狀態,隨時準備投入戰斗。

但今天這是怎么了?

李靖剛想上前責問,見前面有個斥候騎馬跑了過來。

“怎么回事?前面怎么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將軍,戰士們看到一個老人帶著兩個小孩凍死在路邊,死狀很慘。大家看了不忍,所以在那里紛紛議論。”

“什……什么?什么……人?”

李靖突然聽他說到一個老人和兩個孩子凍死在路邊,腦袋“嗡”的一下,像被什么東西猛烈重擊似的。他怕自己聽錯了,趕緊追問了一遍。

“你……你說是……什么人?”

但他很明顯已等不及那個斥候回答,便慌忙縱馬上前。

“千萬不要是李伯和兩個孩子!”

“千萬不要!不要啊!”

“不會是德騫和德獎兩個孩子的!”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李靖的腦子里現在已經是亂成了一團麻,他渾身在不自覺地顫抖。他的內心隱隱有一種非常恐懼的感覺,這種感覺使他喘不過氣來。他感覺到身上的血液在凝固,感覺到自己的內心從來沒有過的慌亂和恐懼!

李靖縱馬沖到前面,見戰士們正在路邊看什么。他們圍攏在一起,各人都在低聲議論著,不少人的眼中還噙著淚水。

可是不知為什么,李靖只看到他們的嘴在動,卻聽不見他們在說什么。擔憂和害怕已經充斥到他整個頭腦之中,滿腦子晃動的都是李伯和兩個孩子的身影,現在任何聲音都刺激不到他頭腦中的主要神經。

他感覺自己此時就像突然掉進了無底的深淵中,感覺自己脆弱得就像每朵雪花都會將他砸倒似的!

“將軍來了,大家快閃開!”

“大家讓開,讓將軍也看一看!”

眾人聽說李靖來了,都紛紛回頭,卻讓他們看到了更為驚愕的一幕!

他們的將軍此時面色蒼白,眼睛血紅,呼吸急促,一臉慌張地奔了過來。他們的將軍慌張到甚至下馬的時候竟沒把持住差一點兒摔倒!

自出征以來,他們也經常會在路邊、原野上看到因凍餓而死或被定楊軍屠殺的人。每一次將軍都會有些緊張,都會去死人堆里翻來覆去認真觀察死者,但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這么的慌張!

大家見李靖過來了,都紛紛閃向一邊。

“第一、二小隊到四周警戒!其他小隊保持警惕,隨時準備應付突發狀況。”

這是幾個小頭領們在緊急地布置軍務。

李靖他們在行軍時便行成了自己的一套習慣。一旦行軍停下來,小頭領們馬上自覺安排任務,根本不用李靖操心。特別是幾個小隊長看到李靖的神色有些異樣,可能與路邊這一老二幼凍死之人有關,擔心自己的將軍在士兵面前難堪,立即給每位小隊布置任務,特意把大家分散開來。

大家紛紛散開后,雪地上悲慘的一幕便瞬間展現在了李靖的面前——

在路邊雪地上,一位衣衫單薄的老人,佝僂著身子坐在路邊。他的兩只胳膊緊緊地摟抱著兩個孩子,盡可能地把他們更加緊密地貼靠在自己的懷里。看來在他生前,他一定是想利用自己的體溫盡量為兩個孩子提供一些溫暖。他的那件已經破得不能再破的麻布棉襖中塞滿了蘆絮和草,緊緊地裹在了兩個孩子的身上。兩個孩子蜷縮著身體,把頭盡力地往老人的腋窩里鉆,想獲取更多的溫暖。

他們的身體早已凍僵了,而老人的頭稍稍上揚,嘴微微張著。他的眼角還掛著已經凍結了的淚水,好像是在向蒼天絕望地訴說著什么。

他們的尸體像一座在風雪中的雕塑一樣僵硬地矗立在雪地里!

現在誰也不知道他們在死前經歷了怎樣的一種絕望和痛苦!但看到眼前的這種慘狀,每個人又都能猜到他們在臨死的時候,是經歷了怎樣的一種絕望和痛苦!

也許那老者想向蒼天哭訴命運的悲慘,也許是想向路過的行人乞求收留他的兩個苦命的孩子。但是所有的努力最后都變成了這三具絕望的、凍僵的尸體!

現在這種絕望和痛苦卻瞬間傳達到了李靖的身上。李靖感覺自己的心在劇烈地顫抖,身體在急劇地下墜,正在掉落到漆黑恐怖的深淵中去。

風雪在撕扯著他,痛苦在吞噬著他!

李靖感覺到自己身上的體溫好像也在這痛苦和絕望中一點一點地失去。

寒冷,透過他的肌膚,直達他的內心!

要不是他要在戰士們面前極力地控制自己,他可能就會站立不穩,摔倒在地。

幾個斥候看到李靖的身體晃了一晃,連忙過來想扶他一下。

李靖把他們的手輕輕地推開。他稍稍地定了定神。他慢慢地走上前去,用顫抖的雙手一點一點地撥掉那老人和孩子們身上的雪。他要認真地看看他們,看看他們最后的面容。

一個蒼老、憔悴的面容立刻展現在李靖的面前。那是一個黢黑的,飽經風霜的臉。他的顴骨高聳,兩只眼睛深陷在眼窩中,生活的艱難都刻在了他那滿臉蒼桑如深壑般的皺紋里了。

“這……這不……不是李伯!”

“李伯沒有這么蒼老!”

“李伯是長臉不是方臉!”

李靖一點一點地確認。不知是驚喜還是其他說不清地感覺迅速地涌上他的心頭。他的手開始顫抖的更厲害,他的心臟在急速地跳動著,感覺就要從他的胸中蹦出來似的!他趕緊又用手去快速撥去孩子身上的積雪。

兩個孩子的臉深深地埋在老人的腋窩下,一時根本無法看清。但從兩個孩子瘦小的身形來看,大約有六、七歲的光景。

“這個應該不是德騫!”

“對,這個也不是德獎!不是我的兩個孩子!”

李靖揉了揉眼睛,又認真地端詳了一遍。

“不是他們!不是他們!”

“謝天謝地,真的不是他們!”

李靖激動得差點叫出聲來。他緩緩站起身,抬起淚眼仰頭望天。他看著灰暗、空蒙的天空,任紛紛揚揚的雪花砸在臉上,落在眼中,他也不管不顧。由于剛才太過緊張,現在又非常激動,眼淚竟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有個斥候看到這種情況,走近前來,問道:“將軍,您……”

“噢,我沒……沒事!這個景象太悲慘了,看著讓人揪心。”

李靖慌忙擦干眼淚,極力去掩飾自己慌亂的情緒。

“是啊,屬下們也是非常傷心,是以在此踟躇不前。”

“唉,在這亂世里,也不知道我們的父母妻兒現在流落何方,命運如何呢!”

那個斥候說著說著,眼淚也瞬間溢滿了眼眶。

李靖同情地望向他,見他已經抑制不住悲傷,手捂著臉低聲地啜泣起來。

是啊,在這紛爭的亂世里,不管是富人還是窮人,不管你是王候還是平民,又有誰能獨善其身呢?

這亂世所帶來的災難,就像河水暴漲瘋狂沖刷著堤岸一樣,崩塌的河岸使岸上的每一叢野草和樹木都難以幸免。在這紛繁亂世中,每一個人都像風雨中的浮萍一樣隨水飄蕩,又有誰能夠左右得了自己的命運呢?

“找幾個人挖個坑好好地把他們埋了吧!”

“他們太可憐了!不要讓他們生而悲痛,死后還不得安生。”

李靖不忍再看那可憐的三個人。他偷偷地抹了一下眼淚,一邊走開一邊對身邊的那個斥候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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