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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 鯤鵬于飛
  • 秋風暖陽
  • 8461字
  • 2020-10-17 20:42:00

李靖見大家還有疑慮,他朝大家笑了笑。他并沒有直接回答大家的問題,而是給大家拋出了自己的問題。

“在下想請郡王和諸位將軍幫在下來掂量一下,是這些戰船重要呢,還是取得整個戰役的勝利重要?”

“哈哈,長史,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取得戰役的勝利重要啊。”

“是啊,要不是為了打敗蕭銑,我們這些人大老遠跑到這里干什么來了嘛!”

眾人都在等李靖解釋,沒想到他卻拋出了新的問題。一聽到李靖的話,眾人都不假思索地說道。

“長史,末將等之所以要保留這些戰船,最終目的就是為了要取得勝利嘛!”

有的將士為了表白自己的意思,還不忘進一步強調道。

“是啊,這么好的戰船,肯定能為打敗蕭銑助一臂之力。好好的東西,丟了它干什么呢?”

“好的,既然我們大家都有這樣的一個共識,那問題就好解決了。”

李靖聽到大家這么說,欣慰地笑了笑。

“可我們既然最終要打敗梁軍,為什么偏要拋棄這些優良的戰船呢?這……這太有點不可思議了……”

“是啊,這不是相互矛盾嗎?”

“好啦好啦,你們先不要議論,聽聽長史大人怎么解釋!”

有些將士還是想不通,他們小聲地嘀咕著。李孝恭這么一說,大家才慢慢地安靜下來。

李靖也不急不燥的,等他們的議論都停下來了,才又繼續說道:

“郡王,各位將軍,既然大家都知道取得戰役的勝利比什么都重要,那就能理解在下為什么要拋棄這些戰船了。在下之所以要放棄這些戰船,實乃是疑兵之計也。本來在下是不打算提前說出來的,以防謀事不密,有所泄露。既然大家竭力勸阻,那在下只好給大家解釋一下。大家想想,蕭銑的地盤,南出嶺表,東距洞庭,地域廣闊,有非常大的戰略縱深。只是因為我軍出其不意,而且進攻速度很快,致使蕭銑因為倉促應戰才導致連連失利而已。現在我們孤軍深入,如果攻城未拔,對方的援軍四集。等到他們從驚慌中清醒,并著手開始計劃更具遠見的戰略反攻時,大家想想那將會怎樣?”

“那將怎樣?到那時我們勢必會陷入梁軍的重圍之中啊!”

聽到這里,李孝恭似乎已經有些明白了。他不無擔心地說道。

“郡王說的對!到那時,我們勢必將會表里受敵,反而會被敵人圍困在這里,進退不獲。到那時我們雖有舟楫,又有何用呢?”

“原來是這樣!”

聽到李靖的這些解釋,蘇定方似乎也已經有些明白了。他若有所悟地慢慢地點了點頭。但還有很多將領不明所以,還是一臉迷惑地望著李靖。

“只是……我們有了這些戰船,加上我軍自己的戰船,我們進可攻,即使退的話,也可以從容而退啊,又何必放棄它們呢?”

“是啊,總之末將等人都覺得放棄這些戰船還是太可惜了!”

“如今江陵以東,還是蕭銑的天下,我軍若是被困,只能是溯江而上,逆水行舟。到那時,我們的行軍速度能快起來嗎?可能到那時我軍便都成了沿江梁軍的活靶子了!”

“最重要的是,我軍因為這零星小利,使自己陷于無限的被動之中,就真是得不償失了!”

“那我們……”

“你先別說話,聽長史說完!”

“是啊,我也覺得長史說的有道理。大家先不要急,聽長史大人把話說完!”

有將士還想插嘴,被其他人趕緊制止了。眾人雖然還沒有完全想明白,但是覺得李靖的話說的步步在理,都想聽李靖把話說完。李孝恭也讓大家不要說話,讓李靖進一步把道理講清楚。

李靖朝李孝恭拱手示謝,又繼續解釋道:“既然這些戰船于我無用,我們倒不如放棄舟艦,使塞江下。南梁的援兵見到了,一定會以為江陵已經被我軍攻破了。他們肯定會疑惑不前,不敢輕易進擊。我料想他們必然要派人往來偵察,了解情況。這樣往返拖延至少要一個月的時間,而此時我們則早已攻下金陵了。”

“是這樣啊!”

“原來是這么回事!”

“噢,這下末將懂了!”

“哈哈,長史真是神謀啊!”

李孝恭和眾將聽到這里,才完全恍然大悟。剛才每個人緊繃的臉上,現在終于綻放出了笑容。大家俱從內心里稱贊李靖謀劃深遠,有戰略眼光。

“哈哈哈哈!”

李孝恭這時才高興地說道:“在下明白了!下游的人絕想不到我們會放棄這么好的戰船。他們肯定以為江陵已被我唐軍所破,必不敢貿然前進,這就為我們攻占江陵留下了充足的時間。”

“是的,郡王說的是!”

“同時,他們見巨船入海,棄之可惜,必定要攔江截船。所以只要我們取得整個征梁戰役的勝利,這些戰船遲早還是我們的。長史你說是不是?”

李靖朝李孝恭笑了笑,肯定地點點頭。

“哈哈,原來我們雖然暫時放棄了,最終還會有人幫我們收著的啊!”

“好啊!好計謀!”

“哎呀,這種計謀,末將以為就是諸葛孔明再世,也難以想得出啊!怪不得末將一直想不通呢!”

“哈哈哈哈,你是什么人!你也配與長史大人相比嗎?”

“佩服!佩服!末將簡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啊!”

眾將直到此時也都歡呼起來,大家一個個無不嘆服李靖的奇謀妙計,帥帳里響起一片笑聲。

蘇定方此時也完全想明白了,他高興地對李靖說道:“噢,老師這么一說,學生聯系前后因果,現在也完全搞明白了。當初江水大漲,水流湍急時,眾人皆言不可戰,唯老師力排眾議,堅決出兵。可當我軍在初遇文士弘時,老師卻又叫我們不可輕進。而在戰勝文士弘后老師反而又要求我們人不卸甲,馬不離鞍,揮師急進。學生當時想不通,為什么走的那么急呢?學生現在才終于弄懂了。”

“哦,是嗎?弄懂什么了,不妨給大家說一說!”

李靖望著蘇定方豁然開朗的神情,知道他這段時間以來,勤于思考,已經有了不小的進步。他一方面想看看蘇定方終于明白什么了,另一方面也想讓他把因果緣由說出來,讓其他將士們也想的明白。

“是啊,蘇將軍,你快說說。在下等當時都很納悶,長史一會兒催的特別急,一會兒又叫我們慢著來。我們也是疑惑不清,到現在都還迷惑著呢!”

“是啊,蘇將軍,你快給我們說一說!”

眾人都知道蘇定方機靈聰明,又是李靖的學生,肯定能明白李靖的這些奇怪謀劃。他們見李靖讓蘇定方說一說,也都附和著說道。

“呵呵,在下也是才想明白,還不知說的對不對呢!”

蘇定方畢竟年少,見眾人突然都把目光投向自己,一時又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蘇將軍,你先說嘛!不管對不對,不是還有長史大人在這里了嘛!”

解決了剛才的疑問,現在大家一臉輕松,也都想知道長史一路上輕重緩急的原因是什么。所以他們也都催著蘇定方說出來,以解開他們自己心中的迷團。

“好,那在下就說一說,說的不好的話,老師再給予補充。”

蘇定方朝李靖望了望,見李靖向他點頭示意,讓他繼續說下去,他便大膽地說道:“在下現在想來,才明白老師為什么這么做了。當初長江水汛,老師之所以力主出兵,是要攻其不備,使梁軍倉促應戰,猝不及防。后來遇到文士弘的精兵進駐清江口后,老師又讓我們緩一緩,是因為我軍連連告捷,心生驕氣,是要把將士們的心穩一穩。等到我軍戰勝文士弘后,老師之所以一刻不停,催動大軍晝夜急進,是因為我軍孤軍深入,老師怕蕭銑召來勤王之兵,使我軍陷入包圍之中,所以必須速戰速決。老師,您說學生說的對不對?”

“嗯,說的有道理,看來真的是有長進了!”

李靖慈愛地看著蘇定方,笑著點點頭。

“老師謬贊了,學生直到今天才想明白這些,與老師的期待差遠了。”

聽到李靖的夸獎,蘇定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看來老師的身上有好多東西學生要認真地學呢!”

“呵呵,大家一起進步嘛!”

李靖這才又轉身對著眾將繼續說道:“兵勢的快慢,應由戰場態勢而定。當初我之所以力排眾議,力主出兵,就是偵得蕭銑以農時為名解甲罷兵,見水漲而懈怠,是以正好可以攻其不備。而當我們碰到文士弘時,乃是梁軍孤注一擲,是以哀兵必然死戰,所以我主張先避其兵鋒,待其士氣低落時再打。郡王冒險出擊雖然前期失利,卻也給我們提供了迅速反擊的機會。蕭銑本來以為文士弘能把我軍擋住,所以就又有些大意了,沒有及時征召勤王的軍隊。我軍一旦反擊成功后,就要迅速出擊,不能給蕭銑以喘息的機會。這樣才能速戰速決,避免我軍因孤軍深入南梁腹地而陷入重圍之中。所以這一緩一急皆是據戰場實情而定,非是靖僅憑臆想而為耳!”

“怪不得世人盛傳,說跟著長史大人打仗,盡是打神仙仗呢。今日一見,果不其然!長史大人真神人也!”

眾人聽到李靖的高論,皆佩服不已,拍手叫好。

李孝恭也撫掌笑道:“古有‘關云長大意失荊州’,今也有蕭銑大意失荊州(江陵即是古荊州地界)啊。不過從表面上看好像是蕭銑大意,而實際上都是長史精細的軍事謀劃的結果。雖是異曲,卻也同工。當初長史初來時,秦王殿下就曾多次來信夸贊長史。初時我還不盡信,今日見長史謀劃如此縝密,我等都從內心里由衷地佩服長史卓越的軍事才能啊!即使孫武再世,又復如何?”

“是啊,長史真神人也!”

李靖見李孝恭和眾人都這樣夸他,他倒不好意思了。他趕忙紅著臉連連擺手說道:“郡王和眾將謬贊了!這哪是我李靖一人的功勞啊,是郡王爺的全力支持和眾將的浴血奮戰得來的。”

“是嗎?長史也忒謙虛了!”

李孝恭見李靖不專功,懂得在眾人面前為自己的臉上貼金,心中大為高興。

“在下這哪是謙虛啊,事實就是這樣嘛!”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眾人聽罷,全都哈哈大笑。

“那郡王,這船還留不留了?”

“不留了,不留了,都按長史的意見辦吧!”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李孝恭和眾將都哈哈大笑起來,帥帳中傳出眾人會意的笑聲。計議停當以后,李靖不僅將所俘獲的梁軍船艦破壞后悉數沿江放下,并對部分被俘的江陵子弟許之以好處,派他們四處放風,說江陵已經城破,蕭銑已經歸降了大唐。

李靖的疑兵之計果然奏效。長江下游的蕭銑援兵見江中到處都是遺棄散落的南梁舟艦,以為江陵已破,都疑懼不前。交州刺史丘和、長史高士廉等人本已率兵接近江陵,在行進途中誤聽傳言蕭銑已敗,便都徑直到李孝恭營中投降。

唐軍把江陵圍得水泄不通。蕭銑見內外斷絕,城內又難以支持,實在是走投無路了。他只好撞起景陽鐘召集群臣上殿議事,可來者也是寥寥無幾。每個人的臉上更是垂頭喪氣,一臉絕望的神情。現在所有人都已看到了即將到來的結果,都在為自己尋找新的出路。

蕭銑坐在空蕩蕩的大殿上,望著殿中稀拉拉的幾個大臣,不由得悲從中來。他哭著說道:“上天真是不保佑我大梁啊!先王曾被隋所滅,本以為乘隋亡天下大亂之機,孤有了復國的機會。奈何上天如此苛待于我?現在江陵已被圍多日,救兵毫無消息。看來已不可能有救兵前來了!本想拚死守城,保全祖先的榮耀。奈何因孤一人之故而害百姓遭殃,則是孤萬劫不復之罪也!如今趁城池尚未被攻下,先行出降,可免亂兵禍害。各位另……另投明君去吧”

說罷君臣涕淚,相擁痛哭不止。蕭銑遂命人巡城下令投降,守城士卒全都痛哭失聲。

蕭銑用太牢告祭于太廟,手捧賬籍、戶冊并率領所屬騎白馬身穿白服前往唐軍營門。他率眾伏地磕頭認罪道:“應死者僅蕭銑一人,百姓無罪,請不要殺掠他們!”

李孝恭親自受降,派人押送他前往京師。李靖率軍進入城內,立即命人張榜公告。代表朝廷“約法三章”,要求兵士嚴守紀律,秋毫無犯。

李靖擔心軍令執行不力,特意安排蘇定方和五名斥候帶領五十人丁在城內進行巡邏。方到中午,忽有斥候氣喘噓噓地跑來報告李靖,說蘇定方與人打起來了。

“打起來了?”

李靖聽了一驚。他知道蘇定方雖然年輕氣盛,但是做事進退有度,絕不會與人無理糾纏。

“怎么打起來了?定方和誰打起來了?”

“是和……和吳雷吳將軍!”

“和吳雷將軍?這到底怎么回事?”

李靖和蘇定方畢竟屬于朝廷外派來的,平時特別注意和當地將士們搞好團結,免得滋生不必要的矛盾。他聽說蘇定方與吳雷吳將軍打起來,忙問斥候是什么原故。

原來,蘇定方帶著兵丁在江陵城內四處巡視,當巡到燕王府許玄徹(蕭銑曾封許玄徹為燕王)的府宅時,見李孝恭的部將吳雷正把許玄徹捆在一邊,縱使手下搶劫許玄徹的家產。蘇定方立即上前制止。這吳雷仗著是李孝恭的親信,不僅不聽勸阻,還大罵蘇定方算個什么東西。蘇定方年輕氣盛,又是遵李靖的命令執法,豈能受他的污辱。于是兩人當街就打了起來,雙方士兵也加入了戰陣。

“還有這等事?”

李靖聞聽大怒,急忙帶領隨從跟著斥候到來燕王府門前。只見燕王府門前一片狼籍,箱柜衣物以及金銀細軟等灑了一地。許玄徹和他的家眷鼻青臉腫地被捆在一邊,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而蘇定方還正和吳雷打得不可開交,兩人惡語相向,拳腳相加。蘇定方是因為正執行公務,又考慮到李靖以前對自己的關照,不便于把吳雷殺死。否則這吳雷又哪是他的對手?但雙方兵士東倒西歪,已有多人受傷。

“住手!”

李靖勃然大怒,立即上前喝止了打斗。他質問吳雷道:“我已三令五申,不得縱兵搶掠,爾等為何不聽號令!來呀,把吳雷給綁了!”

吳雷手下眾人雖然不服,但見是長史大人親自前來,俱不敢違抗。有識相并機靈一點的,知道事態嚴重,趕緊腳底抹油,飛奔著報告李孝恭去了。李靖帶來的隨從蜂擁上前,七手八腳把吳雷綁了個結實。李靖又和蘇定方給許玄徹及其家人松綁,好言好語勸慰了一番。早已被嚇破了膽子的許玄徹及家人受寵若驚,趕忙跪地磕頭感謝。安置好許玄徹一家后,李靖回衙立即升帳,命令將吳雷推出去斬首。

“長史大人,刀下留人!”

這時候李孝恭手下諸將聞聽消息后,都紛紛來到大帳。他們大都忿忿不平,以為南梁上下都跟著蕭銑抗拒官軍,個個都罪大惡極。所以就應該籍沒其家財產,用以犒賞官軍將士。

有些將士心中不平,上前爭辯道:“長史大人,末將聽說當年秦王殿下進攻洛陽之時,陛下還曾曉諭秦王,洛陽城破之后,除帝王御用之物,其余皆賞賜給立功的諸將。今南梁之所以旬月即破,皆在于末將等人人爭先,個個奮力。末將等也有軍功,卻為何不賞。吳雷拿的乃是蕭銑手下降將燕王的財物,這又有何不可?長史有功不賞卻要殺吳雷,末將等不服!”

“對,末將等俱是不服!”

“哦?是嗎?當初秦王殿下破洛陽之時,是有陛下的旨意才那么做的!你們現在這么做可有陛下的旨意?”

李靖聽眾將這么說,當時就怒了。他這么一問,眾將都蹶著嘴不敢說話。

“也許陛下正有這樣的旨意,只是路途遙遠還未送達或還在路上也未可知啊!”

有些將士心中不服,仍大著膽子爭辯道。

“哼,好個也未可知!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難道陛下的圣意豈是你等可以隨便揣測的嗎?”

“吳將軍滅梁之時,奮勇當先,立功甚大。如今不僅不賞還要殺他,這……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就是啊,吳將軍即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就這么……”

這些將士都知道,江陵富庶,物產豐饒。他們俱是指望這一戰攻克江陵后能發一筆大財,卻沒想到李靖阻了他們的財路,所以紛紛不滿。他們的話雖然被李靖給頂了回來,但心中還是不服。一個個在那里小聲地議論著,都在翹首盼望著郡王爺的到來。

李孝恭聽說要將吳雷斬首,也急匆匆地趕到帥府。

“郡王救命!郡王救命!”

吳雷被捆倒在地上,見到李孝恭來了,像是見到了救星一樣聲嘶力竭地喊道。

李孝恭見吳雷被捆在那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罵道:“你這個混帳東西,竟敢違抗軍令,并當眾抗法,被長史大人捆了也是活該!”

李孝恭進帳后,見眾將一個個忿忿不平,都對李靖怒目相向。他見氣氛有些壓抑,稍稍愣了一下,雖不情愿但還是對李靖拱了拱手,賠著笑臉說道:“長史大人,這吳雷將軍平時作戰勇敢,沖鋒在前,多立戰功,確是我軍不可多得的一員虎將。他雖已違法,我想可能也是一時糊涂。長史大人能否看在我的一點薄面上,放他一馬,讓其戴罪立功如何?”

李靖見趙郡王李孝恭前來,他連忙站起來向李孝恭拱手致意。他見李孝恭也如是說,頗有些為難地躬身對趙郡王李孝恭拱手道:“還請郡王爺體諒,恕靖實在難以答應。國有國法,軍有軍規。將令一出,概莫能外。吳雷觸犯軍令,又暴力抗法。郡王爺您也知道,這軍令如山,令出必行,靖實在是沒有辦法赦免啊!”

“這……”

李孝恭沒想到李靖連自己的面子也不給,被李靖堵得一時語塞。但李靖畢竟是在執行軍令,他雖是主帥,在這么多人面前卻也不便使強。是以他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甚是難堪。

“那……那當年秦王殿下攻下洛陽后,諸將皆能分得財物。而我等也一樣奮勇當先,我們為什么就偏偏不能?長史大人這樣處置,雖符合軍規,但于理不合,我等不服!”

“對,我等俱是不服!”

眾將本來期望著李孝恭來了之后能救下吳雷,卻見他被李靖不軟不硬地反駁后,非常尷尬地站在那里。他們見李靖連郡王的面子也不給,心中更是不忿。他們仗著有李孝恭在此,便又大聲地議論道。

李靖聽到將士們還有這樣的議論,便轉身拱手向李孝恭問道:“郡王,陛下可否有詔令,許我軍攻克江陵后將敵將財物自行處置?”

“這……這倒無有,可……”

“既然無有陛下的詔令,我們若是隨意處置財物,即是與搶劫有何區別?”

眾將被李靖的這一句話問得啞口無言,但從他們的神情上可以看出來,他們心中仍是不服。

李靖知道,這不單單是殺一個吳雷的問題。如果這件事情處理不好,不僅會突然加深他這個朝廷外派來的干部與眾將的隔閡,更會影響到他之前與秦王定下的“三分軍事,七分政治”的戰略目標的實現。是以他強壓住怒火,仍然苦口婆心地說道:“當初秦王殿下攻下洛陽時,陛下確是有詔令,但當時秦王殿下是怎么做的呢?洛陽城破之后,秦王殿下立即命人封存了鄭王的倉庫,沒收金錢布帛,頒賜給有功的將士們。我在這里提請大家注意,秦王殿下當時封的是鄭王的倉庫,而不是降將降兵的家產。而對于降將降兵的私產,秦王是嚴格派兵把守,秋毫無犯。”

李靖見眾人臉上仍然怒氣沖沖,繼續曉以大義。

“現在我們雖也取得了成功,攻下南梁的都城,朝廷肯定要論功行賞。但是陛下并沒有下詔說可以沒收南梁的金錢布帛,頒賜給有功的將士們。如果我們那么做,就是私分敵產,在下和郡王都逃脫不了約眾不嚴的責任。當然眾位將軍也肯定難逃搶劫財物,私分敵產的罪名。到時若是陛下怪罪下來,試問你們哪一個人能逃脫懲罰?我們現在怎么辦,就只有將南梁的府庫封存,交由朝廷處置。而梁軍上下官員既已降唐,即是我大唐一員。在沒有朝廷頒旨處置之前,我們怎么能擅自私搶他們的財物呢?”

“長史大人,話雖這么說,吳將軍私自縱兵搶掠確也有罪。但念其殺敵有功,可否從輕發落?”

李孝恭見李靖說的句句在理,也不好反駁。但吳雷畢竟是他的親信,便仍然上前說情。

“是啊,長史大人。吳將軍作戰勇敢,沖鋒陷陣從不含糊。請長史大人手下留情,從輕發落吧!”

眾人聽李靖如是說,知道軍令和朝廷律法都不饒人,所以也只得求李靖從輕發落。

“非是我李靖硬要做個惡人,執意要殺吳將軍不可。實是法不容情也!”

李靖見大家還欲求情,他向李孝恭拱拱手,然后嚴肅地對眾人說道:“郡王、各位將軍,當初在南征之時,郡王即與在下定下了‘三分軍事,七分政治’的戰略方向。王者之師,應保持撫慰人民,討伐罪惡的節義。百姓身遭戰亂,已經受到戰事的驅逼而生靈涂炭,拼死抵抗作戰難道是他們的愿望?狗都會對不是自己主人的人吠叫兩聲,何況為蕭銑死戰的人呢。其時都是各為其主,一旦歸降就不能與叛逆者同等看待,這就是漢初蒯通之所以在高祖面前被免除死罪的原因啊!梁地方圓千里,更有嶺南、巴蜀等蠻荒之地,君恩尚未到達。現在蕭銑剛降,局勢未穩,人心不定。此時我們就應當采取寬大的政策,以德安撫天下,以寬大來撫慰遠近的民心。如果是投降了我們還要沒收他們的家產,恐怕不是救焚拯溺的道義吧?只怕從此其他地方的敵將,都會作拼死抵抗而堅守不降,誓為玉碎不為瓦全。郡王和眾位將軍看看,這難道是我們出征的初衷嗎?”

“這……”

李孝恭見李靖如是說,也覺得有理,不好再為吳雷說情。畢竟“約法三章”,軍紀嚴明在先,吳雷犯法在后,這便是明知故犯。

“郡王,非是在下心狠。假使現在就是將吳雷將軍交給郡王您來處置,郡王您又能放他一馬嗎?”

“這……”

李孝恭聽李靖如是說,知道已無轉寰的余地。他轉身指著吳雷恨恨地說道:“吳雷,枉是我平常對你如何關愛,你卻做出如此不屑之事來!現在軍紀在上,國法無情,你……你這完全是咎由自取,叫我又如何能輕饒于你?唉,你且安心就死吧。你的家眷,本王悉心照料就是了!”

眾將聽李靖說的句句在理,無懈可擊。他們見李孝恭也如此說話,誰還敢再爭。

“郡王,您看這吳雷……”

“斬!”

面對李靖的詢問,李孝恭只得把心一橫,大手一揮。帳前執刀武士立即把仍然哭嚎著大喊“饒命”的吳雷拖出去斬首,梟首示眾。李靖又再三嚴令三軍“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眾將士皆膽戰心驚,哪敢再犯。由此江陵百姓安寧,四方稱頌,江、漢等地紛紛望風歸降。

蕭銑投降幾天之后,又有數萬援軍相繼趕到。他們見蕭銑已經投降,敗局已定,無可挽回。特別是看到大唐的政策寬大,既往不咎,且對他們住在江陵城中的家眷資財秋毫無犯,便也都紛紛放下兵器不戰而降。

李孝恭和眾將此時才更加佩服李靖政策執行有力,免去了更多的傷亡。

李靖佐助李孝恭出師,僅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即消滅了江南最大的割據勢力南梁。因其戰功卓著,李淵特詔封他為上柱國、永康縣公,賜物二千五百緞。戰事剛一結束,李淵即又擢任李靖為檢校荊州刺史,命他安撫嶺南諸州,并特許承制拜授之權(自主擢任官吏)。

李靖認為南方偏僻之地,距朝廷遙遠。隋末大亂以來,未受朝廷恩惠,若“不遵以禮樂,兼示兵威,無以變其風俗”。所以他嚴格執行軍事和政治恩威并重的方針,和蘇定方率其所部兵馬從嶺南至桂州一路南巡。所經之處,李靖親自“存撫耆老,問其疾苦”,得到當地人民的衷心擁護,使大唐恩澤遠播南方諸郡。數月之間,連下九十六州,所得民戶六十余萬。

自此,嶺南、廣西等蠻荒之地悉數平復,社會安定,百姓樂業。李淵龍心大悅,又特意下詔勞勉,授任李靖嶺南道安撫大使、檢校桂州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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