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可能外面的人耐不住性子了。李靖他們聽得外面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俄而，有一個人輕輕地推開廟門探進半個身子觀察廟內情況。

蘇定方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拽了進來，掐住咽喉，迅速將他制住。外面的人不知里面情況，見自己人被人突然拽進去后迅速消失，非常驚懼。外面又是一陣嘈雜聲，忽然“嗖嗖”射進來幾枝羽箭。幸虧李靖和其他人都躲在角落里，無人受傷。

李靖對著月光，看見剛才被拽進來的人穿著唐軍服裝。

“看來不是龍王一家尋仇來了！”

李靖的心中這才稍稍平靜下來。剛才的夢境太過驚悚，以至于他到現在還沒完全擺脫出來。此時他估計外面多半是官軍，便大聲問道：“外面來的可是唐軍官兵？”

外面有一人大聲答道：“正是官軍！廟中何人，請盡速答來，否則我們官軍就要沖進去了！”

李靖輕聲對蘇定方說道：“是官軍士兵，自己人。”

李靖說罷對外朗聲說道：“某乃雍州三原李靖，受朝廷派遣前往夔州公干。外面的人是誰？也請報名通話?！?

只聽外面那人答道：“原來是李靖李將軍來了，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誤會了！誤會了！某乃廬江郡王李瑗是也。哎呀真是誤會了，誤會了！一家人竟然不認一家人了！”

那人說完哈哈大笑。

李靖聽到外面那人說道“大水沖了龍王廟”，心中不免微微一顫。來人竟一語說進夢里，是以他心有所驚。

現在他竟一時難以分清自己到底是在夢中，還是從夢中走了出來。

他又趕緊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哎喲，疼！”

“看來這真的不是在夢中了！”

只是現在的心又突然“呯呯”地劇烈跳動起來，剛才夢中的事，到現在還令他心有余悸。

不一會兒，外面點起數枝火把。李靖看見外面有一人牽馬提槍，氣勢不凡，估計正是剛才說話之人。李靖以前在消滅夏、鄭兩國的慶功宴上見過他，認出此人確實是廬江郡王李瑗。便也連忙讓斥候晃亮火折，出門與廬江郡王見禮，并把蘇定方他們一一介紹給李瑗。

李瑗是唐皇李淵的堂侄，任刑部侍郎、信州總管、山南東道行臺右仆射，進封廬江郡王。

李靖見李瑗身邊大約有五六十個兵士，個個衣衫不整，似乎都很疲憊。有些人身上還帶著傷，像是剛剛才打過仗似的。

李瑗見了李靖后倒是非常興奮，一邊很熱情地拉著李靖的手打量著李靖，一邊嘴中不住說道：“李將軍來了就好了，李將軍來了就好了，這下我們可就有救了！”

李靖見廬江郡王的嘴里不停地說著這話，一時不明就里。但初次見面，也不好就問。他與廬江郡王見禮畢，請他進廟中敘話。廬江郡王安排好部分兵士巡更，便隨李靖他們一起進入廟中。

這廬江郡王李瑗進廟坐下后便不住地夸獎李靖道：“李將軍做事果然名不虛傳，讓人佩服。在這荒郊野外晚上住宿還設有崗哨，真是不簡單??！”

“王爺謬贊了。在下多年行軍打仗，養成了習慣。遇事總是要謹慎一點的好，防止有人偷襲?？赡苁窃谙掠悬c謹慎過度，讓王爺見笑了?！?

“哪里哪里，還是謹慎一點好?！?

廬江郡王李瑗連連擺手，笑著說道：“這一點正是本王要向李將軍學習的呢！每天都小心謹慎，時時預防突發情況就應該是做軍人的一種本能，李將軍不愧是軍事大家啊?！?

“哈哈哈哈，讓王爺見笑了?！?

李瑗見李靖他們住在廟里，有些詫異。他拱手對李靖說道：“李將軍來到敝處，本王未盡好地主之誼，致使將軍住在這破廟里。本王實有招待不周之嫌啊，還望將軍海涵。”

“王爺客氣了！王爺的盛情，在下感激不盡?！?

李靖也拱手笑道：“只是王爺誤會了，在下只是因為貪趕路程，錯過了驛站才不得已住在這龍王廟里。這是在下的過錯，哪能怪王爺呢，王爺不必客氣?！?

“不過這樣也好。”

李瑗這時忽然嘆了口氣，說道：“李將軍幸虧沒去住驛站，否則可能還沒有住在這破廟里舒服呢?！?

“哦，還有這事？這又是為何呢？驛站里有吃有喝還有人伺候著，難道還能不比這里舒服？”

李靖見李瑗說著說著臉色突然暗了下來，心中感覺詫異，忙問原因。

“唉，一言難盡??！”

李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指著身邊的士兵沮喪地說道：“李將軍也不是外人，說出來也不怕丟人。呶，你看看本王這身的狼狽相。呶、呶、呶，還有這些士兵，你看看，一個個丟盔棄甲、狼狽不堪的樣子。我們這都是剛剛打了敗仗，被人一路追殺逃到這里。我估計這沿路的驛站也肯定被破壞殆盡，無物可用了啊。”

李靖剛才就看出他們有些狼狽，原來是剛吃了敗仗，被人一路攆到這里來的。怪不得呢，深更半夜的他們不回府衙卻也來投這龍王廟。

李靖這才想起什么，連忙問道：“王爺，一路奔波，想必還沒有吃東西吧？”

李瑗點點頭，滿臉落魄的樣子說道：“不怕你李將軍笑話，我們就僅僅吃了早飯，從中午到現在什么東西都還沒吃呢。你看你這一提起，才感覺這腹中早已饑腸轆轆，咕咕叫喚呢！”

李靖趕緊讓蘇定方把剩下的幾個野味放在火上烤，給廬江郡王他們充饑。

廬江郡王趁著烤野味的時間，向李靖詳細介紹了他們當前面臨的情況。

原來這巴楚地區山高皇帝遠，民風彪悍，尚未開化。加之廬江郡王李瑗不施教化，一味地實行高壓政策，從而常常激起民變。當地便有蠻人鄧世洛不服管教，率數萬人屯居山谷間。他處處與官府作對，攪得廬江郡王四時不安。廬江郡王李瑗也多次帶兵進剿。奈何他在軍事上是一個庸才，指揮失措，接連敗北。這一次他更是損失慘重，被鄧世洛殺的丟盔棄甲，落荒而逃。晚上無處落腳，正欲往這龍王廟里歇息，才在此地正巧遇上了李靖。

廬江郡王李瑗是個怯懦無能之人，根本沒有將帥之才，讓他去坐鎮一方并領兵打仗實是勉為其難。只是他與太子李建成關系較好，李建成為了培植自己的勢力，一味地推薦提拔他，是以他才做了一方的封疆大吏。他也多次聽李建成談起李靖，知道李靖的軍事才能。所以此次見到李靖就像見到了救星一樣，心中因屢戰屢敗而喪失的信心一下子又回來了。

李靖也向廬江郡王李瑗簡單介紹了朝廷此次派遣自己南下的任務。

李瑗趕緊拱手道：“李將軍，現在你來了就好了。本王知道李將軍的才能，將軍此來，正是天助我也。請李將軍無論如何要幫本王剿滅這逆賊鄧世洛。如果這鄧世洛不除，則金州之地不穩，要想消滅蕭銑也很困難啊。”

李靖把兩手一攤，有些無奈地說道：“王爺，靖雖不才，但也想傾力幫王爺這個忙。怎奈朝廷限期到任，時間緊，路途又遠，只怕無暇顧及這金州之事。這區區幾個蠻兵叛亂，王爺將之剿滅還不是手到擒來之事嗎？”

“將軍無論如何一定要幫我，否則本王在這金州幾無立足之地。此地叛匪不除，若是陛下怪罪下來，本王實在難以擔待?！?

廬江郡王李瑗可能確實是被鄧世洛打怕了，見李靖不肯援手，便再三作揖相求。

李靖經不起李瑗的再三求告，推辭不過。他又慮及金州確是攻梁的后方，如果金州不穩也確實影響剿滅蕭銑的大業，便勉強答應了下來。

李瑗見李靖答應幫他剿滅鄧世洛，心中大喜。兩人說話間，天已大亮，李瑗便領著李靖他們返回金州府衙。

回到府衙，李瑗因為有求于李靖，便更加熱情地招待李靖。席間他對李靖大加贊賞，說了很多溢美之詞。只是李靖不喜歡這種場面上的奉承之詞，聽得有些心煩。李靖是個不善于交際的人，談到軍事、政治方面的事情，他能侃侃而談。而一旦與人交際，就顯得很木訥，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特別是這種在場面上相互奉承的話，他更是說不來。好不容易熬過酒宴，李瑗才安排他們就在府內客房歇息。

第二天清晨，李靖一大清早就聽到鼓號之聲。

李靖常年在軍營中生活，早就養成了習慣，聽有鼓號之聲便立即起床。此時他循著鼓號聲來到府前的校場上，見李瑗早早就在校場上整備兵馬，聚齊了兩千人，正欲派人來請李靖一同出擊鄧世洛。

李靖大為驚訝，忙和蘇定方來見李瑗。李瑗正在對士兵訓話，準備誓師出發。他見李靖過來，正欲向將士們隆重介紹李靖，以提升他們的士氣。

“王爺，您先等一下?！?

李靖連忙擺手叫李瑗稍等一下，然后小心地把李瑗請到一邊，低聲問道：“王爺，您……您這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這還要問嗎，當然是要出戰??！將軍時間緊急，不能耽擱太久。所以本王打算趁將軍在這里，我們領兵迅速出擊，一舉拿下鄧世洛。”

“這現……現在就出戰？”

“是??！鄧世洛這逆賊危害日久，百姓深受其害。現在有將軍在這里，我們還怕什么！我們早日出兵，就能早日還金州一方安寧，百姓平安??！”

李瑗一臉詫異地望著李靖，他沒有想到李靖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他心里認為打仗不就是這么簡單的嘛，大家你來我往，刀兵相向不就行了嘛。況且李靖行程又緊急，這早一點出兵，不就能早一點了事了嘛。所以他一臉疑惑地望著李靖，驚訝于李靖為什么還要問這樣的問題。

“王爺，”

李靖見李瑗一臉疑惑地望著自己，苦笑了一下，拱手說道：“在下初來乍到，對敵情一點也不了解。敵方有多少人馬，馬軍多少，步軍多少，營寨在哪，這都一無所知。如此匆忙，您讓在下如何出戰？還請王爺暫緩兵馬，容在下先了解了敵情以后再作打算如何？”

“敵人的情況，本王昨晚不是都對將軍說了嘛！再說打仗還要了解那么多干什么？只要將士們奮勇沖殺，給他個迎頭痛擊就行了，哪里要講究那么多！將軍莫……莫不是看本王只有區區兩千人，擔心不是那鄧世洛的對手？”

李靖見這李瑗完全就是魯莽行事，視戰爭如兒戲一般，怪不得他老打敗仗呢。聽他這么一說，自己真是哭笑不得。但是跟他一時半會又沒法解釋，只好陪著笑臉說道：

“王爺，您誤會了，在下哪是因為王爺只有兩千兵馬而有畏戰心理呢。古時小小越國三千鐵甲還吞并了強大的吳國呢。當初秦王殿下三千甲士不也照樣打得竇建德束手就擒？古往今來，以少勝多的事例不少，因此兵多兵少固然重要，但還不是最終的決定因素。不過這打仗并非小事，關系多少人的生死，豈能視同兒戲！在下確實要先多多少少了解一下敵情，方能進兵?！?

“嗨，本王還以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不就是了解敵情嘛。這樣，待會行軍的時候，本王再把敵人的情況詳細地跟將軍說一下不就行了嘛。走走走，現在就出兵去！一邊行軍，本王一邊給你介紹敵情?！?

聽李瑗這么一說，李靖真是感覺無語。跟他這樣的人，一時半會又不便于對他講那些基本的戰術要領。

“王爺，說句實話。在下這十幾天晝夜行進在崇山峻嶺之中，也非常疲累，今早起來還覺得腰酸腿疼。如此貿然出征的話，在下估計不僅幫不上王爺什么忙還會拖累王爺。若王爺您覺得此戰有把握的話便請王爺您自行出征就是，在下正好在王爺府中好好歇息歇息?！?

“這，這，嗨，本王這……這都指望著將軍你呢！你不去本王還打什么仗呢！”

李瑗本來大早上躊躇滿志地準備與李靖一同出擊，剿滅鄧世洛?，F在聽李靖這么一說，頗感失望。他在昨天晚上就匆匆忙忙地和手下進行謀劃，今天早上出擊就全都指望著李靖幫忙?，F在他見李靖說去不了，他的心中立刻就慫了！以前與鄧世洛數次交鋒慘敗而歸的結果，令他很難再有勇氣去單獨面對鄧世洛的匪兵。

“那……那現在不去？”

“王爺，現在真的不能去！”

“那……那好吧，就……就依將軍的吧！”

雖然心中極不情愿，但李瑗也只好對兵士們說軍情有變，暫緩出征，讓他們先回營休息。將士們一聽說暫緩出征，一個個都非常高興地散回營內。跟隨李瑗剿匪，連戰連敗的過往，也使這些將士們對剿匪產生了畏戰心理。現在聽說不用出擊了，他們如何不高興呢。

李瑗拉著李靖回衙，一邊走還一邊解釋道：“本王也是考慮將軍行程較急，不能在金州耽擱太久，所以想早一點出兵早一點完事而已。走，回到衙里本王把鄧世洛那逆賊的情況對將軍再詳細說一遍。本王聽說將軍在百萬軍中都能取敵上將首級，還會在乎鄧世洛那萬把匪軍？將軍有何打算和需求也盡管跟本王說說，本王一定照辦?！?

李靖見李瑗心急火燎的樣子，頗有些無奈地拱了拱手道：“王爺謬贊了！回稟王爺，在下只不過是秦王殿下的馬前普通一卒而已，哪有傳說中的那么神。要是那樣的話，剿滅鄧世洛哪需去打，只要在下揮揮手就行了。再說靖現在雖然聽了王爺的介紹，但對敵軍的具體情況還是不甚了解，也確實還沒有什么具體的打算?！?

“那……那怎么辦？將軍行程又急，鄧世洛這叛匪鬧得又歡。這……這……”

李瑗一聽李靖一夜過來了，竟然還沒有什么具體的打算，便又有些急了。他生怕李靖隨便找個借口，對他這里的事情撒手不管一走了之。

李靖看李瑗一臉著急的樣子，忙安慰道：“王爺莫急，靖只是想先去了解清楚敵情再說。”

李瑗見李靖什么計劃也沒有，感到頗有些失望。難不成他真是見自己兵少，只是以“了解敵情”為借口來逃避出戰。然后他再以君命緊急，腳底一抹油開溜，最后還得自己來收拾這個爛攤子？李瑗覺得以前傳言李靖打仗如何如何了得，今天看來也不過如此吧。

回到府衙，李靖又向廬江郡王李瑗詳細打聽鄧世洛的情況，兵力配置等敵情。沒想到李瑗就知道敵人首領叫鄧世洛，長相怎樣，使什么兵器。以及對方大約有兩萬兵馬，駐在什么寨，如何如何地厲害。他講的大體情況與昨晚酒席上講的差不多，對于李靖追問的其它的情況，倒基本上是一問三不知。

蘇定方見李瑗什么也不懂，還敢領兵打仗，也在心中不由得暗笑道：“哈哈，此人一口一句‘本王’，自視倒很高，卻原來是一個草包而已。像他這樣帶兵打仗，不輸才怪呢！”

李瑗見李靖問這問那，才知道李靖確實是軍事行家，問得非常專業。他的臉逐漸紅到了脖子根上，訥訥地說不出話來。他現在也意識到自己什么情況也不了解，貿然出兵確實是有些唐突。

“李將軍，你也不要再問了。本王雖然與這鄧世洛有過數次交手，倒是真的沒有了解多少。兵法上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本王這不知己也不知彼，不打敗仗才怪呢！李將軍你看下一步該怎么辦，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出來，本王全都聽你的?！?

“王爺稍安勿躁，現在敵情不明，在下暫時也確實沒有什么進攻計劃?！?

“那這可怎么辦？將軍行程又緊，這剿匪一事又不能快速解決，這……這……”

李瑗一聽又急了，不住地在那里搓手咂嘴。

“王爺您看這樣行不行，打仗也不是小事，關系戰士的生死，確實著急不得。在下既然耽擱下來了，也就不在乎這三天兩天。王爺放心，在下既然答應了王爺，就一定會將這鄧世洛剿滅了再走的。待在下去偵察一下敵情后，再與王爺一起作安排如何？”

“真的嗎？李將軍真的打算把這鄧匪剿滅了再走？那就好，那就好！”

李瑗見李靖親口答應將這鄧世洛的匪徒剿滅了再走，這才放下心來。他見李靖說的有理，自己又確實是外行，只好由著李靖的安排。

李靖便把戰馬和斥候們留在金州府衙，只帶蘇定方外出偵察。

出得了府衙，蘇定方忍不住對李靖說道：“老師，這廬江郡王李瑗怎么這樣打仗呢！像他這樣打仗，不打敗仗才怪呢?！?

李靖無奈地搖了搖頭，尷尬地笑了笑。

“沒辦法啊，他是王爺。定方，以后打仗時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要打無準備之仗。兵書上說的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一場戰役，關系到成千上萬人的生命和家庭幸福，每次戰役都一定要慎之又慎啊?！?

蘇定方認真地點了點頭。

“老師，學生記住了，只是我們現在該怎么做？”

“我們現在先去了解一下敵情，再作計劃?！?

“我們就……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去偵察？”

蘇定方朝李靖身上瞅瞅，又瞅瞅自己身上，有些不解地問道。

李靖朝他笑了笑，沒說話。他領著蘇定方來到金州城里，找了個做成衣的店鋪，李靖給自己和蘇定方各置辦了一身現成的行頭。李靖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江湖術士、算命先生，而蘇定方則打扮成了自己的隨身小僮。

“原來是這么去啊！哈哈，這就有趣了！”

蘇定方這才恍然大悟，也頓時來了興致。他看李靖的這身打扮，儒雅高俊，倒頗有些仙風道骨，舉手投足間與真神仙無異，也不禁在心中贊嘆。李靖和蘇定方兩人收拾好后也不回金州府衙，按照李瑗所指，直奔鄧世洛的大營而來。

這金州也就是今天的SX省AK市，位于SX省東南部，北依秦嶺，南靠巴山。兩山之間有一片河谷盆地，漢水由此橫貫東西，這金州城就建在這河谷盆地上。西晉時期，為安置巴山一帶流民，取“萬年豐樂，安寧康泰”之意，得名“安康”，改安陽縣為安康縣。唐朝時設金州漢陰郡，屬山南西道。這里四周高山環峙，山嶺起伏蜿蜒。

這鄧世洛的大軍就駐扎在這山嶺河谷之間。

李靖和蘇定方兩人在這山谷間行走，邊走邊仔細觀察地形。李靖時不時地向蘇定方講解怎么依據地形來布置軍事，指出哪里可以伏兵，哪里適宜扎營。

蘇定方聽得入神，頻頻點頭。此時正是暑天，驕陽當頭，蟬鳴陣陣。山中雖然稍微涼爽些，但是還是感覺有些濕熱。蘇定方聽李靖講得興起，也高興地指著一處山巒對李靖說道：“老師您看，學生看此處山地四面臨谷，熱風上沖，樹木干枯較多，若是把蠻兵引到此處，施以火攻，定能將其全殲?！?

“不可，不可?！?

李靖聽了，皺一皺眉，連忙搖頭勸阻。

“火攻戰術乃是滅絕人性的殘忍之道，若非實在迫不得已盡量不要使用?；馃蠹词共凰酪步K身致殘，而且痛苦伴隨一生。所以用火攻不是上上之策也。”

蘇定方聽李靖這么說，有些疑惑，便問道：“老師，您說用火攻不是上上之策，要竭力避免。那三國時劉備手下軍師諸葛亮怎么經常用火呢？”

李靖見蘇定方疑惑，便耐心地說道：“嗯，問的好。諸葛亮是軍事大家，一輩子鞠躬盡瘁，忠心事蜀。他其實也不是經常用火，一輩子也只有三次用火。第一次是在新野，第二次是在赤壁，第三次是為了征服孟獲。這三次都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不得不使用的，連諸葛亮自己也都說這是折陽壽之事呢。所以除非是萬不得已，不要用火攻一術?！?

蘇定方點頭道：“噢，學生謹記老師的教導就是了?！?

李靖見蘇定方雖然點頭，但心中尚有不服，便又接著說道：“這鄧世洛的蠻兵雖然可恨，但大多是迫于生計而嘯聚在一起。所以對付他們更不能用火，否則就屬于殘忍無道了。對付這些人，軍事不是第一選項，安撫教化才是最穩妥的方法?！?

蘇定方聽了伸了下舌頭，才知自己只是以戰術的眼光去看待戰爭，缺乏李靖那樣博大的戰略胸襟。戰爭是殘酷的，雖然說慈不掌兵，但指揮戰爭的人一定要有仁義之心，不可濫殺。

兩人就這么邊說邊議，沿著山間大道一路走來，行不很遠就看見了鄧世洛的軍營。兩人爬到山坡高處向下觀瞧，見鄧世洛的軍營依山形而設，倒也整齊有序，鹿角營柵設置完備。營中戰旗飄揚，戰馬嘶嘶，人員往來井然有序。

李靖和蘇定方觀其營寨設置齊全，守營器物完備，也都在心中感嘆道：怪不得廬江郡王李瑗屢戰屢敗，這鄧世洛確實也不是浪得虛名。針對鄧世洛的營寨，李靖又和蘇定方商議如何進兵，如何攻取。一一計定完畢，兩人這才開始返回。

兩人完成任務后，頓覺輕松，一邊行走一邊沿途觀賞山景。蘇定方一時高興，還哼起了家鄉俚調，頗為自在。兩人正走在山路上，突聽前方馬鈴兒響，前面一隊蠻兵迎面而來，正好與他們打了個照面。那些蠻兵約有百十來人，見他們二人在山間指指點點，遂“呼拉”一下子把他們兩人團團圍住。

這些蠻兵都身穿藤甲，袒膀露腿，手中拿著各式兵器的都有。此時，他們手中有的提著雞、鴨，有的趕著豬、羊，還有的則推著載滿糧食的獨輪車，一看就知道是在哪里打了秋風剛剛回來。那領頭的首領身披鎖子甲，手持長柄大刀，騎在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上也煞是威風。他們見到李靖和蘇定方兩人過來，一個個呲牙裂嘴，哇哇大叫。

那頭領看見李靖他們，大聲叫道：“你們兩人在此鬼鬼祟祟地干什么！一定是唐軍的奸細。小的們，沖上去把他們亂刀砍死，將他們的頭掛在營門上梟首示眾。讓那些唐軍看看，看他們下次還敢不敢這般造次了！”

“要得！”

那些蠻兵聽頭領這么說，俱發一聲喊，揮舞刀槍殺將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