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兩人趁著月色，慢悠悠地往小院走著。

蘇葉聽著院子里的陣陣風聲，“白芷，你說我們是不是回不去了？”

雖不至于像舊時那樣，說什么出嫁從夫，但是，畢竟有什么不一樣了。

北平的秋天，夜間居然這么涼。

白芷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小姐在哪，她就在哪。

“小姐跟姑爺成了婚，就是夫妻了，一輩子都在一起的。”她其實也看在眼里，小姐跟姑爺這兩人，并不像南潯時候的要好。

“我總覺得，我們融入不了這個地方。”她也知道，這一切，跟云少禹有很大的關系。

誒！

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想君怡了！想寧蘇木！想大哥二哥爸爸媽媽！

還有家里的花花草草、角角落落。

“小姐想家，過一陣等姑爺好了，我們就一起回去。家里一定很高興的。”就是不知道，姑爺這身體，什么時候才好呢！

蘇葉沒回她，兩人靜靜地走在小路上。

云少禹見蘇葉眼眶紅紅的回來，面上神情倒是如常。

蘇葉肩上的茶漬已干，倒也看不出來什么異樣。

“你怎么了？”他半躺在床上，這會兒正在看書。

他答應蘇葉每天都給她講那本外國小說，今晚都等她好久了。

也不知道母親叫她去說了什么。

“沒怎么，我先替你換睡衣吧！”蘇葉不想跟他說，也不知從何說起。

“是母親說了什么嗎？”他也知道，林清瑜一向強勢，蘇葉這樣的性子，定是不習慣的。

蘇葉懷里抱著他的睡衣，又在他身邊坐下，看著他清瘦的臉頰，有些蒼白的臉色。

她輕輕嘆了口氣：“婆婆不過是說些家常話罷了。”

這里真的太拘束了。

云少禹見她始終低著頭，心里五味雜陳。

蘇葉正發著呆呢，小院的門響了。

這么晚，也不知是誰來了。

“二少爺，二少奶奶，是大少奶奶過來了。”白芷開門，見大少奶奶陳麗云滿面淚光站在門外。趕忙將她請進屋里。

陳麗云一言不發，只顧著哭。

“大嫂這是怎么了？別哭了啊！”蘇葉一時手足無措，她沒遇到過女子哭成這樣，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才好。

陳麗云實在不知道該去哪里，這么晚了，實在不該來二弟院里的。

“我沒地方可以去，又不想待在院里。”蘇葉見她淚眼朦朧，眼睛都腫得發光了。

“小如意呢？”小如意就是敬茶那天蘇葉見到的云少禹大哥的孩子。五六個月，可愛笑了！

陳麗云擦去淚水，“我叫奶媽子帶著她睡去了。這么晚來，打擾你們了！”

說罷，眼淚又像斷了線的珠子。

“大嫂別這么說，我跟少禹正聊天呢！”想來她定是特別難受吧，不然也不會貿然在大半夜來不太熟的弟妹這里了。

陳麗云娘家也是北平顯赫的家族，還是二姨娘的親侄女。

那個年代，原本做姨太太的，都是些小門小戶的閨女。

二姨娘這樣的家世，做個姨太太定是惹人恥笑的。

誰知她就是一根筋的喜歡云致遠，寧愿當個姨太太也要進云家。

可惜這么多年，太太過世，還是輪不到她，偏是太太的親妹妹做了填房。

因著這一層的關系，現在的太太林清瑜，總跟二姨娘不對付，連著大兒媳婦陳麗云，也是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蘇葉靜靜陪著她，見她還沒收聲的打算。

干脆叫來白芷：“你去院里小廚房看晚上還有什么吃的，擺去院里吧！我跟大嫂邊吃邊聊。”

光坐著她怕自己打瞌睡，到時候大嫂該不好意思了。

云少禹在內室聽她吩咐，暗暗笑道。

像她會做的事！

不一會，白芷便準備了好些糕點小食。

蘇葉起身走到內室的門邊，躡手躡腳的開了個門縫：“少禹你要一起嗎？”

都是女子，他肯定不會去啊！

“你們聊，我看會書。”她點點頭，又輕輕將門關了上來。

“大嫂，我們邊吃邊聊著。”說罷，又叫白芷也一起坐下。

三個姑娘就這樣，大半夜的，在微涼的院里，聊上了。

“總感覺少點什么，有點冷哦！”這時候，要是有甜甜熱熱的米酒多好！

白芷邊說著，站起身，“小姐我去沏壺熱茶吧！”

“嘿嘿，你去看看院里有沒有酒，熱一點來。”蘇葉見陳麗云始終提不起精神，問她什么都不說。

這樣她安慰都不知道從何下手啊！

給她喝點酒，讓她放開來！

“弟妹，還是別了，讓婆婆知道又要挨訓了。”哦，想來今天，也跟婆婆有關吧！

看來她經常挨罵啊！

“就我們三個，沒事的。”正好她也沒喝過北平的酒呢！

陳麗云以為蘇葉會喝酒，便也隨了她去。

喝吧！醉了就什么都忘了！

蘇葉沒想到，大嫂的酒量居然這么好。

她就這么看著她一杯接著一杯，跟喝白開水一樣。

“大嫂，你還好吧？”陳麗云聞言，重重放下酒杯。

朝著蘇葉和白芷嘿嘿一笑。

“我跟你們說哦！云軒成！哈哈哈，他一點都不愛我。”

說著說著，眼淚又下來了。

婆婆都那樣說她了，他居然就在一旁看著。

這回她是真的傷了心了！

蘇葉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只得給自己的杯中也斟滿酒。

“大嫂，我陪你喝！”白芷在一旁想阻止都來不及。

小姐哪有大少奶奶這酒量啊！等下鬧起來，可不得了！

“來！不醉不歸！”妯娌兩人還真喝上了。

啥也不說了！喝！

云少禹聽見外面的動靜，費了好大的勁才從床上起來。

幸好他沒躺下，不然他就真起不來了。

等他一頭冷汗地從走出來時，陳麗云已經醉的不省人事。

蘇葉一個人在那又唱又跳。

白芷見他出來，嚇了一跳。

“二少爺...”姑爺居然從床上起來了，月光下他那臉色，真夠恐怖的。

云少禹站在廊下，吩咐道：“去叫大少爺過來，把人帶走。”

真沒想到，一向矜持溫柔的大嫂，居然喝成這樣。

蘇葉...

她又喝多了。

他見識過她的威力了。

“是！”白芷差點連滾帶爬的出了小院。

“咦！是懷瑾！！！”在她心里，站在不遠處的，就是林懷瑾！

白芷嚇得不輕，顫顫巍巍的請了大少爺過來。

一路上不敢多言，只低著頭在前面走著。

云軒成面上不知是喜是怒，身后陳麗云的丫鬟也戰戰兢兢的跟著。

兩人晚間被母親叫去，跟往常一樣。

父親每回去到二姨娘那，她都要叫來麗云一頓責罵。

“咦，是大哥來了啊！”云軒成趕到時，陳麗云趴在桌上睡著了，蘇葉正扒著云少禹發酒瘋。

見云軒成進來，云少禹的窘態被他盡收眼底。

“大哥。”“嗯。”

就這樣...

云軒成還在病中，手上沒什么力氣，陳麗云的貼身丫鬟便上前將她扶了起來。

前后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兄弟兩人也沒有過多的寒暄。

院里只剩下蘇葉的聲音。

白芷不知該如何是好。

“去準備點醒酒湯來。”云少禹吩咐道，白芷立即去辦。

他一手拄著手杖，一手扶著蘇葉進了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