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葉昨晚又做噩夢了。

她夢見，她獨自坐在電影院里。

看著林懷瑾走來，可是他好像看不見她似的，遠遠地坐在前面的位置。

銀幕上不知播著什么電影。

散場時，她想叫住他，可是他好像聽不見她的聲音。

她急忙追出去，卻只見他乘著小船很快就消失在她眼前。

她在他身后，怎么喊他都沒用，她聲嘶力竭，醒來面上全是未干的淚痕。

南潯的八月，早晚間還算是涼爽的。

小清河邊，晚間多得是散步消食、談情說愛的男男女女。

涼風(fēng)徐徐，好不愜意。

這樣的愜意，卻不屬于蘇葉和林懷瑾。

她已經(jīng)，忘了有多久沒有見過他了。

她心里，有個瘋狂的念頭，正在慢慢滋生。

如果，他愿意的話...

“白芷，你說...如果這個家里沒有我了，會怎么樣？”晚間，蘇葉坐在書桌前，百無聊賴的翻著桌上李清照的詩集。

就算沒有她，還有三個哥哥，還有青黛，應(yīng)該，也沒什么太大的差別吧？

“小姐你在胡說什么啊！”白芷走過去，緊張地半蹲在蘇葉面前看著她，“小姐別嚇我啊，沒有你，我可怎么活！”小姐就是她的命，從小就是，一直都是。

“誒呀，我跟你說笑呢，看你緊張的。”蘇葉轉(zhuǎn)身拍拍白芷的頭，繼續(xù)看著桌面發(fā)呆。

“小姐，你不開心我知道，我?guī)湍闼托沤o林先生，我不怕大少爺。”只要小姐開心，她做什么都可以。

“我只是太無聊了，想出去玩啦！”最主要的，其實還是想見他啦！

大少爺最近忙著店里的事，眼看婚禮將近，又要做各種準備，忙得腳不沾地，老爺又還沒回來。

二少爺相比之下倒是清閑了些，但是有空都盯著小姐了！

三少爺就別提了，還在受罰。都一個多月了，還沒懲罰夠。也是挺慘的了！

“白芷，你去看看二哥回來沒有，就說我有事找他。”她要最后嘗試一次，說服哥哥，她一定要跟林懷瑾在一起，別人都不行。

自從她跟林懷瑾的事被家里知道，媽媽更是禁止她出門，只是說等爸爸回來再說這事。

爸爸回來之前，起碼哥哥們要站在她統(tǒng)一戰(zhàn)線啊！不然她一張嘴，哪里說得過這么多人！

舌戰(zhàn)群瑞的那是諸葛亮！

“誒！我這就去！”白芷見她好像突然來了精神，歡歡喜喜便跑出門去。

小姐高興就好！

寧側(cè)柏最近，被一個奇奇怪怪的女子盯上了。

總是隔三差五就說自己頭疼腿疼肚子疼，找他開藥。他一把脈，呵！她身體好得跟牛一樣！

可是他怎么甩都甩不掉這個牛皮糖！

這外頭太陽正烈，街上都沒什么人，寧側(cè)柏正在診臺后閉目養(yǎng)神。

萬年不變的灰色棉麻長衫，修剪整整齊齊的頭發(fā)，略微單薄的身材，看著真是仙風(fēng)道骨。

因常年與藥材為伍，身上總是有著若有若無的藥香味。

初聞時只覺得有些苦澀，久了卻覺得是藥香陣陣，與那些一身汗味，一身香水味截然不同。

果不其然。

她又來了。

這回沒有喊著哪里不舒服，倒是笑瞇瞇的抱著個大西瓜。

“寧大夫，天熱，請你吃西瓜！”她將西瓜放在診臺上。

“咚”！

西瓜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寧側(cè)柏緩緩抬起眼皮，看著眼前的姑娘和...西瓜。

“姑娘，沒生病就不要常往藥堂跑，你會增加我的工作量。”他很累的，不想與她多費口舌。

有跟她扯皮的這些時間，他都可以多研究一味藥方了。

“寧大夫你講話真的好絕情啊！”姑娘一身時髦的短袖長裙套裝，雖然嘴上說著寧側(cè)柏絕情，心里倒是根本沒在意。

“不送。”他眉頭緊皺，像是極不耐煩的樣子，換了個姿勢繼續(xù)閉眼假寐。

“得！西瓜也送到了，那我走啦？真走啦？”她雙手背在身后，彎下腰俏皮的看著他。

見他毫無反應(yīng)，撅了噘嘴，哼！裝吧你就！

姑娘蹦蹦跳跳地出了寧家藥堂的門。

寧側(cè)柏這才睜開眼，看著眼前的西瓜，一陣犯暈。

他是招誰惹誰了！

不得安寧。

白芷等了好久也沒見二少爺回家，便去回了蘇葉。

蘇葉實在是在家悶得慌。

便翻來覆去的看西廂的話本子。

崔鶯鶯最后，終于等到了自己的良人。那她呢？也能等到嗎？

“白芷，去夫人院里吧！”她要去找媽媽，探探口風(fēng)，不能坐以待斃。

萬一懷瑾等不下去了，不想再等她了呢！

不行！

蘇葉過去時，寧夫人午睡正起來。

見她過來，心情實屬復(fù)雜。

“在家沒事情做，就寫寫字看看書，跟我學(xué)學(xué)刺繡。”姑娘家整天不著家，鬧出這種笑話來！

“媽媽希望我過什么樣的人生？”蘇葉坐在蘇佩蘭和寧朝安的臥室床前的圓桌上，看著整日繡花禮佛看藥方的母親，突然發(fā)問。

“我希望你平安順?biāo)欤簧鸁o憂。”這就是做母親的心。

“就像媽媽一樣嗎？”嫁為人妻，相夫教子，不再拋頭露面，放棄自己的理想。

“像我一樣不好嗎？”夫妻和睦，兒女孝順。

“那媽媽真的開心嗎？”爸爸雖沒有三妻四妾，可是，也與一生一世一雙人有悖。

“你想說什么？”蘇佩蘭，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繡繃。

“我想嫁給我喜歡的人，即使沒有那么富有，我也開心。”媽媽和二姨娘雖沒有不合，但是，如果有一個女人，能忍受丈夫三妻四妾，那她絕對不愛她的丈夫。

“你是指那個戲園子唱戲為生的嗎？”父母怎能忍受子女嫁娶一個看不清未來的人呢？

何況那戲園子是什么地方，魚龍混雜，三教九流。

“我覺得他很好。”什么都好，哪里都好。

“蘇葉，你跟他，不合適的。”不合適不合適，為什么總是說不合適。

“我不想像媽媽一樣，嫁給一個世家少爺，然后看著他三妻四妾，還要時刻逼自己做個賢良大度的正妻。”媽媽若是真喜歡爸爸，怎會同意爸爸納妾呢？共侍一夫，她沒辦法想象。

“孩子，歷來子女都是聽從父母之命，這婚嫁之事，豈能兒戲？”父母挑的人，總是各方面都考量好的。

“媽媽連見一面懷瑾，給他一個機會都不肯嗎？”起碼了解一下他這個人，再做決定啊！

“這件事，沒有商量的余地。你爸爸，也會是一樣的態(tài)度。”蘇葉的傷心，失望，一時間都在臉上流轉(zhuǎn)著。

她不能跟懷瑾就這樣分開。

不行。

白芷見蘇葉面上有著捉摸不透的表情。

誒！也不知道小姐跟夫人都說了什么。

“白芷，將這封信，去交給林先生吧！”蘇葉將信遞過去，長長呼出一口氣，像是作了什么重大的決定。

“剛好我要出去給小姐買水粉，小姐就在家乖乖等我哦！”白芷將信放好，收拾好籃子，給自己偷偷打個氣，出了門去。

蘇葉見白芷出門去，快速的收拾好了幾件衣衫，又將抽屜的銀兩帶好，乖乖端坐在書桌前。

沒錯！

她要私奔！

寧家容不下懷瑾，這天大地大，那她就跟他去一個容得下他的地方！

哪里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