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寧側柏支走蘇葉之后的事，那可謂是沒有最尷尬，只有更尷尬了。

兩個都是秉承著沉默是金的男人，在裝潢華麗、品位高雅的咖啡廳里，相對無言。

再優美的音樂，這也無心欣賞啊！

不過旁人瞧著倒是...還挺養眼的。

兩個豐神俊朗的男子，靠窗對坐著。

穿黑色長衫的那位雙手環臂隱忍不發，而著絳色長衫那位則面帶笑意氣定神閑地攪動著面前的咖啡。

窗外已是華燈初上。

今日這天不好，黑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街上行人漸少，偶有幾人，也是神色匆匆。

“一刻鐘了，這兩人可真淡定。”

“你說這倆，是不是那種關系啊？”

咖啡廳西裝革履的服務員甲乙兩人嘀咕著。

想什么呢！

不是！

“寧少爺不是打算問我點什么嗎？”林懷瑾端起咖啡，輕輕抿了小口。嗯，味道不錯！

“林先生，你跟蘇葉，到底什么情況？”真沒想到，這位林先生居然這么沉得住氣。

他原本是跟大哥想著，蘇葉對林懷瑾，不過是一時新鮮，只提醒她幾句，過了這陣就好了。

誰知事情好像越來越復雜了。

“我喜歡她。”什么？

“我想林先生，跟蘇葉并不合適。”開門見山，是寧側柏的準則。

“哪里不合適？”如果是指他做的行當的話。

“林先生可有入贅寧家的打算？”入贅？有這個必要嗎？

“沒有。”你們家都三個兒子了啊！不嫌煩嗎？

“不知林先生祖籍是哪里人士？家中可有親族？”寧側柏深呼吸道。接觸過一兩回，知道他不是本地人是。

他遣人去戲班打聽過他，也只是只言片語，并不詳盡。

“寧少爺，我是北平人氏，家中父親尚在，也算是清清白白的人家，我至今尚未娶妻，對蘇葉，更是認真的。之前確實是我情難自禁，多有失禮之處。”他不想讓她的家人覺得他是輕浮無禮的人。

寧側柏回憶起那天推門而入的場景，就一陣腦瓜子疼。

“蘇葉年紀還小，對感情的事，也知之甚少，希望林先生慎重。”現在看著兩人濃情蜜意，不知過了幾年以后，是不是依舊如此呢？

蘇葉或許只是一時新鮮，過后豈不是后悔莫及。

“我相信蘇葉是個對感情認真的人，我既然決定開始，就會好好跟她走下去。”林懷瑾想到她，面色柔和了許多。

“林先生如果非蘇葉不可，也不是不行，你便改個行當，除了唱戲，你想做生意或者別的什么，寧家都可以幫你。”寧側柏也許不懂。

如果有人要他為了心愛的女子，要放棄濟世救人的行當，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他沒遇到那個人，所以，他沒法設身處地站在林懷瑾的角度去想象。

“如果我不愿意呢？”林懷瑾輕笑，放下手中的咖啡勺，轉頭看著窗外的燈火闌珊。

“如果林先生不愿意，也無妨，早日跟蘇葉說清楚，長痛不如短痛。”既然兩人注定無緣，何必浪費彼此的時間呢？

側柏忽然有點看不懂對面的人。

一般人聽了這番話，不是惱羞成怒的辯解，就是看中寧家的財力欣然接受。

為何他，似乎并未將寧家這樣的豐厚條件放在眼中。

“為何你這么篤定，我跟蘇葉就不合適呢？”林懷瑾微微側頭，漫不經心地將咖啡向前推了推，然后雙手交握放在桌上。

“林先生，我就只一句，離開她，或者換個別的行當。”側柏并未回答林懷瑾的問題。

他能說什么？

說因為你是個戲子，配不上蘇葉這樣的家世嗎？

他也是男子，這話似乎有些傷人，他說不出口。

“多謝二少爺的美意，我會好好考慮。”

林懷瑾面上染上一絲冷意，隨后微微抬手招來服務生，付了兩杯的咖啡錢。

“這杯咖啡，算我請你。”

側柏啞然。

這不可一世的態度，會好好考慮就有鬼了。

林懷瑾起身輕撫長衫褶皺，又面無表情的朝寧側柏點點頭，便揚長而去。

剩下寧二少爺一臉不可思議。

還真有人看不上寧家的？

蘇葉在家的心情，真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坐立難安。

隔一會就叫白芷去大門口看看寧側柏回來沒，跑得白芷氣喘吁吁，一頭汗水。

“小姐，你到底要找二少爺做什么呀？”她實在走不動了。

這才一個小時，她已經來回大門口四五回了。

小姐你可真會折騰啊！

“額，我有急事。算了，我自己去等他。”蘇葉這個急性子，實在是坐不住了。

說罷，抬腳就往小院外走去。誰知剛到角門，寧側柏就過來了。

“二哥！”蘇葉驚喜得跳了過去。

天也開始飄起綿綿細雨。

“這是在等我？”寧側柏面上一如往常的神色，蘇葉徹底沒底了。

“你跟懷瑾都說什么了？”直奔主題，她不想廢話。

寧側柏進到蘇葉的小客廳里坐下，彈了彈發梢的雨珠。

白芷趕緊上茶，然后退了出去，還貼心的帶上了門。

“傻妹妹，你怎么就看上了個戲子呢？”還是讓人捉摸不透的。

“你跟他說什么了？是不是你威脅他了？”寧家這樣的家大業大，真要對付一個無權無勢的優伶，那絕對是易如反掌啊！

“妹妹，二哥只是讓他想清楚而已，至于他如何抉擇，那就要看他自己了。”寧側柏嘆了口氣，下午的咖啡，現在又是茶，他今晚，注定是要睜眼到天明了。

“你真的威脅他了？你不可以這樣的！”懷瑾萬一真被二哥嚇跑了怎么辦！蘇葉急了。

“你是我們家的掌上明珠，擇婿之事，豈能隨意？如果他因為我的三言兩語就輕易放棄了你，那也只能說明，他對你，并沒有多在意。”誒呀！道理誰不懂啊！

“完蛋了。”她意愿就好了啊！管他是看中她的什么，只要他跟她在一起，不就好了。

“蘇葉，你想過沒有，你到底喜歡他的什么？你的愛意或許只是流于表面，換做別人也可以。”什么意思？

換另一個長得好看的就行？

“我才不是！”她哪里這么膚淺了！那是因為，這個人是林懷瑾！

“這兩天，你就在家好好待著。不要偷溜出去，被我知道，我就告訴爸，林懷瑾就別想再南潯立足了！”在家好好想想清楚。

寧側柏拍拍蘇葉的肩，他的話說得有些嚴重了。

這也算是，考驗一下兩人吧！

若那林懷瑾就此放手，那蘇葉痛過之后總會明白。

若他執意要跟蘇葉在一起，定是會舍棄一些東西，也算他有一份真心。

蘇葉氣極。

二哥什么時候這么獨斷專行了！真是不講道理。

側柏不等她開口，便拉開門回了自己院里，剩蘇葉欲哭無淚。

林懷瑾乘著晚間的細雨，慢悠悠地回到小院。

廣豐見他衣衫有點潮濕，心情似乎也不大爽快，卻不敢多問什么。

趁著林懷瑾洗漱的空檔，趕緊準備了飯菜端上樓給他。

“爺，晚飯的點都過了，您還沒吃吧？”廣豐小心翼翼將托盤放在林懷瑾房間入門處的案幾上。

“拿走吧，我不餓。”林懷瑾在書桌椅子上坐下，似是下了什么重大的決定。

片刻后，拿起桌上的鋼筆，翻開那本余行知給他的書。

廣豐猶豫片刻，還是聽命端起托盤下了樓去。

寧側柏有句話說得對，蘇葉對感情，懵懵懂懂。

所以，他想守護這份懵懂的，單純的感情。

那就跟那邊妥協吧！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