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塵圖陛下獨自去了荔枝島。守在島周圍的士兵竊竊私語：“陛下這是私自潛入吧，雖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這島主人我們都知道，是個潑婦，可兇了。還有兩只惡犬。”

“陛下就算被人抓住當成賊毆打一頓咱們也看見了要裝作沒看著，不然肯定會被滅口。”

就算陛下他真被前妻毆打被糧糧皮皮追咬他也沒什么怨言。現在不乞求妘紜能原諒他，只要遠遠看一眼就好。實在想念這個女人快想瘋了。

月明星稀，塵圖躲在大棗樹上偷偷看，妘紜熟悉的身影在燈光下繡花，以前她很少做女工的，晚上不是和塵圖膩在一起胡鬧就是在吃水果夜宵，現在安安靜靜的妘紜看不出任何悲喜，蘇小南在不遠處手里拿著一本書，手邊的茶水妘紜過一會會去添一些熱的。

“朕的娘子是你的使喚丫頭嗎？”塵圖眼氣。端茶倒水這種事燙到他家娘子青蔥玉手怎么辦。

蘇小南終于良心發現：“譞妹妹不用管我，涼了我自己倒。”

“不麻煩，蘇哥哥不用在意。”

這時候的妘紜無悲無喜，這是塵圖曾經一見鐘情的氣質，只是多了淡淡的哀愁。塵圖心如刀剜……

短腿小白胖糧糧從趴著的狗窩晃晃抖摟抖摟爬起來，向大棗樹這邊滴溜滴溜走，在棗樹下小便，“汪，姐夫你為什么在樹上。”

塵圖搖搖頭，“我有點羨慕糧糧。”

蘇小南看到糧糧望著樹上，一片黑色衣擺掩藏不住露出端倪。他問譞若：“譞妹妹。如果塵圖陛下來了，你想見他嗎？”

妘紜在絹布上繡一朵曼珠沙華，語氣很平靜。“已經一別兩寬，還是不見的好。”

蘇小南抬頭看了下樹的方向：“譞妹妹，我帶糧糧皮皮去沙灘轉轉，你早點歇息。”

“嗯。”

……

沙灘上兩只神獸撒歡打滾，皮皮使壞把糧糧撲倒，小白胖子胖又胖，翻不起來肚皮打滾滾。

“皮在癢，你不要欺負儲備糧好不好，人家不是打不過你，只是讓著你。”

皮皮接著撓糧糧，它就是整個荔枝島最欠欠的小狗子。

“塵兄到底是不放心追來了。”蘇小南是含笑說的。

另一個人卻愁云慘淡笑不出來。

“嗯，妘紜，她……還好嗎？”人剛才已經看到了，只是想再確認一下。

“實不相瞞，興許是以毒攻毒，譞妹妹記憶錯亂癥好了不少，現在的她精神很正常。也記起不少東西，例如做飯。”蘇小南是飽了口福，塵圖餓了些時日臉明顯瘦削一圈。

“多謝。”

“塵兄打算向譞妹妹道歉嗎？”

“所有問題不是道歉就能解決的，麻煩剛剛開始，我不想妘紜卷進來，他離我遠一點比較好。”

“因為朱素婷那只妖怪，我有件事告訴塵兄，朱素婷的血不能長久，之前塵兄也見過，受她一滴血之人活不過一個月。”

婚禮到現在已經幾天了？塵圖如同五雷轟頂，他要趕往鷹國去見云麓。他再置氣那也是他的生母。

“可能已經晚了……”蘇小南帶著糧糧皮皮往回走。

妘紜昨晚不在房里，蘇小南睡得太沉了。清早醒來發現一件血衣，是譞妹妹昨晚穿的那件。

蘇小南收了起來，決定先不讓譞妹妹看到。

從衣服上蘇小南分解到三種血型，譞妹妹醒來后完全沒事人一樣。照常洗漱做飯，只是盯著指甲里黑色的東西看了半天，那是蘇小南忘記清理的血跡。

高興高明來島上打招呼時說附近發生了屠村案，看上去像是猛獸所為，陛下派了重兵把守島周圍，有事可以放信號彈。蘇小南寒暄幾句，并沒有告訴譞若，但事情真相已然猜透幾分。

跟譞若交代了幾句后蘇小南離島去了兔頭山，打算協助宗示等人再驗一遍尸。

昨晚見塵圖的悵然若失，塵圖的失魂落魄皆寫在臉上。他對譞妹妹的心果然沒變。蘇小南不覺得塵圖這樣做是有責任有擔當，但換成是誰可能都找不出第二條路，長的好看又有錢的男人也不可避免有爛桃花的煩惱。縱使他再冷若冰霜潔身自好也甩不掉。看來塵兄你是平時太過于高調惹下的禍端呀。

蘇小南跟宗示打過招呼后查看尸體，心里大概有數了。

或許最近還會有屠村案發生，捆仙鎖已經被毀了。蘇小南要去找白澤借捆仙繩一用。

塵圖趕到鷹國盛京后街上黃沙鋪面，有侍從家丁打著喪番抬著棺木經過，這儀式如此浩大想必是位貴人。正是丞相夫人發喪，隨從浩浩蕩蕩，穿街過巷，百姓回避，街上除了發喪隊伍空無一人。何丞相獨自背對西北風抹淚。

見到塵圖也是一驚，飛鴿傳書發不出去，鷹國帝都正在遭受近年來最嚴重的沙塵暴。

果然都是他的錯，娶一個克死一個。何丞相自責著。

塵圖扶了棺材，要再見母妃一面。被何丞相按住：“不要，她肯定不想你見到她現在的樣子。”

塵圖執意要見，棺木落地，塵圖揭開白布后面前的一幕讓他不敢置信，不久前還活色生香的美貌婦人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具骷髏，腐爛程度好像已經死后多年。

“這是怎么回事？”塵圖拽住何況衣領：“你給朕解釋清楚。”

“夫人病倒后就立馬變成這樣了，獅國主您快放開何丞相，他比任何人都傷心。您別這樣。”云麓夫人貼身丫鬟道。

棺木中的紅粉骷髏穿著神鳥華服，頭上別著紫檀木發簪。

何況對她的身后事還是極其用心的。塵圖挑不出任何毛病，他一個做兒子的發喪也不過如此了。

這件事并不是何丞相的錯。是母妃云麓錯信了朱素婷人死能復生的鬼話。

塵圖在墓碑邊守靈七天七夜，水米不沾。他有太多的事需要想。墳墓里這個女人給了他不幸的童年，也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血肉至親。現在世上再無他的親人了。

世上沒有哪個孩子不愛自己的父母，塵圖的父親是后宮三千的國君，他自幼看到的母親都是個怒火攻心的妒婦，從小如履薄冰的環境讓塵圖不相信任何人，不愿意與人交心，他沒有朋友，沒有家人，孤孤單單長到成年又被送去異國他鄉當人質。

現在，又是一個人了，母妃走了，妘紜也走了。

自找的，如果他夠強大就可以保護母親就可以保護妘紜，他塵圖什么也不是，即使權傾天下富甲一方他還是那個如履薄冰的他，從來沒有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