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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言瑟瑟輕吟出聲，只覺得暈暈沉沉，頭痛欲裂，她這是怎么了？

她使勁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只覺得周圍一片陌生，身下的床榻，身上的棉被俱都不是自己常用的，這是……

心下有片刻的慌亂，言瑟瑟倏地起身，晃晃腦袋，眨眨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屋子里的一切她都很陌生，這不是她的房間，更不是她的朗月渡。

言瑟瑟下床，推開門走到屋外，站在院子里，才記起這是她昨晚來過的小院，田石頭家的小院。

可是她怎么會睡在這里呢？

昨晚，她孤身一人進了田石頭的家，田石頭也承認(rèn)了是自己殺了那兩人，然后，她準(zhǔn)備走的時候，那個什么紈绔余公子又找了上門，然后田石頭讓自己躲躲，自己躲到房間以后，后來……后來好像都不記得了。

是有人迷暈了她，言瑟瑟低頭看了看，見自己身上衣衫俱整，不像是有人欺負(fù)過的樣子，那么田石頭和他娘子呢？他們?nèi)ツ睦锪耍?

言瑟瑟忙推開其他幾間房門，連廚房都沒有放過，可四處找尋了一圈，都沒有發(fā)現(xiàn)兩人的影子。

畏罪潛逃？田石頭畏罪潛逃了？

言瑟瑟不想相信也不得不相信，昨晚那個應(yīng)了她今日去自首的兇手，畏罪潛逃了！

言瑟瑟冷凝著小臉，漆黑的眸子緊縮著，心中懊惱，怪只怪自己太大意了！

不自覺地雙唇緊抿，攥緊了身側(cè)的拳頭，最后看了一眼凌亂的院子，隨后疾步出了院門。

田石頭這樣的情況，受不得刺激，如果再遇到黃二山、丁耀祖這樣的行為，就會勾起他心里的陰影，會控制不住地再次犯罪，當(dāng)務(wù)之急，務(wù)必是抓到田石頭的人！

越想越心急，腳下的步子也越來越快，剛開始還走，到后面言瑟瑟不由自主地跑起來。

玉石街、水尾街、長懷街……好在大清早的，街上人少，言瑟瑟一路跑得極為順暢。可即便是這樣，等跑到府衙門口的時候，言瑟瑟已經(jīng)上氣不接下氣，豆大的汗珠順著雪白的額頭涔涔滑落。

“言……言姑娘！”

門口的衙役看著言瑟瑟累得大喘氣，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叫……叫大人。”

言瑟瑟說完，捂著隱隱作痛的小腹，抬起如同灌滿了沙土的雙腿，歪歪倒倒地向里走。

“言姑娘，小心！”

衙役見言瑟瑟走路都走不穩(wěn)，都快要摔倒了，忙上前把人扶著。靠得近了，這才發(fā)現(xiàn)言瑟瑟汗如出漿，渾身都汗?jié)裢噶恕?

這大清早的，言姑娘是怎么回事？

“慢點，言姑娘！”

衙役小心翼翼地將言瑟瑟扶到偏廳，又奉上了一杯茶水。

言瑟瑟接過茶水，猛灌了好幾口，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慢慢地緩著氣。

“大清早的，這是怎么了？”

靳是知急不吼吼地趕來，邊走邊挽袖子，衣服都沒有穿利索。

進了偏廳，就見言瑟瑟慘白著小臉，癱在椅子上，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一般，只是那小臉仍舊汗津津的，露出疲憊至極的倦態(tài)。

聽見有人問話，言瑟瑟倏然睜開雙眼，朦朧一瞬后，霎時恢復(fù)成往日般的清醒和冰冷。

“稟大人，我找到兇手了！”

“啊？”

靳是知一時還沒反應(yīng)過來。

“兩起兇殺案的兇手，我找到了。”

言瑟瑟冷聲又說了一遍，這下靳是知終于明白過來，忙問道：

“你找到了兇手？是誰？”

言瑟瑟正了正身子，背上的汗還沒有干，黏糊糊極不舒服。

“是更夫田石頭。”

“田石頭？”

屋里的人齊齊冷吸了一口氣，他們都認(rèn)識這田石頭，是個從軍中退下來的傷殘兵，由于臉上有很多猙獰的傷疤，看著十分恐怖，所以才把這晚上打更的活給他。

可他那個人雖然看著嚇人，但卻很有正義，幫衙門抓過好幾次小偷，這樣的人怎么會殺人呢？而且還用了那么殘忍的手法？

“言姑娘，你是不是弄錯了？”

靳是知不太相信，自己的眼光會看錯人？

“田石頭的父親好酗酒，喝醉后就打他母親，后來還把他母親打死了，田石頭從小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長大，所以對酗酒打人的人極其憎恨。他去從軍，也是因為他父親打死了他母親后，他一氣之下，將他父親殺死了，為了逃命，才去了軍營。”

“黃二山和丁耀祖遇害的那兩晚，兩人都是喝醉了酒，一個打自己的娘子，一個打自己的母親，而恰好田石頭打更時看見，引發(fā)了他小時候噩夢般的記憶，源于心底的憤恨，一激動就殺了人。”

言瑟瑟一席話落，屋里的人俱都震住了，尤其是幾個平時和田石頭常見的衙役，更是嚇得臉色慘白，他們平時可也愛喝點小酒呀！

“可他為什么用這樣的殘忍的手法呢？把臉劃爛，把嘴割掉？”

因恐懼憎恨殺人，靳是知都能理解，可他想不通為什么用這樣殘暴的手法？

言瑟瑟眸光縮縮，略微思索了一瞬，說道：

“當(dāng)年，他殺他父親，完全沒有章法，砍了幾十刀，將他父親的臉砍得慘不忍睹，嘴巴也不小心砍掉了，所以在他的潛意識中，像他父親這樣的人，都應(yīng)該是這樣的死法。”

記憶這個東西，最害怕的，最想忘記的，卻仿佛刻在骨子里一樣，往往是永生都難忘的！

靳是知點點頭，明白了。

“來人！”

“大人！”

“速速將田石頭抓來歸案！”

“是！”

眾捕快衙役齊聲應(yīng)道，聲音洪亮，能抓到罪大惡極的殺人犯，他們也很興奮！

見眾人要走，言瑟瑟忙出言阻攔。

“等等！”

“言姑娘，還有什么事？”

靳是知不明白言瑟瑟的意思，這樣窮兇極惡的兇手，必須在第一時間抓捕歸案，以免再犯。

“我今早上剛從田石頭家出來，他帶著他娘子潛逃了！”

這也是言瑟瑟跑了一路，跑得命都掉了半條，匆匆忙忙趕來衙門的原因。

聞言，靳是知剛才還意得滿志的臉?biāo)查g暗沉了下來，他看了一眼眾人，沉聲吩咐道：

“畫下頭像，全城緝拿，務(wù)必將田石頭緝捕歸案！”

“是！”

捕頭衙役們先后離開，廳里只剩下了靳是知和言瑟瑟。言瑟瑟還沒有緩過來，臉色還慘白慘白的，嘴唇干干的，血色全無，好像生了重病似的。

靳是知看到言瑟瑟這樣，頗有些擔(dān)心：

“言姑娘，你沒事吧？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瞧瞧？”

姑娘家家的，可別傷了身子，這以后的日子還長呢！

言瑟瑟擺擺手，說了一句：

“沒事，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說完，又合上了眼眸，靠在了椅背上假寐。

只是剛閉上眼睛，院子里就有人開始呼喊：

“大人，大人……”

靳是知蹙蹙眉頭，看了一眼言瑟瑟，斥道：

“什么事？”

“大人，田石頭來投案自首了！”

“什么？”

言瑟瑟倏然睜開眼睛，和靳是知對看了一眼，都有些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

尤其是言瑟瑟，更是不懂，他不是都逃掉了嗎？怎么還會回來？

片刻后，田石頭被押進來，言瑟瑟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問了一句：

“為什么？”

田石頭咧嘴笑笑，那猙獰的疤痕也隨之扭曲，看著更加恐怖三分。

“姑娘，我有孩子了，我不想我孩子長大后，知道他的父親是個逃犯。”

言瑟瑟眸光沉沉，盯著田石頭看了半晌，才緩緩說了一句：

“你是一個好父親！”

（《更鼓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