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在慢慢融化，小草用盡攢了一冬的力氣沖破泥土，光露出個頭來。

他們互相依靠著，不說話，就十分美好。

冬，慢慢褪去。春，緩緩走來。

一個沒有什么重要事情、陽光明媚的午時，周仝開著車載著艾靖來到郊區的小山坡。

兩人背靠著背，坐在山坡上一塊比較平整的石板上。周仝閉上眼睛享受著和煦的陽光，艾靖拿著書靜靜的復習。

在這寂靜的野外，拋卻一切繁瑣，艾靖發現頭腦十分的清晰，精力相當集中，記憶力好像也比在家里好。

偶爾，風吹松針的簌簌聲會在耳畔搖曳，不怕人的麻雀會落到腳邊撿拾小石子，亦或是人類根本看不見的小蟲子。往遠處看去，是一塊一塊綠油油的麥田，附近村莊上空飄蕩著的裊裊炊煙，以及緩緩轉動的白色風車。

“艾靖，你老了愿不愿意回農村生活？”周仝突然發出天籟般的聲音，宛若從遙遠的天際傳來。

“你呢？”艾靖慢慢合上書本，也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倆人頭抵著頭，萬籟俱寂，甚至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等我們老了，我們就回老家去，去山上蓋一所房子。出門是山花爛漫，回來是鳥語花香可好？”周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

“沿著小時候的路再走一遍？摘松果，擼草種、挖藥草，擇酸棗、割野草，養雞養鴨，放牛牧馬？”艾靖的腦海也瞬間浮現出小時候的日子。

那時候上學，學校要求學生們勤工儉學。

每到暑假都要上山挖藥草，每個同學的任務是曬干的兩三斤。也就是在那時候，她們認識了大黃草、小黃草、紅根、車前草、鐵掃帚。。。

現在的孩子還要在生物書上學，根據葉子的形狀、顏色來識別。其實去農村待幾天，根本不用死記硬背就認識了，而且此生都不會忘記。

還有擼草種，每個同學的任務是擼兩斤或者三斤，具體幾斤實在記不得了。

雖然馬路邊、樹林里有的是，可是那么小的一個個種子，風一吹就能刮走，那時候覺得完成這點任務真的好難，整個暑假都頂著這個沉重的負擔不能盡情的玩耍。

那時候覺得很痛苦的事兒，現在想來卻是童年記憶里的快樂源泉。特別是在教育孩子的時候，現在的孩子什么都不干，什么也都不會干，相比之下感覺自己小的時候真的好厲害，能做那么多的事兒。

“說嘛，你可愿意放棄這世間繁華與我躲進鄉野山村共渡余生？”

周仝用胳膊肘碰了碰了依然沉浸在記憶長河里的艾靖。

“若是可以，現在就想回去過你耕田來我織布的生活。可是。。。唉~！”

艾靖深深的嘆了口氣，已經不是二十幾年前的孤身一人了，想上哪兒就上哪兒，想干啥就干啥，想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

現在拖家帶口，自己哪有選擇的權利？

先解決溫飽問題，供孩子上完學才是正經，哪有心思計劃老了以后去哪兒，過什么樣的生活？

“可是什么？嘆什么氣嗎？”

周仝不解，以他現在的財力，現在退休想住在哪兒，想過什么樣的生活還不是來去自由。

“先把孩子養大再說吧。”

艾靖“忽！”地站起來伸了伸懶腰，做了一下深呼吸，野外的空氣就是新鮮，還附帶著濃濃的泥土的芬芳。

“艾靖，其實你不必這么累的，也不用去考什么學歷證書，你真的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跟我在一起就好了。”

周仝說的是心里話，其實他就是想說“我養你！”就好了，你真的不需要再努力做什么。

“你確定你喜歡一個整天無所事事，什么都不會做，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柴米油鹽的艾靖嗎？”

艾靖回過頭來鄭重的看著周仝問道。

“無論你是什么樣的，你做什么，我都喜歡。”

周仝沒有躲閃，眼睛一眨不眨的回應艾靖。

“我不喜歡，我不想自己永遠是別人的附庸，哪怕我一個月掙一千、兩千，哪怕我是做服務員、發傳單，那是我自己創造的價值。或許我無論怎么努力都擺托不了社會最底層的身份，我無論怎么努力都不能做到事業有成，但是我愿意用我余下的人生去嘗試。我也堅信你即使現在喜歡那樣的艾靖，將來也不會喜歡。不是有句話是這么說的嗎？始于顏值，終于才華，我既沒有顏值，再不給自己攢點才華怎么駕馭你？是吧？”

說完艾靖苦笑了一下，但是眼神卻異常堅定。

跟周仝在一起，她實際上是有著巨大的壓力的。她一切的努力既是為了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也是想縮短跟周仝之間的差距。

“理解，誰不喜歡積極上進的人呢？你盡管努力，我在后面給你兜底。”

周仝對于艾靖說的話表示認同，身邊有一個樂觀向上的人，也就擁有了無盡的力量源泉。只要這樣的心態讓她覺得人生飽滿，他很樂意跟她一起享受這個努力的過程。

“哎呀！像你這么優秀的人，跟你在一起壓力實在太大了。努力都不一定夠的著，不努力更睡不著覺了。”艾靖轉身就開起玩笑來。

“去！跟你在一起我才有壓力呢，一會兒是宋慶一會兒又是給你補習的小鮮肉的。”

“行了，我跟他們都是純潔的友誼，好不好？”

“你對他們純潔，他們可不是這么想的。”

“好了，別說那些沒用的了，浪費時間。趕緊幫我看看這個地方，我們研究一下壞賬準備，你們公司在這一塊都是怎么處理的？”

艾靖蹲下來拿起書翻到自己剛才不太懂的那一頁，招呼周仝趕緊坐下來。

“你說你上學的時候干嘛去了？現在本想跟你找個幽靜的地方聊聊天，你倒好，光研究學習。”周仝不太情愿的俯下身來，心里不停的埋怨：真是浪費這大好美景了。

“我要是那時候好好學了，還有你們什么事兒？我還能看的上你？”艾靖逮著個機會就吹起牛來。

“啊呀呀！這還不敢讓你有點什么造詣呢，你若是有點出息還能把這些人放在眼里嗎？”周仝故作害怕的回道。

“嗯，這個很難說。哈哈哈！”艾靖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

若是當年她也考上了大學，現在會是個什么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