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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番外 凡星往事

凡星從來沒和路易說過從前。

可以說,她幾乎從沒有和人說過從前。

娜姐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女孩的時候,她也還是個普普通通的職場菜鳥。

凡星也只是個在餐廳駐唱的打工仔。

但初出茅廬的娜姐,還是被女孩清亮的嗓音和秀麗的外表吸引了。

她坐在熙攘的餐廳里,開始默默打聽女孩的信息。

最后,是餐廳老板帶著她去見了女孩。

對于女孩的背景,老板也只是知道一點部分,在那些只言片語之中,娜姐了解了一些關于她的情況。

掙扎在泥沼里的孩子。

他們最不需要的,可能就是同情。

娜姐恍然明白那個女孩在表演時給她的感覺到底是什么了,那種深藏在身體內的陰郁和頹唐,但在開口唱起第一句歌詞時,那忽然乍現的光彩像是抓住了屬于她的光。

對于娜姐的造訪,女孩顯得有些不適,她是一個習慣于躲藏光明和人的寄居獸,她不習慣來自娜姐的目光,即使她已經盡力表現得和善。

“你好,我剛剛在餐廳聽你唱歌,我很喜歡你的歌,我以前從來沒聽過。”

提到自己的歌,凡星總算少了些許防備,還有些羞澀地回答:“嗯……那是我寫的。”

少女的打扮有些不修邊幅,像是古早年代的非主流造型,凌亂的頭發遮蓋了她的眼睛,她身上灰白的襯衫在昏暗的燈光下還有些臟兮兮的感覺。

但她笑起來時,眼里星星一般摧殘的亮光從碎發后就這樣毫無征兆地撞進娜姐的眼簾中。

那一瞬間,她就敢肯定,這個女孩,絕對會火的一塌糊涂。

盡管那時候,她也只不過是一個藉藉無名的小職員。

但是誰知道,曾經兩個女孩在雜亂的餐廳后廚的見面,開啟了未來當紅音樂創作者和金牌經紀人的的披荊斬棘之路。

這兩位金牌搭檔,從那時候開始,便開始了數年的絕佳合作。

而也是那個時候,娜姐把這個女孩從泥濘里拉了出來,為她披上了一層絢麗的衣裳。

但是……

從那個世界逃離的她,真的就這樣輕松地擁抱了陽光嗎?

那從頭至尾一直困擾著凡星的心理舊疾,就如同那些過往一樣如影隨形。

其實粉了凡星多年的粉絲,都有所察覺,凡星本人從來不熱衷于什么生日應援,或者舉辦什么活動,就連工作室都是沉默不動,除了微博系統自帶的生日祝福,她從來不出面表示什么。

唯有的幾次還是粉絲自發組織的,只有那個時候,凡星才會出面感謝粉絲,微微笑著接受祝福。

但除此之外,她對生日好像從來沒有特殊的情結。

這件事,或許只有她本人知道原因。

從頭至尾,她都不認為自己的降生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

她是個不被期待的產物。

那個記憶里長發飄飄的女人,也曾經是一個從大山里走出來,滿懷著希望的女孩。

一個在大山里成長的孩子,一下子就被香城霓虹閃爍的夜景給迷花了眼。

香城,一個和大山不一樣的繁華城市。

她難免受到歧視和排擠,自尊心極強的她開始學會打扮,開始學會城里人的做派,對于那個曾經山清水秀的山村只字不提,仿佛這樣,她也是一個在城市間長大的體面人。

但是顯然,她的家庭還有她的兼職滿足不了她日益增長的虛榮心,她開始郁郁寡歡,直到她那些“體面”的小姐妹,告訴她一個賺錢的好法子。

她曾經有些排斥過,無論是面對那些大腹便便的人敬酒還是摟抱,她一個花季少女又怎么能夠心平氣和地接受。

但很快,她得到了甜頭。不管是那些偶爾的小費,還是金主開心時隨手打發給她的奢侈品,都讓她變得意亂情迷。

毋庸置疑,她是一個相當漂亮的女人,她享受著追捧,享受著那些疼寵。

同樣,她在城市摸摸索索的幾年里,也有了幾分小聰明,她耍著些小手段,配合著漂亮的臉蛋,把幾個有錢人牢牢抓住,自此她從來沒有在錢財上發過愁。

只是,被捧慣了的交際花,在這些地位的男人面前,依舊稍顯稚嫩。

她本以為她已經將這些抓得死死的了,但卻忘了,在這個圈子里,哪有什么永久和情意,只不過是公平交易罷了。

她試圖纏上一位樣貌清秀的新貴,在他的甜言蜜語之下胡亂了心神,甚至真的以為他們可以步入禮堂。

她本來就不是什么好脾氣的姑娘,以往的客人念在她漂亮,又有個性,習慣捧著哄著,但是后來她固執的“守身如玉”和別扭火爆的性格,只是不識抬舉,引人厭煩。

漸漸的,她失去了那些客人,但她不在乎,她是個認死理的人,她要真的認準了,恐怕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而在這段期間內,她迎來一個最激動人心的時候,那就是她懷上了那個男人的孩子。

她拿著化驗單幸福得快要昏過去,想起屬于他的誓言,她開始幻想雪白的婚紗。

但是現實從來沒有給過真正的灰姑娘機會,更何況,她還有一個劣跡斑斑的身份。

所以,當那個男人涼薄地給了她一筆錢去打掉孩子,而后用嘲諷嫌棄的語氣奚落她的過往時,天崩地裂。

她做了一個有生以來做愚蠢的舉動,她生下了那個孩子,然后抱著不足月的孩子,大鬧了他的婚禮。

新娘是一個在溫室里長大的女孩,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當場就賞了那個渣滓一個耳光。

兩家企業合作告吹,渣滓一腔火氣沒處發,盡數發泄在那個卑賤的女人身上。

她丟掉了工作和房子,在香城舉步難行,更何況還帶著個累贅。

其實,她早已失去了當初的光彩,孕期的妊娠紋,還有產后得不到更好的護理,她曾經光鮮亮麗的外表早已摧殘凋零。

她沉迷在酒精的迷幻,在地下室狹小的空間里混混度日。

在意識清醒的時候,她會摟著孩子哭泣道歉,但在被酒精麻痹大腦的時候,她又開始痛恨有著那個渣滓血脈的孩子。

凡星覺得,她的童年,能這樣活下去,都是一個奇跡。

她愛她的母親,心疼她的眼淚和愧疚。但是當她只剩下歇斯底里和瘋狂的時候,她也變得茫然。

這個本該教會她愛的女人,已經不會再愛了。

其實這些或許還沒那么難熬。

最難熬的,是母親為了所謂的生活費,為了買酒的錢,開始她的“營生”。

瘦小的孩子蜷縮在角落里,看著昏黃的房間燈光明明滅滅,吱呀作響的木床,她緊緊摟住自己,仿佛天地間,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她不明白母親的“生意”到底是什么,但她本能討厭那些形形色色的人進到他們的小家。

地痞流氓,抽著煙喝著酒,大聲的謾罵,她在這樣的家里,默默拿出已經有些撕碎的作業,她擦了擦眼淚,借著昏暗的燈光讀書。

現在想起來,她都覺得這段時光真的有些不可思議。

那種黑暗,那種陰影。

盡管已經過去很久,卻依舊如影隨形。

她一直忍耐著,她渴望著長大,渴望著成年,渴望著逃離。

但是離開的時間比她預想地來的更快。

盡管那成為了她永遠的陰影。

女孩照舊蜷縮在角落,等著母親荒唐的交易結束,只是這次的客人,卻將目標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那種眼神,她至今印象深刻。

她尖叫著甩開他伸過來的爪子,試圖逃離,卻被狠狠地揪住了枯黃的頭發。

直到,“哐”的一聲巨響。

客人倒在陳舊的地板上,碎裂的瓷片,還有母親無神的雙眼。

她看見,女人的眼眶里落下一滴淚來。

現在的凡星回憶起來,或許,她還是愛著她的。

盡管,她沒有給過她一個安穩的童年。但至少在那一刻,她保護了她。

如果沒有那一次的保護,或許凡星早已經絕望了吧。

女人披散著頭發,把她塞進了回大山的列車,然后撐著支離破碎的身體去自首。

那個客人傷了腦袋,雖沒有致死,但畢竟女人做的荒唐事還有不少,她沉默地接受了牢獄的命運。

后來,凡星再也沒有見過她。

她到了女人的大山,女人年邁的父母認出了她,摟住他又哭又叫,但是當他們抱住她的時候,她卻記起了那個黑暗屋子里發生的事情,那個可怕的客人和聲嘶力竭的母親。

她劇烈地掙脫開旁人的親近,在最初的幾個月里,噩夢從來沒有心軟地放過她。

女人的父母早已年邁,并不富裕的家庭并不能支持凡星的學業,她十六歲左右,便輟學外出打工。

她做過很多活計,后來去了餐廳打工,餐廳有個樂隊,他們表演的樣子讓她一時出了神。

那是她第一次接觸到音樂。

她開始借著餐廳空閑的時候,偷偷用著樂隊的樂器,后來,她認識了樂隊里的小幺,她熱情地教著她基本的知識。

那也是她第一次展露出屬于她的天賦。

后來,她功成名就,她錦衣在身。

但是,這段過往,如影隨形。

她曾被母親毫不留念地拋棄。

即使如今的她,成了舞臺的女王,萬人追捧,但她依舊如此地害怕。

害怕再一次被遺棄。

從泥濘里幸運地爬出來的小鬼,被陽光眷屬,也只是自愧,退縮著不敢接受。

那個笑得燦爛的陽光男孩,就是她的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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