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從化緣鏡的發出,照在猶卷翹起的溫柔嘴角上,照在她美麗眼睛上,也恰到好處的照在了猶卷的心里。
她想楊瑜一定在低著頭注視著化緣鏡,眼里是又耐心又溫柔的光。
她想,他怎么出現的這么恰到好處呢?
“一只豹子要吃了我,把我給嚇壞了。”
楊瑜回她:“不要怕,以你的實力難道連一只豹子都打不過嗎?”
猶卷抬杠:“萬一是很厲害的豹子呢?厲害到可以把我吃掉。”
她心里想要楊瑜夸她。
楊瑜說:“那你就用你的移形換步。”
猶卷:“……”
楊瑜:“?”
猶卷心想,算了,畢竟楊瑜只是一個沒有情史,不懂女生心思的男孩,自己沒必要對他期望太高。
她轉移話題:“你怎么這么晚還不睡?”
楊瑜沒有秒回,猶卷有些納悶的翻了個身,盯著鏡面等了一會,楊瑜才悶悶的發來消息:“我在想你為什么生氣?”
他不立刻就發,而是經過了猶豫,最后決定了才發出來。其實是怕自己太在意猶卷,而導致她不在乎他,東西得到手了,即使原先再貴重,主人的珍視也會少幾分。
而猶卷對他,猶卷原本就不怎么珍視他,他這樣做不是上上策。
他也害怕這么在乎顯得不夠灑脫。
但還是很好奇猶卷為什么生氣,他下次還讓猶卷生氣怎么辦?可憐他都不知道怎么哄她,只能干巴巴委屈的等著猶卷來找他,可猶卷卻一個晚上都不來找他。
猶卷雖然心粗,但畢竟是個女子,心思要比男孩細膩,因此對于期間的猶豫有籠統的感知,她躺在被子里,看著化緣鏡噗嗤一笑,笑楊瑜的傻氣,寫字說:“就為這個?”
又接著回:“哪有女孩子喜歡被別人說自己吃的多的。”
楊瑜不解的回:“就為這個?”
猶卷說:“嗯。”
楊瑜委屈,以一種婉轉的方式說理:“你要是說我吃的多,我是不會生氣的。”
猶卷聽出楊瑜在變相的說自己無理取鬧,回應他:“那我說了,你是豬。”
楊瑜:“……”
猶卷懟他:“說人家吃的多,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一般人或許會被繞進去,但楊瑜邏輯清晰,很快就找出了其中的不同:“這怎么能一樣呢?吃的多少是食量問題,豬和人是種類問題,能一樣嗎?”
猶卷:“……”
該怎么辯論回去是一個大問題,猶卷產生思路,說一個女子吃的多,就是要嫌棄人家,是貶義。說人家是豬,也是說人家胖。同樣是嫌棄人家胖,怎么就不一樣。
但好像這個邏輯不太對,以楊瑜的聰明,他肯定會糾正,她說不過他,又不愿意承認自己錯了,還要空倔強一陣子,猶卷可不想,她先耍賴說:“你覺得這是重點嗎?”
楊瑜說:“我覺得這挺重點的,這是問題的核心,我想糾正你的認識。”
猶卷的內心正在拼命翻白眼,且在自己的想象里渾身一攤,不管不顧:“我生氣了!”
說著還傲嬌的扭過頭,不看化緣鏡了,像是楊瑜還在她面前,她生氣的不看他。
但過了幾秒,傲嬌的猶卷就再次捧著化緣鏡,等待消息。
楊瑜沉默了,乖乖的不再辯論了。過了會弱小的說:“那我不說了。”
猶卷保持趾高氣昂的狀態:“這就完了?”
楊瑜無知:“那還要怎樣?”
猶卷說:“你得哄我不生氣才行。”
“可我不會哄。”
“那我教你一個辦法,不過說好了,我以后生氣了,你可不許只用這個辦法,你得用其他辦法。”
“好。”
她終于露出了自己的不安,柔軟的恨不得可以抱著他,依靠在他的肩膀上,可遺憾一點都不可以,說:”楊瑜,你給我講個故事好不好,你給我講個故事我就不生氣了,我睡不著。”
楊瑜說:“好。”
猶卷說:“我們說話好嗎?我想聽你的聲音。”
兩個人之前一直在漆黑的夜里寫字,猶卷這么說,楊瑜擦了擦鏡面。
因為房子里很黑,這鏡面里什么也顯現不出來。
黑暗里,他的聲音穿過千里萬里,最終傳到她耳邊,溫潤清澈。
猶卷一下子想起仲華,他的聲音是好聽,可是突然聽到楊瑜的聲音,是她愛屋及烏嗎?怎么現在她覺得楊瑜的聲音才更銷骨入魂,撫人心脾呢?
楊瑜說:“阿卷?”
猶卷用鼻子出氣,像是睡覺時無意的鼻息:“嗯~”
他聲音清越,坐在書桌前,想了想,開口了:“從前有一個人在黑暗里,后來太陽就出來了。”
他不說話了。
她說:“沒了?”
楊瑜說:“嗯。”
猶卷說:“還可以再短點嗎?”
楊瑜輕笑了一聲:“故事在精不在多,你沒聽懂。”
“什么?”
“我在告訴你,要堅強一點,不要怕,船到橋頭自然直。”
猶卷驚詫的看著化緣鏡屏幕,仿佛那是楊瑜的臉。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面臨困難呢?自己表現的很明顯嗎?她仔細回想,這次去凡間,她第一件事就是抱住楊瑜,表現出了脆弱。所以是這樣暴露的。
“你知道?”
“嗯。”
其實楊瑜何止知道一點,從前和猶卷一起去婁行家那次,聽到那小兒唱田園曲,他就已經知道那是婁行在安慰猶卷。
后來從步蘇和猶卷的對話里,他進一步知道了猶卷不受重用。
最后是她前幾天的夢語,他沒什么不明白的。
猶卷在黑暗里沉默很久,最終還是問了,她想楊瑜那么聰明,又是儲君,從小學習的是馭天下馭臣子之道,和她不同,她從來學的是為臣之道。
他或許能回答這個問題,這個使她生惑,使她招災的疑惑。
“假如你的臣子功高蓋主,要怎樣你才能放過他?”
楊瑜說:“當他不能威脅我的時候。”
他又接著說:“前朝功高蓋主又得以善終的大臣都是選擇歸隱。”
猶卷沉默下來,一個糟老頭子能選擇歸隱,那是人生價值已經達到,也是時候享清福了。
可她呢?她那么年輕,活了這么久,只認真的學會了怎樣做一個好將軍,這時候歸隱,她該往何處,大好的年華莫非真要虛度?她怎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