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

聽見聲音，沈筠停住腳步回頭望去，一位白頭發的老人招著手，氣喘吁吁的向她小步跑來。

沈筠再三確認，的確是白發。

她愣住了。

在星際王國1-10歲是幼年時期，10-30歲是少年時期，30-100歲進入青壯年時期，100-150歲則是中年時代，150-200歲之間，器官衰竭，老發開始變白，進入老年階段。

到達150歲，老人們便會迫不及待的前往星際史上最神秘的一顆小行星——釋夢。

關于釋夢的傳說眾說紛紜，但事實是在釋夢以外的行星上，出現一位老者的幾率，低于千萬分之一。

“沈小姐……沈小姐。”

令侍喘了幾口氣之后，氣息才稍稍平復，見沈筠愣神，又多喚了幾聲。

沈筠回過神來，禮貌的問道：“您有什么事嗎？”

令侍一改之前的卑微謹慎，挺直腰桿：“姑娘第一次進宮，想來還認識老奴，不才，正是國王令侍。”

令侍？

現任國王的認命的一個新職位，嗯……有點像…記憶中的那個老太監。雖說沒什么職權，因著在國王面前有幾分薄面，其他人也不敢輕易得罪。

“令侍，有何指教？”

她的話語干澀，腳步微動，一副著急離開的模樣。

這小丫頭……

平時那些達官貴人見到他，哪一個不是恭敬有加？

令侍厲色，眼中帶著幾分嫌惡，扭轉過身去。看見國王正瞧著這個方向，壓低聲音，帶著命令的口吻：“國王陛下要見，你還不趕快跟上。”

喜形于色，不知收斂，這倒不像是宮里養出來的人，更像是一個市井小人。

事實告訴我們，不要輕易得罪一個小人。他們就像是蚤子，奈何不了你，卻咬的人渾身難受。

沈筠瞇著眼，看向無極殿的方向。殿中只一人，端坐。

國王？

她由令侍引著到了無極殿。

沈筠剛踏進殿門，令侍上前將門合上。

殿里。

國王身著黑衣，端坐在桌前，和善的笑著。他甚至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看起來頗有儒雅長輩的風范。

沈筠也不扭捏，席地坐在蒲團上。禮尚往來，端起桌上的茶壺，為他斟滿茶水。

“請。”

國王面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內心里卻不以為意，覺得眼前這個丫頭片子，平淡無奇。

“想知道……”國王拖長聲音，眼神依舊溫和，“成蹊，為什么選你嗎？”

他的語氣里并沒有帶著故弄玄虛或者是高神莫測，沈筠也說不出是哪里不對勁，只是覺得渾身不舒服。

以至于國王將她的莫名其妙誤以為是不可思議，決定再多告訴她幾分。

“還記得喵星系嗎？”

喵星系？

沈筠搖頭：“倒是小女孤陋寡聞，竟從未聽聞。”

國王的笑意愈加濃厚，看來遺忘的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徹底，他拖長了聲音，意有所指。

“成蹊和你很久以前就認識，不對……你失憶了，至于罪魁禍首嘛……”

沈筠為自己斟茶的手一頓，猛然抬頭對上國王的目光。

一雙漆黑的眼睛平靜無波的看著她，她感覺心中的石頭不斷沉下，快壓地讓人喘不過氣來。

不怒而威，她險些忘了這個人除了是虞成蹊的父王，是她的長輩，也是國王。

“您在算是在挑撥離間嗎？”

國王收斂自己的威壓，喝了一口茶，隨意的說道：“這只是事實而已。”

他的臉上有歲月留下的風霜，但依稀能從他的身上看到虞成蹊的影子，讓沈筠難以懷疑他們的父子關系。

她壓下心里的憤怒，笑容卻愈發明媚：“您可能不太了解我。”

她“呵”一身，下頜在空中劃出曲線，頭微偏。

再次轉過頭來，臉上已無半點笑意，她說：“對，您也不需要了解我。只是有一點您需要明白——”

“我信他。”

“哈哈哈”國王的笑聲渾厚，顯然沈筠盲目的信任，取悅了他。

“倒是小看了成蹊的魅力。也罷，你要飛蛾撲火，我也不好阻攔。”他一副隨意聊天的姿態，語氣更是帶著幾分對小兒女的無奈和揶揄，“希望他不要辜負你的信任。”

但他臉上卻是看好戲的表情。

就好像一朵含苞的花蕾次第展開，露出的花心上卻是一條蠕動的蟲子，讓人頭皮發麻。

“他不會。”沈筠堅信的開口。

虞成蹊這種人，要么冷漠，要么便是真誠以待。

國王玩味的看著她，三根手指將茶杯托在手中，想到之前……突然松開手指。

頓時茶水四濺，浸濕了沈筠的禮服。

沈筠還沒開口，他反而惡人先告狀，倒打一耙：“唉，水濺開了，你怎么不躲？”

沈筠低頭看著身上的斑斑點點，完全沒有打井失色。一雙明亮的眼睛里星星點點，相比于笑里藏刀，她更能接受這種直來直去的表達方式，似乎還帶著孩童的稚氣。

“您見我，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

她毫不在意的樣子，讓國王有些掃興。

也懶得再浪費口舌，姑且等著，人馬上就要到來。下一場戲，應該還能有所期待。

沈筠挽了挽袖口，將溫熱的茶水一飲而盡：“您也看了流芳宴當天的轉播。”

酒杯放在桌子上發出輕微響動：“如果我當初的不情愿，有冒犯之處，我道歉。但若您只是覺得我配不上他，你就當我什么也沒說。”

配得上？沈筠想到趙珣一身未娶。除去她的原因，或許是再難遇到合他眼緣的人，她補充道：“配得上他的人也有，但他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

國王有一瞬間的震驚，其中或許還夾雜著惶恐和不安。

這世上誰不知道他們兩人勢如水火，針鋒相對。居然還有人認為他會在乎他的感受……就算這個愚蠢的女人瞧不上他的蠢兒子……不，他不會因為沈筠瞧不上那個逆子，才對沈筠帶有偏見……

他匆促的端起桌上的茶，停止了手指的敲動，“噗嗤”一聲。

該如何讓騙不了自己？他還沒有找到方法。

那個人是強敵，真正的對手，但也是兒子，只是最后這一層身份永遠排不上第一位。

“突然想起她說的一句話，有些高興，你不介意吧。”

“不……”國王一瞬間變得陰沉可怕起來，沈筠警惕的盯著他的眼睛，一陣心驚膽戰，就好像被一條毒蛇死死纏住。

他根本不需要回答，自顧自地說道：“我說，只有天才才能看穿高手的偽裝。而她說……還有傻子，他們只憑直覺辦事。”

嗯，聽明白了，他在拐著彎說她傻。

至于偽裝？如果自己看到的是他眼中的真實，他想表現出來的樣子，又該是怎樣？原本的樣子又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