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到了家門口,一陣喧鬧聲將她混亂的意識緩緩叫醒,晚冰木然地看著敞開的大門,愣住了。
漸漸的,一種突襲而來的恐懼感侵蝕著她正在滴血的心臟。
鄰居的大嬸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拉住了神色迷茫的她。
“小晚,你怎么才回來啊?你爸爸在漁船上干活時忽然暈倒了,送醫院了!”
腦海里“轟”的一陣慘白,這一刻,全世界的黑暗仿佛都涌在了靖晚冰的眼前。嘴唇哆嗦兩下,她什么也看不見了,只是倉惶的轉身,朝鎮醫院方向跑去。
爸!爸!
心跳提到了嗓子眼,晚冰感覺到自己仿佛被烈火灼燒著,五臟六腑都在翻攪抽痛。
醫院,墻壁慘白慘白的。
就好像人的心被挖空了一樣,刺眼而又窒息。
靖晚冰奔走在空蕩蕩的走廊上,腳步聲顯得空洞。
沖進了病房,她終于看到了被病痛折磨得幾乎不成人形的父親。
“爸……”
渾身的血液在剎那間凝固成寒冰,晚冰趴在病床前,撕心裂肺地握住父親的手。她強忍著不想哭泣,卻不知淚水已經浸滿臉龐。
病床上眉目滄桑的人,插著氧氣,眼睛閉合,不曾回應女兒的呼喚。
見到爸爸病弱的模樣,就像有一把鋒利的匕首,正在一刀一刀凌遲著她的心臟……
盡管淚水已經流了滿腮,晚冰始終捂著嘴,不敢哭出聲。
下一刻,她看到父親的眼皮抖動著,嘴巴一張一翕。感應到爸爸似乎想說話,晚冰急忙抹掉眼淚,將耳朵湊過去,努力想聽懂爸爸到底在說些什么。
眼睛萎靡成一條細線,病人的聲音小到讓人根本聽不清楚。
晚冰的胸口驟然發寒,她顫抖地伸出雙手,緊握住父親的雙手——
這雙手居然是冰涼的!
“小晚,不…要哭!”將耳伏在爸爸的枕邊,她終于聽清楚父親吃力的絮語。
“爸……!對不起!對不起!”她破碎地呢喃,蒼白地搖著頭,“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眼眶里的淚水往下流個不止,她的心中有無限的悔恨……
她曾經發過誓,要讓爸爸媽媽過上好日子!可是她沒有做到!
她只是一個膽小鬼,一個一事無成的逃避者。
“小晚!”吳瑞英走進了病房,哽咽著捂住嘴。
晚冰慌忙站起身來,上前握住了媽媽的手。
“媽,怎么會這樣?爸爸早上還好好的,為什么會突然暈倒!”她低喊著,眼神迷離而焦急。
“醫生說是突發性腦水腫!可能一輩子再也……!”吳瑞英難受得厲害,無法說完想說的話。
這半句話,瞬間化為焰火,燒光了晚冰所有的眼淚——
她清楚地想起了自己剛回到家那一天,晚飯時的情景……
“爸,吃飯了!你去哪兒啊?”晚冰將炒好的菜端了出來,擺在了飯桌上,卻看到父親正在往門外走。
爸爸回過頭來,神情喜悅異常,樂呵呵地看著她:“小晚回來了,爸爸今兒高興,我呀出去買兩瓶酒!”說著,他雙手背后,悠哉游哉地走了出去。
晚冰笑了笑,片刻之后,她聽到門口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跑了出去,她才發現爸爸摔倒在地上了。
神色異樣,晚冰快步跑上前。
“爸,你怎么了?”攙扶起自己的父親,她焦急地問。
爸爸的臉色很僵硬,甚至有些發黑。身子劇烈顫抖著,目光微晃兩下,他吱吱唔唔的說:“沒事!就是摔倒了,真的沒事!”說完,他笑了笑,松開了女兒的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晚飯的時候,爸爸很開心很開心,贊不絕口的夸女兒手藝不錯。第二天第三天,爸爸甚至像往常一樣跟她有說有笑,出海回家時,還不忘給她帶一些貝殼和螺號,逗她開心。
一切似乎很平靜!
直到這一刻,晚冰才明白!
也許當時,爸爸的病癥就已經有先兆了!而她居然如此大意地忽略了這個細節……
走著走著怎么可能會突然摔倒!
從現在這清醒的時刻開始,到未來永遠,過往的一幕幕……
點點滴滴……
將成為她另一個永恒的烙印!
這一瞬間,晚冰胸口深處尖銳的痛楚,漸漸擴散,成為湖海般的汪洋,吞沒了她。
全身震了一下,她生根發軟的雙腿終于能移動,晚冰一步一步,如臨深淵地走近父親的病床前,蹲踞在他的床畔……
“爸,你醒醒啊!女兒有很多話要跟你說!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她低訴著,淚水漫流不止。
身后,一位身著白大褂的女醫生走了進來。
晚冰的雙手緊握著父親的雙手,她看到醫生的嘴一開一合,但她所說的晚冰全都聽不見……
臉色愈發煞白,“轉院?”吳瑞英困難地問,目光投向自己的女兒。
“對!”女醫生輕嘆著下結論,平靜的目光鎖定在靖晚冰身上,“最好是市級以上的大醫院,這樣病人的病情才能得到有效的控制!”
晚冰的眼前突然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