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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到這個路段上已是寸步難行。
羽子凌慌亂地看了看車窗外,急火攻心,差一點(diǎn)吐出一口鮮血來。
慢慢地,他咬緊了牙關(guān),倉惶地推開了車門,沿著車水馬龍的大街瘋狂地向前跑去。
耳畔有警示的車?yán)嚷暫徒痪膮群奥暎麉s什么都聽不見。
茫茫車海中,羽子凌像一個受了驚嚇的孩子一樣,不顧一切地往前跑去。
晚冰,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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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里的鐘聲敲響了,仿佛來自遠(yuǎn)山的呼喚,讓人肅然起敬。
樂隊奏起了深情而婉轉(zhuǎn)的婚禮進(jìn)行曲。
兩邊整齊就座的賓客紛紛扭頭向后望去。
陽光燦爛無比,空氣馥郁溫香。
一身雪白的婚紗,映襯著她天人一般皎潔無暇的肌膚,薄如蟬翼的頭紗下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張柔美恬靜的臉龐。靖晚冰溫婉地,清靈地笑著,白皙的手臂自然地挽著宇文楓的胳臂。
在一片寧靜瑰麗的觀望聲中,他們緩緩走了過來。
眉宇間華光層層流轉(zhuǎn),宇文楓走得很慢,他穿著筆挺的黑色新郎禮服,俊雅的目光時不時看一眼身旁的女孩,他的嘴角染上了幸福而飄忽的微笑。
兩排搖曳的燭火。
火紅火紅的地毯。
屏息凝神的觀望中。
一對壁人緩緩地走了過去。
金燦燦的陽光為他們鑲上了動人心魄的光邊,萬道綺麗的光影中,他們翩然出塵,美好得如同在畫境中一樣。
…………………
車水馬龍的街道上,飛奔而過的黑色身影,駐足觀望的行人。
周遭的一切喧囂聲在他的耳中化為烏有,他什么也聽不見,什么也看不見,只是拼了命地跑。四周的萬物都是混沌模糊的,只有那一座可怕的教堂在向他召喚著。
呼吸急促而散亂,心跳激烈而有力。
羽子凌越跑越快,背后被涔涔冒出的冷汗打濕。
晚冰,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風(fēng)在他的耳畔呼嘯著,他感覺到胸腔內(nèi)那僅存的空氣快要被抽干了,他不敢讓自己停下來。
…………………
伴隨著清雅美妙的音樂,宇文楓挽著靖晚冰的手,停在了紅毯的盡頭。
穿著黑色長袍的神父微笑著致意。
莊修玲欣慰地朝身旁靜坐的親家母點(diǎn)了點(diǎn)頭。
吳瑞英笑了笑,眼眶里布滿了欣慰的淚水。
宇文雄老人看著自己的愛孫,語重心長地點(diǎn)點(diǎn)頭,心底暗暗地祝福他。
羽天豪靜靜地坐著,蒼白的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又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孫程程緊緊地握著丈夫的手,早已激動得熱淚盈眶。
助理Paul,簡疏影,葉寒,桑青,林夕,豫森,佳倩,洛冰,喬煜,崔允浩,還有彩詩,歐陽司,一大堆的業(yè)界人士都來參加他們的婚禮。
…………………
烈日灼燒了他的眼睛,嗓子眼干啞得厲害,羽子凌跑過了喧鬧的市中心,來到了直通教堂大門的公路上。
兩旁的樹木筆直地挺立著,天空突然沒有了一絲風(fēng)的痕跡,萬物顯得了無生氣。
蔚藍(lán)的天空下,一切都靜悄悄的,仿佛沉睡了過去再也醒不過來。
羽子凌遠(yuǎn)遠(yuǎn)地向教堂的大門跑去。
那扇門此時離他如此之近,卻又如此之遠(yuǎn)。
他努力地,拼盡全力地往前跑,卻怎么也跑不到它的跟前。
他拼了命地跑。腳趾頭也燃燒了起來。
晚冰,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
這是莊嚴(yán)神圣的時刻。
“宇文楓先生,請問你愿意娶靖晚冰小姐為你的合法妻子,無論生老病死,富貴還是平窮,都愛她,照顧她,不離不棄,至死不渝嗎?”
“我愿意!”宇文楓深吸了一口氣,清朗的嘴角泛著堅定的光芒,他怔怔地望向身側(cè)的女孩,眼睛里跳躍著日月交輝的光彩,“我愿意娶靖晚冰小姐為我的合法妻子,無論生老病死,富貴還是平窮,都愛她,照顧她,不離不棄,至死不渝。”
“靖晚冰小姐,請問你愿意嫁宇文楓先生為你的合法丈夫,無論生老病死,富貴還是平窮,都愛他,照顧他,不離不棄,至死不渝嗎?”
雪白如霧的頭紗下,眼睛里凝聚著千年冰封的融淚,晚冰啟開了瑩潤的朱唇,她艱澀地喘息了一口,想要發(fā)出自己的心聲。
可是沒有人能聽到她在說什么。
“我愿意!”這時,有人急切地代替她回答了,是身為伴娘的金善美。她微笑著朝宇文楓點(diǎn)了點(diǎn)頭。
宇文楓會意過來,他低頭,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著晚冰,柔柔地笑了笑。
“現(xiàn)在,請新郎新娘交換戒指……”
宇文楓從戒指盒里取出了一枚閃閃發(fā)光的鉆戒,他輕輕牽起了晚冰的左手。
他的手指冰涼冰涼的,微微顫抖著,掌心卻是灼熱異常的。
靖晚冰嬌羞地垂著眼簾,嘴角沁出甜甜的笑意。
她戴著白色雪紡手套的纖手輕盈地展開,蓮指微翹。
宇文楓抿緊雙唇,壓抑住心頭的激越,緩緩地將結(jié)婚戒指套向她纖細(xì)的無名指。
滿堂賓客們寂靜無聲,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眼前浪漫溫馨的畫面。
溫柔安逸的氣息靜靜流淌。
萬道綺麗的陽光翩然飛轉(zhuǎn)。
宇文楓將婚戒緩緩地套向靖晚冰的無名指。
這時,恍若有冷風(fēng)穿透教堂厚厚的墻壁和宏偉的穹頂,穿過一排排整齊的座椅,呼嘯而來。
“等一下——”一句冷然蕭瑟的話語,猶如遠(yuǎn)古洶涌起伏的海浪,抵達(dá)眾人的耳畔。
神父第一個舉眉望去,有些詫異。
滿堂賓客悚然一驚,嘩聲四起,齊刷刷地扭頭望去。
宇文楓轉(zhuǎn)過身。
靖晚冰也轉(zhuǎn)過身。
冷清清,白花花的光影里,一個凄亂的身影如席卷而來的暴風(fēng)雪一樣沖到了教堂門口。
那人一身黑色的風(fēng)衣,身材俊美挺拔,黑色的發(fā)梢上沾染著一路奔波而來的滄桑與煙塵。
“朱力安!”賓客中,有人驚訝地低喊,打破了這窒息般的死寂。
看著杵立在教堂門口,花白迷離的光線中,那一道如夢如幻的黑色身影,宇文楓的心跳驀地停止,仿佛是高高的天空上,突然被扯斷了線的風(fēng)箏,在注定的時刻,一頭栽倒在地上。
悄然握緊了冰涼發(fā)悚的手指,他抑郁地低下頭,眼底有數(shù)不清的復(fù)雜情緒瘋狂地閃過。他感覺到有一股刻骨銘心的寒意,從腳底傳了上來,一下子凍結(jié)了他周身的所有血液,凍結(jié)了他的思想,凍結(jié)了他還未展開的幸福,讓他在這一刻再也無法做出任何動作。
霎那間,他忽然覺得幸福是那樣的渺茫!!命運(yùn)是那樣的愛跟世人開玩笑!
耳膜里是轟隆隆的巨響,腦海里是一片片混亂慘白。
靖晚冰忐忑不安地伸手揭開了頭紗,下一刻,她的目光如畫面定格般一動也不動。
是他!
是他!!
是他!!!
莊修玲和吳瑞英相互看了一眼,臉上露出焦急不安的神色。
羽天豪也僵在了座位上,他惶惶不安地看向身側(cè)肅清的老人,卻發(fā)現(xiàn)對方的眼神依舊是清醒而鎮(zhèn)定,仿佛并沒有太過于吃驚。
如果這個女孩真的愛楓兒,那這就是她表明決心的最好時機(jī)。
胸口急劇地起伏著,清瘦蒼白的臉上泛著汗珠的瑩瑩光澤,羽子凌沒有多做停留,他走過葉寒和桑青,走過一大堆同事和業(yè)界名流,走過自己的爸爸和爺爺,走過莊修玲和吳瑞英,走過金善美和孫程程,在一片壓抑的失魂落魄的氣氛中,徑直走到了宇文楓跟靖晚冰的面前。
靖晚冰的無名指上帶著婚戒,面容雪白雪白的,她的眼睛失神地閃爍了一下,長長的黑色睫毛覆蓋了一下如水的明眸,然后轉(zhuǎn)瞬抬起,瞳孔里再也沒有了一絲慌亂的波瀾。她用力地呼吸著,用力地整理著自己混沌的思緒,讓自己的情緒盡快平復(fù)下來。
羽子凌失魂落魄地凝視著她漸漸清平的神色,身子似乎微微震了一下,他皺了皺眉,一瞬不瞬的看著她,烏黑烏黑的眼睛里閃爍著碎鉆般的光芒,冷徹晶瑩,“晚冰,我來是為了帶你走,所以請你跟我走,好嗎?”他的聲音急促而沙啞,仿佛被什么東西扼住了喉嚨。
滿堂賓客倒抽了一口冷氣,孫程程急得跺腳,葉寒也不由得皺緊了眉頭,眼底埋著慘痛。
晚冰………
如果上天只是想開一個玩笑,那么這個玩笑太殘忍了。
聽清楚了羽子凌此行來的目的,宇文楓的臉色白得近乎透明,神志卻漸漸清明下來,明澈的眼神也隨著堅定了下來。
他淡漠地勾了勾下巴,驀地抬起頭,用力握住了晚冰的手,他的手是冰涼涼的,可是晚冰的手比他還要冰涼,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寒冷。
“晚冰!”他沉聲低喚,試圖讓她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自己的身上。
眼前是翻飛絞痛的白點(diǎn),靖晚冰的身子無助地晃蕩了兩下,仿佛被什么突如其來的力量重重撞擊了一下,有些不穩(wěn),但是她回望著宇文楓的眼神卻依然是溫情似水的。
看著眼前相視而望的兩個人,羽子凌不斷地?fù)]走心頭那一團(tuán)可怕的陰云,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晚冰會跟我走的,她一定會跟我走的。
她只是在懲罰他,在故意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