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他拉到身邊的那一剎那，晚冰似乎才清醒了過來，她瞪大了明眸，睫毛在淚水中濕亮濕亮，卻悲憫地搖搖頭，錐心刻骨地痛哭。
“宇文楓……對不起……”
她低喚著他的名字，她哭得那么傷心，宇文楓的神色是慌亂的歉疚和失措，心臟就像被車輪狠狠碾過，一陣陣劇烈的深痛，他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臂，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一般，深諳的眼底跳躍著求生般的熹微光芒。
“晚冰，我知道我曾經(jīng)傷害過你，你可能不相信我是真的想要跟你在一起，可是我今天晚上說的全部是真的……不是身為寰宇集團的少董而是作為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告白，我不能沒有你，我想要跟你在一起，想要娶你，想要一輩子守護你，你可不可以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證明我的真心，好不好？”慌亂的眼角流出一絲失神的淚光，他輕輕搖晃她，緊繃的面容不住顫抖。
“對不起……！”淚珠撲簌簌滾下面頰，晚冰的聲音顫抖而沙啞，她機械般地重復著這三個毫無分量的字眼。
看著她瀕臨崩潰的眼神，宇文楓的心開始淌血，這一瞬間，他木然地松開了手，忽然不忍心再這樣執(zhí)拗地逼迫她。
直到這一刻，他突然才明白，她的痛楚才是他最難以承受的。
而他的堅持，他的執(zhí)拗是否傷害了她？！
看到她那樣哭泣，他的心碎了，他的夢也碎了。他寧愿放棄，寧愿一生孤獨，也不要看到她這樣為難。
眼前相視而望的兩個人刺傷了他的眼睛，朱力安心口酸痛，一抿嘴，忽然再也無法忍受自己總是這樣被隔離出去，無法忍受宇文楓總是能這樣肆無忌憚的占據(jù)她的思想。
手臂一用力將晚冰重新攬到了自己的身后，朱力安漆黑的瞳孔驟然緊縮了一下，胸口的火氣再也克制不住，他目光冰冷，情急之下，揮拳打向宇文楓的面部。
呼嘯的拳頭刺破冰冷的空氣迎面襲來。
宇文楓沒能躲開，被打得身形偏轉(zhuǎn)一側(cè)，顴骨處紅了一片，嘴角也有鮮血慢慢溢了出來，他后退了幾步靠在玻璃門上，方才不至于跌倒。
抬起手指輕輕拭去嘴角的血跡，深眸里閃過憂郁而深沉的冷光，他定睛看去，看到朱力安以占有者的姿勢將晚冰攬到了身后，頓時又恨又怒，也忘記了理智，猛地揮拳向朱力安打去。
“咚”的一聲，朱力安不躲也不閃，被他這重重的一拳打得險些跌倒在地，他伸手扶住墻壁，回過眼來盯住喪失理智的宇文楓，單薄的唇邊卻勾出諷刺的譏笑：“宇文楓，我真不明白，像你這種從小什么都不缺的人，卻老是愛裝出一幅受害者的樣子，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你一樣。的確，從小到大，我什么都不能和你爭，也爭不過你，但是這一次，你徹底輸了，輸?shù)煤軕K，輸?shù)竭B自己那點可憐的自尊心都沒有了?！本従徴局绷松碜樱炝Π采⒙匦χ瑒C冽的話語頓出唇角，刺痛對方最脆弱的一根神經(jīng)。
宇文楓先是置若罔聞，之后，眼神莫名震動了一下，他寒星般的雙眸一緊一縮，視線忽然再也無法移開。
他目不轉(zhuǎn)瞬，定定地看著朱力安，眼底有無數(shù)復雜不明的波瀾交織著一閃而過。
緊接著。
“你是誰？”宇文楓忽然明白了什么，箭步上前，正視著朱力安，凜凜地質(zhì)問：“你到底是誰？”
朱力安輕笑，眼神堅硬如鐵，身形冷傲如霜。半響，似乎是無法忍受對方這樣無禮的質(zhì)問，他勾一勾唇角，兇猛地再度揮拳。
宇文楓沒有防備，被對方這正面的一拳，打得轉(zhuǎn)過身去，顴骨變得青腫，他喘息急劇，抬起左手大拇指拭去唇角的血絲，目光變得又瘋狂又憤怒。
兩個男子冰冷的對峙，目光如刀似劍，空氣中迸射出仇恨的火光。
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
“夠了！”
回過神來的靖晚冰大驚失色，顫栗地跑上前兩步，張開雙臂，攔到了兩人中間。
“住手？！”
渾身仿佛被萬劍凌遲刮扯，晚冰雪白如紙的臉上淚痕交錯，凄迷的眼里卻充滿了憤怒，她一遍又一遍，柔白失血的嘴唇瑟瑟地怒喊道：
“住手，不要再打了——”
朱力安胸口咆哮著海浪般的怒火，看著晚冰蒼白透明的臉色，他目光黯痛，怔怔地問：“晚冰，你是全世界最蠢的笨蛋，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你還是搞不清楚誰才是真的適合你嗎？難道你還想要跟宇文楓舊情復燃嗎？”
心底又澀又痛的滋味讓他的語氣也變得冰冷起來。
空氣中流淌著痛楚而麻木的氣息。
腦子里一片混亂，抬起手揪了一下衣襟前垂落的秀發(fā)，晚冰閉下眼睛，沒有再看任何一個人。
宇文楓抑郁冰冷的眼光緊緊地盯著朱力安。
他到底是誰？！
朱力安卻并沒有看他，他的目光隨意地落在了晚冰的臉上，“人生的前二十年，寄人籬下的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在為什么而活，但是現(xiàn)在我明白了，我不僅僅是朱力安，而且是為了靖晚冰而存在的朱力安！只有她的愛才是我想要的，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在乎。”
腦海里，羽子凌的身影和朱力安重疊在一起，宇文楓僵住，他忽然間明白了一切，清清楚楚地意識到這是他一生中唯一一場沒有把握也輸不起的硬仗。
羽子凌的受傷離家出走，是宇文家的一塊傷疤，而在他宇文楓的心底是一個永恒的烙印。
如果對手是羽子凌的話，那么宇文楓就算是徹徹底底地輸了。
因為一年前的那場災難已經(jīng)將他和靖晚冰的命運糾纏在了一起，不管他們愿不愿意。
因為宇文楓深知像靖晚冰這樣的女孩子，她永遠都無法真正狠下心來傷害一個愛自己的人，然后義無反顧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更何況，這個深愛她的人，已經(jīng)為她死過一次了！？
“晚冰，我一直想要留住的是你的快樂而不是悲傷，他是你的選擇嗎？這是你想要的嗎？你會快樂嗎？我放手了，你會幸福嗎？……”
宇文楓茫然地笑著，身子蒼涼地晃蕩了兩下，似乎不想等待對方的回答，最后看了一眼靖晚冰，他絕然地倒退著步伐，一步一步地離開了她。
直到不忍再看，他漠然地閉上眼睛，握緊了手指，然后別開了視線，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終究是子凌嗎？是子凌嗎？
為什么每一次轉(zhuǎn)身離去的都是宇文楓？！
為什么每一次被放棄的都是宇文楓？！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前方的虛空，每一步都是萬劍穿心，每一步都是生不如死。
虛弱得天塌地陷，混亂得天塌地陷，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就像電影里的慢鏡頭一樣，宇文楓孤寂的背影在靖晚冰凄迷的視線中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
喉嚨咯咯地抽搐，泣不成聲的她掙扎著伸出一只手去，似乎想要抓住那一抹黯淡虛幻的影子。
眼前是一陣陣白茫茫的霧氣，宇文楓的身影變成一道虛白的光線，徹底消失在空氣中。
心口一片混亂的疼痛，似乎被千斤巨石狠狠壓住，快要喘不過氣來，靖晚冰開始劇烈地咳嗽，吃力地挪動失去知覺的雙腿，她想要穿過迷霧追過去，然而只是一瞬，她又立時清醒過來，放棄了這種無謂的舉動，她垂下眼簾，蜷縮起肩膀慢慢蹲下身去，像一只怕冷的小貓。
朱力安低頭，靜靜地看著蹲在地上的靖晚冰，這一刻，他的眼底有許多許多悲傷和撕痛一閃而過。手指悄然握緊，他破碎地低喘，所有的囂張氣焰，所有的咄咄逼人在宇文楓離開的一剎那被抽走了，燈光下，他的眼角騰起了一層水霧，然后他怔怔地上前兩步，似乎想要扶起蹲在地上的女孩。
雖然靖晚冰極力壓抑，可是肩膀的微微抖動還是告訴朱力安她哭了。
她就這樣在他面前無聲地哭泣。
蒼白而修長的手指在距離她肩頭一厘米處停住。
朱力安迷茫地揚起頭，眼神波動不堪，他忽然不知道該怎么辦？
然后。
手指拳入掌心，他驀地轉(zhuǎn)身，一拳狠狠地擊向雪白的墻壁。
一聲悶響。
靖晚冰仰頭，看到了朱力安脆弱傷心的眼眸。
泊泊的鮮血順著他的指骨流淌下來，滴落在地板上。
他的臉色蒼白冰郁，她的目光晶瑩如雪。
他看著她起身，看著她走到自己跟前，卻依舊沉默得像一個木偶。
靖晚冰垂下眼簾，默默不語，她沉默地掏出手帕，抓起他撞破的手背，然后輕輕地擦拭著上面的血花。
她輕咬著唇角，動作很溫柔，面容卻是煞白失血的。
朱力安一怔，驀地抬起雙手，將她狠狠地抱進懷里，他用力抱緊了她，漆黑的眼珠子里閃著迷離而晶瑩的淚光。
晚冰低喘了一聲，虛弱地安靜下來。
他滿眼癡戀。
“晚冰，晚冰，晚冰，你不要離開我？！”他喃喃地呼喚著她的名字，聲音隱約顫抖，仿佛是從唇齒間磨出來的，刻骨銘心。
晚冰！失去你，我真的會一無所有！所以請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好嗎？
即使幸福的機會是那么的渺茫，哪怕只有一絲的希望，他也不想要放棄！
子凌！
靖晚冰在他的懷里慢慢閉上了眼睛，她的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滴落在他的肩膀上。
她不可以在傷害了宇文楓以后，再去傷害羽子凌?。?
這就是宿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