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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們在廖佳倩被拉出去以后,攝像機,照相機,話筒等采訪設備如潮水一般齊刷刷地對準了場上的靖晚冰。
“靖小姐,對于綁架事件,你能說得具體一點嗎?是什么人綁架了你?你有沒有受到什么傷害?你是怎么逃出來的?”
“《玫瑰風云》的珠寶失竊案是怎么定案的,據知情人士透露,你曾經被警方拘留過,是真的嗎?”
“你跟寰宇集團的少董宇文楓是什么關系???”
“你是怎么進入《蝶?!穭〗M的?這與集團的高層人士有什么關系?”
連珠炮似的提問聲此起彼伏,被人群包圍的靖晚冰在廖佳倩被拉出去的那一刻,卻恍然間陷入了迷茫和安靜。
網絡前,電視機前的人們也紛紛陷入了怔忪狀態,靖晚冰曾經被拘留過,太不可思議了!她是因為盜竊罪進的公安局。一時間,引人入勝的焦點發生了轉移,打人事件反而成了配角。
已經毀掉了一個戛納影后,不能再毀掉一個新科玉女狀元,歐陽司滿頭大汗的擠到了發言席上,鄭重地宣布新聞發布會到此結束,希望盡快結束這混亂的場面。
保安們大步走了過來,想要護送靖晚冰離場,然而不肯死心的記者們卻依舊寸步不離地堵著靖晚冰不放,喋喋不休地提出各種刺探性的問題。
“靖小姐,說一兩句嗎?”
“靖小姐,請你不要保持沉默,好嗎?”
孫程程呆呆地站在外圍,望著被六七架攝像機包圍住的晚冰。拍攝《蝶?!窌r的靖晚冰絕世清麗,光芒四射。她在鏡頭前或笑或流淚,所有的感情都投入到影片的故事中,每一個笑容,每一滴眼淚都動人心魄。
而此刻的靖晚冰就像一個站在十字街頭,迷失了方向的孩子,沒有了方才和廖佳倩對峙時的凌人氣勢,整個人仿佛是一片被雨水打濕的花瓣,褪去了鮮艷的色彩,只留下了驚心動魄的蒼白和死寂。
強烈的燈光照射下,白衣女孩眼睛里的最后一點光芒也黯淡了下來。
她沉默的在保安的維護下,慢慢地向大廳外走去。
隱約的,孫程程有種不安的恐懼,就好象在這場新聞發布會上晚冰似乎是在燃燒她最后所有的信念,而當新聞發布會結束的時候……
黑暗的夜空,白花花的雨世界。
銀色寶馬車極速飛馳在公路上,雨刷一刻不停地左右擺動,玻璃上卻依然是蒙蒙的水汽,雨下得很大,瘋狂的雨絲交織著籠罩在車窗上,耀眼的車燈醒目的在黑暗的雨夜里射出白光。
黑暗,嘩嘩的雨聲,窒息的沉默。
雙手緊握方向盤,指骨微微發白,宇文楓神情冰冷的望著暴雨中的前方,將車速加到最大,冰冷的雨夜將他的面容映出孤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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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冰,你沒事吧?”
空氣是透心的清涼,孫程程打著雨傘走在燈火迷蒙的大街上,身邊的女孩一直沉默不語,她不安地開口問,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鎮定。
“程程,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早點回家休息吧!”晚冰輕柔的聲音在靜默了片刻之后,穩穩地傳出。
凝視晚冰微微含笑的神色,孫程程壓抑地點點頭,然后用力的深呼吸,說:“你也一樣哦!不要想太多,其實今天這場新聞發布會,你能反將廖佳倩一馬,已經很不錯了,明天一覺醒來,一切都會好的。”
晚冰的眼珠子渙散得厲害,發白的雙唇微微一抿,她笑著點點頭,“嗯,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在十字路口跟孫程程道別,靖晚冰卻沒有直接回家,她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在雨夜的大街上游蕩,像一抹無處安放的孤魂。
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暴雨傾盆而下,雨滴狂亂地敲打著雨傘,白茫茫的雨世界,夜空中炸開的驚雷和閃電,使得過去和現在混淆在一起。
靖晚冰仰起頭,望著漆黑的雨空,忽然無比茫然地笑了。
她不想傷害任何人,可是為什么人生有這么多的無奈和逼迫?
雨傘從手中輕搖著滑落,跌落在水花四濺的街道上,她緩緩蹲下身去,傾盆大雨湮沒了她柔弱的白色身影。
女孩緊緊閉上眼睛,任由潮水般涌來的無助和痛苦撕裂她虛無的身體。
蒼白的面容下,寒冷刺骨的雨水順著她墨色的長發簌簌流淌下來,在地面上匯成一條潺潺淙淙的小溪。
漸漸的。
靖晚冰無聲地抽泣著,她緩緩坐在濕淋淋的地面上,雙手抱住肩膀,將頭死死地埋在翹起的膝蓋上。
雨滴狂亂而凜凜,她木然地坐在大雨中,仿佛毫無感覺,身體漸漸被淋得濕透,雨越下越大,雨水狂亂地濡濕她的臉龐……
她像一只被暴雨打落的白鴿,迷失在不屬于她的世界。
黑暗的雨夜,那噩夢般的黑暗里……
她無法睜開眼睛,痛苦和疲倦向她陣陣襲來,仿佛是一個黑洞,深不見底的黑洞。身不由己地旋轉著,卻毫無力氣逃離,黑洞猙獰著狂笑著將她吞噬,眼前一片漆黑,她開始哭喊掙扎,不要,她不要,她要好好活著,她不甘心就這樣放棄掉過去所有的努力……
大雨淹沒了世界,白花花的水世界,萬物被雨水嘩嘩地沖洗,急簌簌的雨珠在地面濺起朵朵水花。
喧囂的大雨中,靖晚冰僵硬地坐著,她的哭泣聲越來越大。
這時,前方突如其來的雪白而刺眼的兩束車頭燈交織著打在她的身上,一輛銀色的車子飛速駛過,地面的雨水飛濺而起,形成一片高高的白色水簾。
宇文楓沉黯無語,他轉頭望向車窗。傾盆大雨中,只能看見街道兩邊朦朧的燈光和隱約閃爍的招牌。
然而黑暗里,路邊卻依然有一道驚心動魄的白色身影閃爍著映入了宇文楓的眼簾,他的胸口突然被狠狠捅了一刀,那種瞬息間的抽痛幾乎讓他暈厥。
宇文楓的身體僵了一下,手指握緊方向盤又松開,他抿緊嘴唇,車子“吱”的一聲,猛剎車停在路邊。
下了車,他遠遠地望著那個坐在水世界里的白衣女孩,心中又冷又熱地翻滾著,突然一股痛楚涌上來,他的手指僵硬如冰,疾步跑了過去,顫聲道:“靖晚冰,你在干嗎?”
身體冷得發悚,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靖晚冰錯愕地抬起頭來,用手背拭去臉上的雨水,在寒冷的麻痹中,靖晚冰的眼前漆黑一片,當一滴滴冰冷的液體滑下僵硬的面頰時,她閉上了眼睛。
我要下地獄嗎?!仿佛要把整個世界揉碎的漆黑都涌了過來將她吞沒,她無法逃脫,無法閃躲,黑漆漆的世界,冰冷疼痛的世界……
嘴角揚起虛弱而釋然的微笑,她閉上眼睛,嘴唇蒼白如紙,掛著水滴的睫毛輕輕顫抖,在驚恐萬狀的世界里,淡然的,有種一路抵達終點的放松感…死了就不會痛苦了吧…
突然——
一件溫暖的外套將她的身子包裹起來……
緊緊地……
她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砸在車窗上,銀色的寶馬車停在路邊,璨亮的車頭燈仿佛在黑暗中切開了一條通往光明的大道。
俊美冷漠的面容。
深邃憂郁的眼睛。
“晚冰?”大雨瞬間也淹沒了他,宇文楓痛心地低喊,這一刻他用盡所有的生命抱緊了她,然而懷里的人卻掙扎著抬起頭來。
胸口劇烈地起伏,渾身冰冷的靖晚冰感受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溫暖氣息,近在咫尺,真真切切的。
驟然刺痛心臟的溫暖讓她微微瞇起眼睛,她眨了眨凄蒙的眼睛。
漸漸地。
宇文楓的面容在她眼前逐漸清晰起來……
她滿臉淚痕,失神地望著他,然后,“轟”地一聲,血液仿佛在全身炸開了!這一刻,忽然無法忍受看到他,無法忍受自己總是這樣狼狽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大雨嘩嘩地咆哮。
靖晚冰用力從他懷里掙脫,推開他,踉蹌地站起身來向前飛跑,不,她不要被他看到,她寧可在千萬人的面前丟臉,也不要被他看到。她渾身的血液都充滿了驚懼而羞辱的感覺,耳膜轟轟作響,徑直向前方的黑暗跑去。
“晚冰——!”
身后的男子低沉地痛喊。
眼瞳空洞如煙花散盡的夜空。
她怔怔地向前跑著,腳下四濺而起的雨花跳躍著絕美的舞步。
強烈的崩潰感使她的腳趾都燃燒了起來……
可是——
她的肩膀被緊緊箍住……
宇文楓從后面將她緊緊擁到懷里……
她無法呼吸,他緊緊地抱住她,不讓她有逃脫的機會。
痛苦的黑霧在眼前漸漸散去,心臟的劇痛讓她喉嚨一甜,一口血險些嗆咳出來。
那雙溫熱的手慢慢地扳過她的身子……
“晚冰,我們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好不好?!”聲音緊滯而沙啞,宇文楓蒼白失神地凝望著她,哀傷的眼底流瀉出一絲痛苦的悔意。
靖晚冰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著,她的喉嚨咯咯抽搐,恍若她已經死了,全身麻木沒有知覺……
天空中傳來轟隆隆的閃電和雷鳴。
她在他的手下拼命地掙扎,像一只不甘于被人擒獲的鴿子,一心想要逃離開敵人的魔掌。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傷害了你!”宇文楓握緊她,胸口又是一陣劇痛,口內翻涌出一股鮮血的腥氣,“晚冰,我愛你,我發誓我不會再放開你了,你相信我。”
愛?……
耳膜轟轟的巨響中,晚冰痛成一團的神智里被這句話扯出一抹清醒,感覺到宇文楓握著她肩膀的手指有著緊緊的力道,她失焦的眼神漸漸凝聚。
宇文楓的眼睛在雨水中濕亮濕亮,滿含深情。
靖晚冰忽然再也無法站穩,就像用來支撐她全身重量的最后一絲力氣也被絕然地抽去。她神色怔然,嘴唇蒼白哆嗦,慢慢地,兩行凄厲的眼淚簌簌流了下來。
宇文楓緊緊地望著她的眼睛。以前那種因為得不到她而絕望的情緒相比起來簡直什么都不算,他愿意用他的所有的一切去交換她的快樂和幸福。
他勉強將口中的血氣咽下,顫抖著問:
“你……還愿意給我機會嗎?”
呻吟一聲,臉上的焦急慌亂愈發的明顯,靖晚冰一把推開不停對她說著什么的宇文楓,流著淚水,她腳步虛浮的往前走去,嘴里喃喃著:“你是恨我的,你怎么可能愛我呢……”
瓢潑的大雨中,“晚冰,你聽我說話好不好!”宇文楓將渾身冰涼的她擁進懷里,悲傷和愧疚讓他眼底隱含的淚水決堤而下。
可是靖晚冰什么都沒有聽見。
“你是恨我的,你是恨我的!”
她喃喃自語著,臉上流露出焦急狂亂的表情,她的呼吸急促起來,開始拼命地掙扎,用力地掙扎。
“晚冰!”
雨夜公路邊上又多了一個人,他撐著雨傘,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容。
那人大概沒料到會看到這樣糾纏的一幕,有些驚訝的表情,然后他緊緊地凝視靖晚冰,身上帶著長途跋涉后的疲倦。他的頭發長了些,面容瘦了些,他深深地凝望著她,眼底那如海水般的渴盼漸漸轉變為哀傷和憐惜。
宇文楓怔住了。
看著許久未見的朱力安,看著他眼中那份對她濃郁熱烈的感情,半空中,他欲拉住晚冰的手指僵了僵,慢慢放下。
“你是恨我的……”破碎地呢喃著。
大雨中,靖晚冰茫然地扭過頭去,眼睛里一片空蕩蕩的荒蕪。
“晚冰,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我會很心疼,我若守在你的身邊,又怎會讓你如此痛苦?!敝炝Π采锨皟刹剑瑩崦凉皲蹁醯拈L發,言語雖略有責怪,竟似對她疼惜入骨,“上天會給不懂得珍惜的人,一點點教訓?”他的聲音低沉陰柔,恍如是從齒間磨出來的。
靖晚冰呆呆地站著,皺緊了眉頭,她甚至躲閃著想要避開他滾燙的手指。
“放開她。”
看著朱力安碰觸她的手指,宇文楓沉聲說。
“晚冰,我們回家吧?你這個樣子會發燒的?!?
朱力安沒有理會他,只是輕輕將她身上披著的西裝外套拿了下來丟在了一邊,然后敞開自己的風衣,裹住了她澀澀冰涼的肩膀。他的唇邊有憐惜柔和的微笑,烏黑的眼瞳里卻有著深不可測的暗芒。
就這樣吧……
靖晚冰的神志漸漸清晰,喉嚨里隱約有腥氣,好像有鮮血在翻涌一般。站在原地,她就像被風化的石頭,只要輕輕的一陣風,便會化為灰塵被吹散。
雨聲忽然聽不見了,喧囂的時空變成一片死寂。
靖晚冰像一個木偶一樣,怔怔得任由朱力安擁抱著自己向前走去。
宇文楓呆呆地站著,凌亂的雨水從他額前的亂發滑下他的面頰,慢慢地,滴到濕潤的地面上。
望著前方被朱力安擁抱在懷里毫無掙扎的她。
宇文楓僵硬地站著。
那兩人的身影被雨霧籠罩著,淡淡的白霧,像一幅清冷的水墨畫,永遠不會散去。
渾身被雨淋得濕透,雨水滴答的從他的頭發、從他的手指滑落,雨水很冷,他的面容漸漸蒼白得可怕,望著被朱力安擁抱著的她,胸口的血液一點一點凝結起來……
然后……
他慢慢轉回身。
身影像霧氣般消失在雨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