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源醒來的時候，身處于一片黑暗之中，沒有任何的聲音，也沒有任何能看到的東西。

似乎有水的聲音。

他低下頭一看，滿地的血。

太荒蕪了……琉璃的內心就只有這些嗎，不見天日的黑暗，和無盡的殺戮與鮮血。

他站起身來，有兩個人站在不遠處。

穿著和服的嬌小背影，雙手下垂，腰間的刀靜靜的，她的身上沒有殺意。

而她對面的人很明顯是夢妖幻化的，但是琉璃對她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敵意。

祁源想拔出刀，卻發現自己的身上什么都沒有。

“師姐。”

琉璃喃喃的叫出聲，朝著她伸出了手。

壞了，琉璃完全被蒙蔽了。

祁源來不及多想，沖上去就抽出琉璃腰間的刀，朝著夢妖劈去，但是卻被一股力量彈開。

琉璃的手指動了動，卻依然一言不發。

夢妖露出了一個邪惡的笑容。

夢境的主人不希望她受到傷害，在保護著她，自己選擇她是對的。

能感覺到自己的力量一點一點回來了。

她想走進琉璃，能夠更好、更快地吸收她的力量，卻只見眼前閃過一刀凌厲的寒光，自己的雙手已經斷在了地上。

她抬起頭，琉璃正以寒若冰霜的目光注視著她。

怎么……自己的樣貌應該是這女孩最愛的人啊。

“你該不會以為我剛才是想保護你吧？”

夢妖聽到這句話有點愣了。

“我只是覺得，應該自己動手把你殺死而已。”

“她的樣子，你不配。”

手起刀落，極其干脆利落，又是一陣似進入夢境的那一陣風。

祁源在身后目睹一切，那個女孩的身影逆著光，被風揚起的頭發，都印在他了眼里。

一轉眼已經回到了現實之中。

“你在想什么呢，追啊。”

夢妖已經逃走，琉璃起身去追，卻發現祁源愣在原地。

他抬起頭望著眼前嬌小的女孩，想到了她剛才那片荒蕪的心里，他一直厭惡著神脈，認為他們身上流著“骯臟的血液”，認為他們作為人類，替他們分擔著罪孽。

但是在與琉璃逐漸的接觸中，他覺得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或許她所負擔的，遠遠比自己要多。

面對心魔，干脆果斷。

在八尋家，其實他總是有意無意的會注意到她，她一向獨來獨往，別人與她攀談她也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

在那片全是黑暗與鮮血的世界里，她選擇了只留下自己一個人……

他起身追上琉璃的步伐。

他盯著她的側臉。

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子，清晰圓滑的下顎線與白皙的皮膚。

其實是個美人胚子，只是他們的壽命，可能撐不到她真正成為美人的時候了。

夢妖逃竄于黑夜之中，身后的二人循著妖氣緊追不舍。

“兩個瘋子……”

夢妖咒罵道。

她第一次看到有人面對自己的心魔如此干脆，而且此刻這樣的人還不止有一個，有兩個。

但是那個夢境中的女孩應該已經快要死了，能感受到力量在流入自己的身體。

“就永永遠遠的被困在自己的心魔里吧。”

她在心底喊道。

……

止月從夢中驚醒，心悸不已。

距離那一天過去已經好幾日了，這里的林汐就像曾經真實存在的那樣，溫柔，體貼。

要親手摧毀她，真的下不去手。

陸占星明白她心里難以接受，但是眼看著在這里呆的時間越來越長，現實世界中也不知道怎么樣了。

不過既然自己已經在這里生活了兩個月有余卻還沒死，就說明夢中時間的流逝與現實中是有出入的，只不過不知道是幾對幾。

那天夜晚陸占星就找上門來了。

“你是止月的同學吧，請進。”

她毫無防備的將陸占星迎進門。

他曾去過止月的家中，但是那時候林汐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了，家中布滿灰塵，原來這個家曾經是這樣子溫馨的樣子。

叩叩——

敲門聲響起。

止月的雙手攥在一起，似乎在下很大的決心。

“你同學來了哦。”

林汐推門進來，止月沒有抬頭，只是點了點頭，她不敢再看林汐。

她以為自己已經變得堅強了，原來還是那么的軟弱啊。

陸占星走進房里，看到止月的樣子嘆了一口氣。

“時間不多了，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樣了，你必須要快一點做決定。”

他的語氣很強硬，他知道止月舍不得，也下不去手。

但是面對她自己的心魔，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她這個忙，只能自己出手。

“但是，她是我的媽媽啊。”

已經有淚落了下來，一幕幕回憶閃回在眼前。

“她是假的。”

陸占星的語氣隱隱透露著一絲憤怒，他能理解止月的軟弱和不舍，但是現在他們二人生死未卜，不應該再在這個夢境中浪費時間了。

“你讓我再想想吧……”

止月的語氣很誠懇，帶了一絲哀求。

但是陸占星的眼神卻突然冷漠下來。

“我突然不明白，你到底為什么選擇斬妖這條路了，既然這么軟弱，為什么不回到普通的生活？”

他的話像一把匕首，刺進心里。

她說的對，自己已經決定要向前走了。

止月猛地站起身來，就往樓下走，陸占星沒有跟上去。

他知道，止月已經決定要向前走了。

人總會有軟弱的時候，這就是心魔化為夢境困住他們的理由，只是夢妖利用了止月的這份溫柔和懦弱，所以才能筑起夢境困住他們。

若不是自己的夢崩潰錯亂，恐怕也找不到離開夢境的方法。

畢竟誰會動手殺掉自己最愛的人呢？

……

止月站在林汐的身后，輕輕的環住了她。

“再見了，媽媽。”

林汐的臉上浮現出笑意。

“怎么了呢，這么大年紀了還喜歡撒嬌？”

她揉了揉止月的頭。

對不起……我不能再跟你一同生活在這個世界了。

……

止月緩緩睜開雙眼，臉上已經布滿淚痕，看著熟悉的天花板和燈光。

終于回到這里了……

“你醒了。”

八尋秋連忙上前，她為了更好地觀察止月的情況，這兩天一直呆在止月的房間里。

“主母大人……”

她勉強撐起身體想行禮，卻被八尋秋攔住。

“你剛從夢魘中清醒，身體還沒有恢復。”

“…我睡了多久？”

“已經睡了三天了。”

三天嗎……

現實一日，夢中一月，這樣子看，倒也劃算。

“祁源來了日本，已經和琉璃一同去尋找那只制造夢魘的妖怪了。”

在走出夢境的那一刻她與夢妖的意識相同了。

想必她也已經走到絕路了吧。

……

該死，該死！為什么全都失敗了。

夢妖在心里不停的咒罵，一想到任務失敗的下場就忍不住手腳發抖。

但是好像也輪不到大人將自己殺死了。

琉璃和祁源舉著刀不斷的靠近。

“該好好跟你，算算賬了。”

月如水，被一地的血染上了殘酷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