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七的院子處于云府最西邊,此時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霞光滿天映得這偏僻破落的小院竟有幾分像仙境。他踏著霞光走進去,打開門,一室漆黑,沒有仆人來點燈,只好自己動手了。
記得昨晚將點火石放長褂里的,在長褂里摸索許久,摸出塊硬東西在漆黑的屋里微弱地閃著光亮。舉近眼前仔細觀察發現竟是路人撿來的那塊石頭,此時從里到外幽幽五光十色地閃著,此刻的顏色比在陽光下時要出色,將五步內地方都照亮了。
這真是塊與眾不同的石頭。
看著石頭許久除了會發出五光十色的光彩來也沒什么不同,云七將它放在窗臺上繼續摸索打火石。點上蠟燭,剛坐下那塊石頭又滾到腳邊,他彎下腰撿起來放桌上。剛才不是放窗臺了么?
“七公子,小的送膳食來了。”院門口進來個小云七兩歲的伙夫,叫云從。云從是府里的家生子,被安排在廚房做事。瘦瘦小小的身體每日總是青一塊紫一塊,也是個可憐沒人愛的孩子。
云從擺上三菜一湯對著這個不受待見的七公子一笑:“公子,請慢用。”
云七突然問,:“你今年多大了?”
云從提著食盒如實回答:“回七公子的話,小的今年十五歲了。”
云府上下皆知云七公子最不受待見,上從公子小姐下到婢女伙夫都不愿與他多親近,只有這個小伙夫每次送餐來都周到細致。
若是明天云夫人再安排個小廝只怕又是陽奉陰為之輩,還不如自己挑一個較之比較貼心。
云七端坐著,執起筷子又放下,他喊住住小伙夫,思緒再三開口問:“明日老爺要給我找個小廝,你可知道?”
云從提著食盒站在原地點頭,云七又問:“你知道我在府里的處境?若是愿意,我可以去找老爺提一下,讓你跟在我身邊。”
云七再不受待見也是個公子,那廚房混得再好,也只是個廚子,七公子這是要提拔自己。
云從感激地往前走幾步到云七面前,他跪下去磕頭:“若公子不嫌棄小奴,小奴愿意!”
云從不回廚房等云七慢條斯理用完膳便跟著他在云老爺書房外候著,他看著公子挺直的身影覺得這個主子并沒有外面人說的那般沒骨氣。
將要敲開書房的門云七轉頭看著云從,語氣不容置喙:“此后,你我主仆一體,榮辱得失共患難。”
云從眼神堅定用力點頭道:“云從明白!”
兩個少年就這么定下盟誓,從此生死相隨。
“父親,兒子求見!”云七敲三下門退后一步在廊上候著,云從也跟著退后站著。
“進來罷。”
云老爺看著這個十年前認回來的兒子,有些感慨。他的乳娘來云府找自己說云府還有個孩子遺落在外,就是當年與柳瑩瑩的。起初是不信的,剛找到他時正自己坐在樹下看別的孩子打鬧嬉戲,問他為何不去加入,他拿眼冷冷瞧自己一眼走開了。
只這一眼,身邊的老管家激動地說:“像,真像,那五官與神態,不肖別人介紹,看著就知道是誰家的孩子。”
老管家激動地跑上前去,眼里蓄著淚花,聲音有些顫抖:“終于找到您了,老奴死也瞑目了。”
將孩子帶回云府開祠堂承認他的身份,排行老七。云夫人是鬧了不小的一場,但好在云老爺還鎮壓得住,倒也沒出亂子。
那晚,云老爺自己跪在祠堂一夜,想了一夜的柳瑩瑩。
云七對云老爺漠然開口:“兒子想讓云從當我的小廝,望父親準允。”
看著這冷冰冰的模樣,像是求人的姿態么?云老爺無奈看著這個兒子,在商場上浸淫多年練就一身的客套寒暄此刻卻無法開口,說些什么呢,自己這么多年對他不聞不問任由府里的人對他蔑視不尊,的確不是一位父親對兒子的作為。柳瑩瑩當年棄自己而去確實是負心之舉,可是說到底這個是正正經經的云家血脈,若黃泉下的云家老太爺知道自己如此冷待云七,怕是會從棺材里跳出來暴罵不止。此刻對對他心生諸多不忍,諸多的話從心里到舌頭這里打了結,單調地應了一個字:“好。”
這般輕易地就得到應允云七有些意外,這么多年這個名頭上的父親雖無視自己,來的路上曾想也許此行會遭到跟云夫人一般的態度,自己也作好應對的準備。不曾想竟這般容易,這對新主仆欣喜地道謝告退出來。
云從回了小院,正正經經地向云七跪拜,高聲說:“公子安好,小奴云從此后與您生死相隔!”
云七坐在交椅里看向窗外,那是云府最中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