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黃色的燈光下，常爸爸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看到女兒回來，常爸爸抱怨到：“這么晚才回來，也不接電話。”

常爸爸用手指點了點主臥的方向，“你媽本來等你回來商量接你哥出來的事情，撐不住，睡了。”

“對不起，爸。”常思很難受，努力控制著呼吸。

對呀，早晨走前說好的，竟然忘了，常思異常自責。

“去廚房吃點飯，睡吧”。說完常爸爸轉身回了房間。

鍋里溫著蔬菜粥，常思機械地盛，機械地吃，味蕾感受到的熟悉味道讓她找回了些力氣。

夜里最寧靜的時刻，常思終于睡著了。她又一次夢到了她的十五歲，人生中最黑暗的那一年。班里有個濃妝艷抹的富二代女生，專喜歡欺負常思。

那天，哥哥來接自己放學，目睹了自己被掌摑，一怒之下將女生推下臺階。誰能想到，原本不到兩米高的臺階，竟然給他們家帶來了沉重一擊：因惡意傷人致殘，17歲的年紀，哥哥被判處了七年的有期徒刑。

五顏六色的長指甲像魔爪一樣死死地揪住了自己。

常思在心里大喊“不要來，哥哥不要來”。

但是她心里清楚，都是注定的，這就是她的魔咒，該發生的一樣都不會放過她。

“思思！”哥哥果然看到自己被堵，焦急地跑了過來。

“小太妹你干嘛，不想挨揍就放開我妹妹”。哥哥一把抓住了扯著常思的胳膊。

“我偏不，你妹欠揍，見天兒瞪著大眼睛亂瞄”。常思很著急，哥哥聽到這句話一定會發火。她努力的掙扎，想要擋住哥哥。

“叫你離盧英杰那么近！”叫囂著，小太妹高高地抬起手，就要打下來。

常思絕望地在心里祈求著，不要發生，不要重來……

就在她以為一切又要重演一遍時，常思猛然感覺到一股未知的力量充斥全身，讓她一下就掙開了桎梏，那女生就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推了開去，跌坐在腳邊。

哥哥見狀立馬拉起常思頭也不回的走了。

常思反應不過來，回頭看看，那坐在原地的女生仍錯愕的張著嘴。

“她是誰，為什么欺負你？”哥哥追問。

哥哥的噓寒問暖即使在夢中，也睽違已久了，常思心頭起伏，哇地哭了出來。

七年來，常思無數次的做著這同一個噩夢，今天，她終于不再任由那個悲劇重演。

夢里的常思又甜甜地笑了，就像早春的雪，潔白，歆香。

“怎么又哭又笑的。”哥哥無奈的給常思翻找紙巾。

“沒，餓了。”

“小豬餓了，餓瘦了就賣不掉嘍！”

哥哥揶揄的笑，像是真的回到了童年。

兩人一路追逐打鬧，回到家中圍著飯桌你爭我搶，好不開心。

常媽媽也還年輕，一臉無奈到：“好好吃飯，不想吃寫作業去。”

“吃，我和哥哥最愛喝蔬菜粥。”常思從小最害怕媽媽反復無常的情緒，尤其那件事后。

“你不是不愛喝粥嗎，媽，思思會拍馬屁了。”

“去！”常媽媽被逗笑了。

常思看著，也笑了。

哥哥，真想你。

……

清晨的霞光婉約動人，卻短暫易逝。城市里忙碌的人，很少能顧得上欣賞這份美麗。

常思是個例外，她每天早起幫家里做好早飯，快速吃完就出發去上班，路上、公車里，她可以在盡情欣賞日出的景象。

朝霞讓紅日，該來的，該去的，循環往復，生生不息。

她幾乎天天都是最早到公司的那一個。不幸運的人，再不努力，誰會還可憐自己呢。

常思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她要在今天把工作結完，明天是哥哥出獄的日子。還有一個晚上，全家就能團聚了，常思光想著就抑制不住激動。

敏感如常思發現有一道尖銳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沒有抬頭，因為她知道，那是Kathy，她的死對頭。

東野圭吾在《惡意》中說過，有些惡意是無緣由的，他們沒有理想、碌碌無為，于是你的優秀天賦，幸福和善良都是原罪。

常思對她的敵意一點也不奇怪。

昨天自己工作上被揪到了錯處，這次主管的職位懸空后，應該是Kathy上位無疑了。死對頭變上司，想想也是夠難受的了。

她真希望自己能有一份不用瞻前顧后的魄力，狠狠地把辭職信摔倒對方假笑的臉上。

可是，她還要顧家。

或許哥哥回來后，她就可以過的隨心一些了吧。

“常思，經理叫你去她辦公室。”一位同事喊道。

“好，謝謝。”

常思遲疑了一下，敲了敲門走了進去，Kathy竟然也在。

兩人的暗流洶涌，都看在了Vivian的眼里，孰是孰非，她自己也有判斷。但是，壞消息還是得繼續宣布，她能做的只有盡量緩和語氣。

“這次的案子，甲方要求換個負責人，常思，你明白吧。”

“明白。”看著Kathy，她還能不明白么。

“Kathy之前一直做輔助工作，很多地方不清楚，你稍微和她講一下。”

“辛苦了。”Vivian輕輕的拍了拍常思的肩，似乎是想給她一些安慰。

但是對于一直廢寢忘食、努力工作的常思來說，這點安慰，真的起不了什么作用。

而Kathy，明媚一笑，向常思伸出了戴著鉑金鉆戒的手，故作姿態，卻不講話。

合作愉快？還是你好拜拜？

常思不想陰謀論，但是，前因后果之下，有些答案似乎昭然若揭。

常思拂開了Kathy的手，丟下一句“好的”就走了出去。

’或許該走了’常思撰寫交接文檔的時候這樣想著。

不做負責人，常思的工作輕松了許多，她甚至提前一個小時完成了任務。

一到下班時間，她就起身趕回家。不一會兒，又和常媽媽出了門——她們要去超市幫哥哥買新的用品。

衣物、床品、衛生用品、哥哥愛吃的食物，兩人大包小包買了個遍。

回家后，常媽媽依然很興奮，她滿心歡喜的布置著兒子的房間，鋪床、掛衣服、擦玻璃，常思很久沒見到她這樣有生機的樣子，連給哥哥買的小玩偶擺件都來來回回地調整著位置，努力擺出最完美的姿勢。

常思插不上手，只能退回了房間，她想，哥哥回來后一定會開心的，那么用心的布置，那么可愛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