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紀文龍從口中咳出幾滴特侖蘇，恍惚間睜開眼，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難道說....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輪回者已脫離瀕死狀態(tài)】

【輪回者已返回現(xiàn)實世界，偏維空間提供的全部強化已被封印】

【因果抹除倒計時開始】

【23:59:59】

淦....騙騙我都不行嗎.....

“因果抹除是什么意思？”

“修正所有與輪回者相關(guān)的因果線，至到產(chǎn)生沒有輪回者的、新的因果平衡。”

“....說人話....”

“輪回者在現(xiàn)實世界的存在會被抹除，抹除后....”

“你將被世界遺忘。”

這裹挾著機械音的七個字錘在紀文龍的胸口，錘得他發(fā)懵，錘得他腦袋里生產(chǎn)情緒的精密儀器生了銹，死了機。

“永遠嗎？”

“永遠。”

“我日你嗎。”

“監(jiān)測到輪回者有挑釁行為，警告一次。”

【23:29:02】

在紀文龍感受著腦海中的數(shù)字變換了1857次之后，他釋然了。

說起來，自己本就是已死之人，死都死了，那遺忘不遺忘、被誰遺忘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再者說，若自己的死不被銘記，便不會給他人和這個世界帶來煩惱。這難道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嗎？

唉...就自己這視死如歸的覺悟...不皈依佛門實在是可惜了...

念頭至此，紀文龍便從口袋中掏出手機，訂下了去往開遠市最早和最晚的往返動車票。

來回一共七個小時.....完全來得及....

紀文龍看著手中的佛珠，這般想著。

“滴滴”

拐角汽車的鳴笛聲轉(zhuǎn)瞬變成了公交刷卡器讀取的聲音。

“學生卡”

紀文龍隨著人流涌進了公交車，雖說這個時間點去往動車站的人不少。但所幸是起始站，紀文龍還是找到了位置坐下。

話說....怎么也算是逃課了...要不要跟老媽報備一下....

紀文龍看著手機猶豫著。

實話實說？不可取，不可取。

自己要是發(fā)一條“您的兒子將于24小時后被不知名力量抹除，因此，今日必須去完成一名中年婦女的遺愿。”的短信的話，老媽大概會回個“真巧，我正準備拿著左輪和斧頭殺出喪尸群呢！”之類諷刺的話。

正當紀文龍猶猶豫豫、找不到借口之際，“叮”的短信提示音響起，老媽的短信反而先到了。

“晚飯截止時間晚上八點，過期不候。”

顯然，紀文龍的班主任先一步把自己逃課的信息同步給了老媽。

紀文龍釋然一笑，老媽不愧是老媽，就連“早點回家”四個字也能講出政治談判的肅穆感。

窗外的風景像是開了二倍速的JOJO一樣晃人的眼，紀文龍頭靠在車窗，陷入短暫的沉思。

如果今天是你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你會怎么過？

這是個年齡快和紀文龍一樣大的老問題，誰也沒曾想他會在十八歲剛剛成年的時候，遇上這樣的困境。

追番嗎？可是今天是星期五，剛更新出來的番劇只有那部爛得冒泡的《超人高中生們即便在異世界也能從容生存》。

紀文龍可不想在現(xiàn)實生活的最后一天，還要看著女高中生充當導彈的人肉助跑器。

去告白嗎？在紀文龍有跡可循的回憶中，好像就只在初二下學期喜歡過一個名字很好聽的女生。

只是，也僅僅喜歡過那么一個學期。

和家人道別？怎么道別？像所有爛俗橋段一樣，淚眼汪汪地高喊著我愛你們，然后在他們的懷里化成點點星光？

可，這樣又有什么用呢？

正當紀文龍想著，一道詭異的目光將他從沉思中喚醒。

眼前，一個中年大媽正用冷冰冰的目光死死地盯著紀文龍，似乎在說“喂！讓個座唄！”

李來來個大雞腿....小爺我明天就要消失了....還想著道德綁架我呢？您就站著吧您！

紀文龍這般想著，冷冷地瞥了中年大媽一眼，便把頭扭了回去。

他剛開始看向窗外，褲腿便被人拉了一下，他趕忙回頭查看。

一個三四歲光景、可愛至極的小女孩正拽著紀文龍的褲腿，朝他眨著眼睛，小女孩的另一只手正牽著那個中年大媽。

“淦！”

五分鐘后，紀文龍站在過道上，中年大媽坐在位置上。小女孩正坐在中年大媽的腿上，伸出雙手沖著紀文龍咿咿呀呀著。

紀文龍面色平靜地看著小女孩。

喵的....

公車開開停停，如同上帝在揉搓紀文龍所剩無幾的時間。

“曲州動車站到了，下車的乘客請從后門下車。”

紀文龍隨著涌出公交車的人潮再涌進動車站，過安檢，上動車，找到位置坐下，一氣呵成。

“兄弟，你也離家出走啊？”

紀文龍身邊恰好也是個穿著校服的男生，看著紀文龍身上的校服第一時間便把他想得和自己一樣了。

“沒有...”

紀文龍剛想矢口否認，男生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沒事，兄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年輕的時候要是不離家出走一次，都對不起父母的養(yǎng)育之恩。別看我才高中，已經(jīng)第三次離家出走了！”男生的臉上頗有幾分自豪。

“你看，這是我的網(wǎng)戀女友！我這次離家出走就是為了去見她的.....”

男生自說自話地打開話匣子。

最難對付的類型啊....

紀文龍聽著嘮叨，感到格外頭痛，望了望窗外被速度拉成抽象畫的城市，又看了看在動車上敲著字、說著話、睡著覺的人們。

他有些唏噓，沒想到人生的最后一天也沒有期待已久的一見鐘情，還是這么的寡淡。

真操蛋啊！

紀文龍悠悠地嘆了口氣。

“今天是我生日啊，你怎么連這都會不記得呢？”穿著便裝的女孩從座位上站起身憤怒地說道。

“寶貝...我忘了....真忘了，我最近忙得連今天是幾號都清不清楚了。”女孩身旁穿著西裝的男孩安撫道。

看模樣，應該是兩個剛工作沒多久的小年輕。

“怎么可能會忘啊？我們兩個生日就差了一個禮拜，上個禮拜我剛給你過完生日，你怎么會連這都沒記住呢？”

“我這一個禮拜每天都只能睡五個小時，我連自己年齡都快忘了，怎么能記住啊？”

“可是.....我也要工作啊，我還是擠出時間給你準備了驚喜。”

“那不一樣，，，，我那是...”

“有什么不一樣？你的工作是工作，我的工作就不是了嗎？全世界就只有你累嗎？”

“不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A臉啊！直接A上去啊！情侶之間哪有一個熱吻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果有，那就兩個！

講道理？講什么道理？談戀愛要是都靠講道理，大家都去和siri談戀愛好了！

紀文龍冷眼看著他們的爭吵，內(nèi)心慷慨激昂地指揮著。

“你真的是太擅長讓人失望了。”

女孩冷冷地丟下一句話，紅著眼眶朝著車廂深處走去。

你走什么啊？你這不是在激化矛盾嗎？！

紀文龍在心中咆哮道。

“我...”

男孩抬起身剛要說什么，便又作罷地坐回了原位。

你在干什么啊？！追上去啊！混賬！

雖然紀文龍表情似是鍍了一層霜，但內(nèi)心卻在火山爆發(fā)。

“各位旅客列車已經(jīng)到達開元站，請拿好您的行李和貴重物品，從列車前進方向右側(cè)車門下車，下車時請注意列車與站臺之間的間隙。”

“兄弟，和你聊得很開心。”紀文龍身旁的男生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誰他嗎跟你聊了？！老子從頭到尾就沒說出來一句完整的話？！

紀文龍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后飛也似地逃出動車。

開元最好的高中....開元一中....紀文龍一邊百度，一邊打開導航，地點已經(jīng)知道了，接下來就是去學校打探消息了。

紀文龍前腳剛踏離動車站，天便開始落起了雨，愈演愈烈。

密集的雨點恍如一顆顆被拉長的玻璃球，噼噼啪啪地砸向地面，砸向人們的雨傘和雨衣，似在錘煉。汽車的鳴笛聲和雨的“唰唰”聲交錯，城市溢滿了擁擠。

雨雖大，但地面少有積水，行人也沒有因為惡劣的天氣而減少，大多形色匆忙。

城市和雨仿佛簽訂一份和平協(xié)議，共生共存。

開元是出了名的雨城。

而一場暴雨大概是這座雨城能給予歸鄉(xiāng)之人最盛大的禮物吧。

紀文龍低頭看了看手中的佛珠，如此想著。

【14：28：21】

開元一中。

“老師，我想請問一下高三的學生放學了嗎？”紀文龍氣喘吁吁地拉著一位老師問道。

“放學....都高三了！你還想著放學！你這個年紀怎么放得了學？！晚自習不上了？！高考不考了？！”爆炸頭的女老師猶如炸毛的松鼠對著紀文龍吼道。

“....老師我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

紀文龍隔著幾米就能感覺爆炸頭老師身上濃厚的責任感。

“不是我們學校的？那不還是高中生？那不還是要學習？要高考？”女老師的中氣十足地呵斥道。

紀文龍突然明白這個學校能成為省重點不是沒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