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之前嗎,你剛上大學的時候,我們幾個人相約到這里來散步。”
對著湖面發呆的眾人,恍惚之間聽見有人在說話,紛紛抬起頭來面面相覷。
不是顧聞鐘,不是戴不聞。
也不是成又琳,更不是那被勸回來之后,壓根沒開過口的何溪午。
“記得記得,那時候玩得很開心。”
一個扎著雙馬尾的可愛女生說著,成熟之間透露著一絲俏皮。
在何溪午看來,她不過二十幾歲,許是剛踏入社會吧。
旁頭的男人看起來與她一般歲數,只是眼角的皺紋和黝黑油膩的皮膚讓他稍微老了一些。
何溪午眼角余光落到顧聞鐘身上,不禁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顧聞鐘捕捉到了何溪午的異樣,看著她的淺淺笑容不禁問道。
“沒有,我只是想起你之前大學的模樣了。”
“這是怎么說?”
他轉頭看了看旁頭打情罵俏的小情侶,眼色留有疑惑。
“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還是個小白臉。后來到了大學,再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成了一個老大叔的模樣。”
顧聞鐘有些哭笑不得,可另一方面,他又對何溪午的緩和態度心存感激。
“你說到了大學,再見到我的時候——是說的當初的白河灘之行嗎?”
“還能是什么時候。”
何溪午輕輕一笑,許多年前的回憶重新蕩起,撥動著她的心弦。
說實話,她也很奇怪自己為何會這般溫柔地同顧聞鐘聊天,許是因為今天的主角不是他們吧......
反觀那眺望湖面的成又琳——卻是塌著腰,無精打采地靠在亭欄上。
戴不聞也是如此。
“還是開口說說話吧,可別因為我剛才的氣憤離開,而壞了整趟旅行。畢竟,要解決矛盾的,可不是我和顧聞鐘呀......”
何溪午在心里想著,桃唇微微一張,便又說道:
“咳,各位。”其他人投過眼神來,“剛剛是我不對,我不該那么著急離開,搞壞了氣憤。”
一陣沉默。
熊熊火焰如同燃上了何溪午的面頰,卻又在成又琳的故以緩和之下,快速消滅而去。
“沒有啦,你也是因為要去祭拜阿姨,我們并不怪你。”
“嗯。”
顧聞鐘在旁邊附和著,唯獨戴不聞依然沉默。
成又琳輕微瞄了一眼,卻也沒有開口問話,只是草草地說了一句:
“現在是九點鐘,再等上十分鐘,船就會來了。”
“倒是沒有想過,居然會是觀景小游輪。”
“哈哈,說得對,我倒很想坐坐天鵝船,哪知道票賣完了。”
“這也沒有辦法。”
幾個人聊著天,方才的尷尬氣氛也緩和了不少。
戴不聞聽著,心中也暫時輕松下來,不禁開口說道:
“當時我們來白河灘的時候,也是要坐船呢,誰能想到,我會遇上那種事。”
現在提起來,戴不聞都還心有余悸,下意識地摸了摸右大腿的手術疤痕。
眾人都知道他想起了當時的惡性腫瘤,便有些沉默起來。
“你們別這樣呀,我只是說說罷了,好歹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就當作是偶爾回憶一下吧。”
“你倒是不避諱。”顧聞鐘在一旁冷不防地說道。
“避諱什么,哪個人不會生病呢?”
“你當初可不是這個樣子的——上急下跳,真是壞脾氣。我現在想起來,都有些后怕。”成又琳笑了一句,弄得戴不聞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話說回來,當時你病得那么嚴重,我還以為你要治不好了......”顧聞鐘說道。
“其實醫生也說了,這個腫瘤本身并不嚴重,需要的只是全面治療罷了。”
“當時的醫藥費有多少?”
“不太清楚了。”戴不聞略微有些失落,忽然又想起了些什么,“對了,說到醫藥費,我還得感謝一下溪午。”
“感謝我?”
何溪午一臉茫然。
“當時你的父母捐助了我們,我才能逃脫鬼門關,安然無恙地痊愈。”
“我父母?捐助?”
何溪午仍然搞不清楚狀況,轉頭看了看一旁的成又琳。
“你這么奇怪的樣子,想必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吧?”
“我當然不知道呀,我爸——那個人有沒有捐助我不想管,可是我媽媽她那么清貧的一個人,何德何能會捐助你呢?”
“可她當時確實幫我們家渡過了難關.......許是幫忙了太多,以至于你們家后來都有些貧困了吧......”戴不聞說著。
“大概吧......我確實不知道這回事。”
在何溪午的印象里,母親一直是個勤儉持家的人,對待錢財可是珍惜的不得了,就算遇上了什么事情,必須要送些禮物的,她也都是扣扣嗖嗖,不舍得多花一分錢。
那樣的人,怎么可能會對戴不聞這樣一個陌生孩子給予幫助呢?
更何況,自己從未與她提起過戴不聞的事情呀!
亭欄旁的成又琳,看著她一臉苦惱的樣子,便開口說道:
“當時,叔叔阿姨要捐錢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只不過,是從戴家父母那里聽聞的。”
“你仔細說說看。”
“也不算什么很清楚的大事,我只是聽到了“欠人情”這樣的字眼。”
“欠人情?”
何溪午瘋狂地搜索著腦海記憶,試圖找出母親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言語。
忽然,她想起了些什么。
她記得,戴不聞倒下之后的某一個周末里,自己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許是長久沒有聽到母親的聲音了,那樣疲弱的聲響剛開始傳入何溪午的耳朵時,還讓她嚇了一大跳,連忙詢問著母親的身體情況。
“我沒事,我沒事,不用擔心我。你在那邊,吃飯了沒有呀?”
“當然吃了。你自己身體要保重哈,千萬別再去找那么多的活干了!”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母親三兩句話便應付過去,接著又說,“我打電話過來,是要跟你說件事,我們家要開個飲料店啦!”
“飲料店?”
何溪午想到母親那蒼白的頭發,有些擔憂。
“你要和誰開呀?還是一個人?”
“嗯,我一個人開。”母親像是在思慮些什么,轉而又說,“也不算,是跟人合作的,你別擔心就對了。”
“我是怕你被騙了!”
“不會不會!”
“那你可得問問清楚,有什么事情可得來跟我說一說,我好給你出出主意。”
“我知道的。”母親笑著說道,“對了,我記得,你是不是有個同學叫做戴不聞呀?”
何溪午心頭咯噔一下,想起那遠在醫院病床上,瘦弱的戴不聞來。
“是啊,怎么了?”
“沒有沒有,只是碰巧我與他父母相識。”母親解釋著,“這次開飲料店,也是與他們商量著的,我們要一起開。”
“這樣啊......”
“你別擔心,我認識他們都好久好久了,信譽有保障的。”
何溪午應了一句,可不安的情緒還是蕩了起來。
自己雖然沒有見過戴家父母,也不知道他們的為人如何,可事實是,他們的兒子現在就躺在病床上,可哪里有時間去思慮開飲料店的事?
再者,自己曾經聽到成又琳說過,他們家的雜貨鋪關了門,現在應該是處處困難才對呀!可哪里有資金新開一家飲料店?
“你得想清楚了,戴家現在遭遇的事情可多著呢!”
“這些我都知道,你別擔心!”母親多說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可何溪午想來,卻是陣陣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