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奉行者大人賜教，”安禮誠懇地說。

“提到墜龍谷，就不得不提起龍的傳說，”洛都娓娓道來，“那是一種上古巨獸，曾遍布大陸的山川河澤。傳說諸神命巨龍搬運巨石修建了宏偉的天上神庭，而龍也成為神之首仆，龍由此獲得了超越其他種族的權能。根據龍詩記錄，諸神曾以龍的數量作為評判實力的標準。不過，隨著時間流逝，巨龍漸漸消失在了大陸之上，雖然偶爾仍有目擊事件發生，但多半只是謠傳，或是殘留著龍之血脈的龍嗣，與傳說之物相去甚遠。歷史記錄的最后一只巨龍現世來自承襲了希戈帝國的希亞雷斯特。希亞雷斯特為了打贏與蠻族的戰爭，啟動了名為逆龍者的計劃，用某種方式復蘇了沉睡在血原之下的巨龍之軀，直到今日，那只巨龍仍舊每日翱翔于北方，蠻族也因此百年未敢入侵。”

“真有趣，”長桌對面的冥兒有些不屑的冷笑道，“希戈帝國便是建立在神之首仆，龍的尸體之上的，如今帝國的后代們卻需要借助曾經被屠殺之物才能茍安，可真是莫大的諷刺，想必帝國皇帝會死不瞑目吧。”

“帝國建立在龍的尸體上？”安禮有些好奇這些失落的歷史。

“希戈帝國統一之路最大的敵人便是雄踞于血原之上的古老龍國，帝國皇帝率軍進攻古老龍國之時，龍國人喚醒了火焰巨龍隆加，但注定的敗局哪怕是巨龍隆加也無法改變，帝國皇帝親手斬下了隆加的頭顱，也收獲了逆龍者的稱號。”冥兒目光聚集在面前的盤中的食物上。

“希亞雷斯特復蘇的巨龍就是隆加？”安禮猜測。

冥兒只是微微點頭，手肘撐在桌上，手掌托著下巴，靜靜地看著鎧甲下的洛都。

“墜龍谷也死過一頭巨龍？”安禮問。

“或許稱其為墜落更合適，”洛都說，“伯爵大人應當注意過海中那根巨大石柱，那是古老時代便已墜落的神庭，而荊棘山脈據說也是從神庭墜落的。神之花園的泥土落地便成了荊棘山脈，而與神庭之土一同墜落的還有負責看守花園的巨龍，巨龍隨著神庭之土一同墜落，由此形成了巨龍谷。倘若伯爵大人登上荊棘山脈的頂峰，便會發現墜龍谷便是一個龍的形狀。而且墜龍谷中生長著眾多龍骸之土中才能誕生的植物，比如龍心草……”

安禮關注著馬庫斯的表情，讓他倍感意外的是，馬庫斯并未顯露出多少慌張，反而是悠悠然吃著食物，時而饒有興致的停下來聽洛都的講述。

“傳說并非空穴來風，”安禮笑著說。

“正如伯爵大人所言，”洛都說。

“教會難道沒有調查過那里？”安禮隨口問了一句。

“神諭奉行者的職責是抓捕魔女，舊神遺物和墜落神庭有專門的組織負責，”洛都回答說。

“看起來你們十分忙碌，”安禮說，“除了此地的魔女事件，別處魔女事件十分普遍嗎？”

“在圣伊席布教區下轄三個次級教區，分別是鐵霧城教區，灰澤鎮教區以及荊棘山脈教區，因為非系譜異靈波動事件時常發生，且處理起來十分棘手，常常需要持續數年監測，恰好最近灰澤城也發生了一起非系譜異靈波動。”洛都解釋說。

原初教會擁有一個名叫監測司的組織，負責監測一定區域內靈波現象，教會將王國各處動植物的靈譜編撰記錄，出現不在記錄里的靈魂便會產生反應。只是這種東西其實十分不靠譜，從外邦運來的一個蘋果，或者一個新品種的候鳥，都可能引起異靈波動。監測司原本是為了針對魔女事件和其他與舊神遺物有關事件而設立的，漸漸地演變成了教會插手世俗權力的一個借口。

“灰澤鎮發生異靈波動？”安禮有些擔憂自己當初的行為被發現。

“應該和灰澤最近發生的瘟疫事件有關，”洛都頓了頓說，“不過也可能與一位魔女有關。”

“魔女？”

洛都沉思片刻后：“想來此時抓捕行動已經成功了，告訴伯爵大人也無妨。”

安禮有種不祥地預感。

“灰澤鎮的伊里安德伯爵府上有位女仆，名叫伊莉絲—卡梅絲，經過長期觀察可以確定其是魔女組織的一員，雖然不清楚她是否屬于魔女，但可以肯定她了解魔女信息，”洛都隔著厚重的頭盔盯著安禮，“也就是幾天前，我們的監測者發現了她與一個負傷騎士接觸，似乎在傳遞著某種訊息。”

安禮呼吸不由得加重了起來，他太大意了，實在是太大意了，竟然未曾想到教會早已經盯上了伊莉絲，而他占據魯修拉軀殼時曾和薇薇、洛迪特、伊莉絲都曾提到過他是一位來自青河村的騎士。如此一來，教會便會順藤摸瓜找到青河村，繼而發現魯修拉并不屬于青河村，并且他還留下一個紙條。如果伊莉絲被捕，那么紙條多半也會落入教會手中，慷慨的貝利蒙特伯爵十分樂意幫助魔女，這個消息不僅在魔女組織內流傳，在教會內部恐怖也會流傳開來。

可龍之魔女為何會安然無恙的來到這里？安禮心中產生了一個可怕的猜測，或許教會仍舊準備放長線釣大魚，希望借助伊莉絲和龍之魔女這條線來將魔女組織連根拔除。

“伯爵大人，不必驚慌，”洛都似乎察覺到了安禮的不安，“魔女組織雖然如同腐爛之葉埋于王國的泥土中，但腐爛之葉也注定無法走入光明。一切都在吾主的指引之中。”

“畢竟落入污穢之人會招引蟲鼠，看起來最近蟲鼠有些多了，”安禮淡淡地說。

他已經決定了，暫時不要明目張膽地跟龍之魔女接觸，以免教會察覺，還是通過冥兒比較合適。

一場沒有硝煙的晚宴在搖曳燭光即將燃盡時結束，馬庫斯繼續挑選著明日進入墜龍谷的村民，亞頓也蹲在樓梯下擺弄著自己那些機械零件，洛都仍舊站在廊下，旁邊著城堡中的一切。

安禮坐在了書桌上，心情就如敲打窗戶的亂雨。

“看起來你似乎犯了一個很大的失誤，”冥兒出現在床邊，“這個世界遠比你想象的復雜。”

“你可以與第十死神對話嗎？”安禮問。他覺得或許不能再等待了。

“我可以提交申請，但需要死神大人同意，”冥兒說。

“越快越好。”

“第一次見你如此慌張。”

安禮搖了搖頭，“我只是不希望處于被動之中。”

“在我看來，兩者并無區別，”冥兒說。

“其他人怎么能夠看到你？”安禮又問。

“你只要使用我的權能，我就會現身。”冥兒說，“除此之外，別人只能看到我的一般形態。”

“一般形態？”

冥兒一抬手，身體便化為了一只烏鴉落在床上。

“你會說話嗎？”安禮問。

床鋪上的烏鴉歪著腦袋盯著他，“你覺得呢？”

安禮笑了笑，“那請你代我向龍之魔女傳遞一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