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燕今云的那封結盟詔令，齊國上下都知道新繼位的燕王要迎娶那個曾經將他視作卑賤奴仆的長公主了。

齊王恢復了她安寧長公主的封號，等她及笄后便要去燕國和燕今云完婚了。

齊燕兩國的聯盟詔書一出，魯王就被氣倒了，沒想到最后燕國竟然和齊國聯盟了，當下的局勢瞬間變了。

兩國聯軍將魯國打回了他們的都城，燕今云放出話，凡魯國子民歸順者，一律分編進齊燕兩國境內，魯國皇室，格殺勿論。

三個月后，齊躍班師回朝，還帶來了燕國給長公主下的聘禮，一臺臺貼著燕國封條的紅木箱子被抬進了明珠閣。

綠裳早在尋覓回宮的時候就被齊鋒給送了回來，齊王后說要給她撥一些伺候的宮人，被她拒絕了，她在齊國也待不了多久了，不用這么大費周章。

齊王后看著面前的女兒，她明明年歲不大，卻總是讓她覺得她已經長大了不少，自從鹿鳴山回來后，她的臉上好似再也沒有了笑。

“阿凝，你真的愿意嫁給燕今云？”

齊王后拉著她的手，帶著關切的問道，之前她曾想過，等女兒長大了，就給她尋一個性情溫順的駙馬，招贅到宮里，等將來阿鋒繼位，也能保她此生榮華富貴了。

只是沒想到她還未及笄，就被許給了千里之外的燕王，那燕王還是曾經被她踩在腳下的質子，倘若他娶回去只是為了折磨呢？

尋覓撲到齊王后懷里，閉上了眼：“母后，我是齊國的長公主，享萬世榮華，食一方百姓食邑，這是我的責任。”

齊王后拍著她的背說著：“你和燕王，沒有一絲感情，若他娶你回去只是為了折磨你呢？”

她抬起頭看著齊王后說道：“那是最好不過了，至少他沒有針對齊國。”

“我曾答應過他，倘若他肯發兵幫助齊國，我就會答應他一個條件。”

這是燕今云離開齊國的時候，她對他的承諾。

齊王后看著面前的女兒，半晌沒能說出來話，末了輕嘆著開口：“所以，這便是你當初放他回燕國的原因嗎？”

尋覓轉頭看向窗外，如今已是夏日了，外面蟬鳴陣陣，她緩緩開口：“即使我不放他走，他也能回到燕國。”

那一刻，齊王后突然覺得，她一下子長大了許多，只是如果可以，她寧愿她還是那個宮里的混世魔王，至少還能看到她無憂的笑。

魯國滅國，齊燕瓜分了魯國的地域，而半年后就是尋覓的及笄禮，也是她出嫁燕國的日子。

齊王后來從齊王后那里也知道了當初她為什么要放燕今云回燕國的原因，一個交易，一個承諾讓燕今云和齊國達成聯盟。

齊燕風俗不同，她今后要在燕國生活，自然要學習燕禮，燕今云特地送來了一個老嬤嬤來教習她，時間便在一日又一日的學習中飛快劃過。

尋覓聽著綠裳的八卦新聞，不過她如今給尋覓講的都是燕國怎么怎么了，上月燕王處置了一批不聽話的臣子，聽說迢城的斬頭臺一月血都沒有流干凈。

上上月燕王翻新了鳳儀宮，據說是為了給未來燕王后居住的，那布局瞧著竟跟齊國的明珠閣一模一樣。

尋覓打斷了綠裳的話，笑著看她：“你這么關心燕王，要不要你替你家公主去嫁啊。”

綠裳慌忙的跪下：“殿下，奴婢絕對沒有二心！”

尋覓彎腰扶起她：“逗你的了，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燕今云如果真的想折磨我，他不會留到回燕國的。”

“啊？”綠裳不解的啊了一聲，她確實很擔心燕今云對他們殿下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只能講講燕國的事情，讓她家殿下沒有那么害怕，沒想到害怕的人是她，完全不是她家殿下啊。

尋覓又安慰了她一下，讓她退下了，掏出瓷瓶服下了一顆藥，當務之急是要去鹿鳴山多要一些藥了，齊國和燕國離得那么遠，到時候任務沒完成她就提前死了，倒是得不償失了。

秋末，繡娘送來了嫁衣，火紅的嫁衣上用金線勾勒著一只栩栩如生的鳳凰，，展翅欲飛，琉璃珠子點綴著鳳凰的輪廓，在陽光下閃著光芒。

尋覓看著嫁衣不言語，如今她感覺自己怕是只能再撐一年多了，每日只覺得自己很困很困，只想合上眼好好睡一覺。

來年春日，齊王后親自操辦了她的及笄禮，規制之大讓一些士大夫差點又提出來廢后一說了。

“阿凝，你長大了。”端坐在上方的齊王看著女兒被挽起來的頭發，眼眶紅了些許，下月她就要啟程前往燕國了，從此山高水長，不知再見是今夕何夕了。

-

一月后，長公主出嫁的隊伍從宮中出來，王宮侍衛在兩側開道，站在城墻上的齊王后哭到暈厥，齊鋒悄悄握緊了手，而護送尋覓前往燕國的正是齊躍。

儀仗浩浩蕩蕩的出了麗水城，趕往齊燕邊境，齊躍驅馬在馬車旁停下，尋覓仿佛感應到了一樣，抬手撩起了簾子：“三哥哥，怎么了？”

齊躍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遞了過去：“阿凝你拿著，倘若燕今云對你不好，你就殺了他。”

尋覓有些哭笑不得：“三哥哥，我是去聯姻，不是去拉仇敵的。”

齊躍卻是把匕首塞進她手里，語氣不容置喙：“拿著吧，就當為了防身。”

她也不好再推脫，將匕首收了起來：“謝謝三哥哥。”

為了在燕國推算的吉日完成大婚，齊躍只能加快前進的腳步，在一個月后終于趕到了邊境，他本以為來接迎的是燕國大臣，沒想到卻是燕今云本人。

黑色的馬車停在遠處，一身玄衣的帝王站在那里，他早已不似當初在齊國時瘦弱的模樣了，身量挺拔，臉上也褪去了稚氣，一臉淡漠。

齊躍翻身下馬，敲了敲馬車車壁：“阿凝，三哥哥可以進去嗎？”

尋覓應了一聲，齊躍打開門進去，看著被紅蓋頭掩面的她，喉中似有一股子澀意，半晌才開口：“阿凝，已經到邊境了。”

尋覓正準備抬手掀開蓋頭，就被齊躍按住了手，齊國有習俗，新娘子的蓋頭只有新郎可以掀，不然將會一生不幸，他雖不信這些，但是他現在寧愿這習俗是真的。

“三哥哥？”蒙著蓋頭，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

齊躍把她的手放到身前，坐到了一邊：“三哥哥只能送你到這邊了，給你挑的侍衛，都是三哥哥在軍中細細挑選的，上過戰場亦是可以信得過的人。”

“皇兄和父皇挑的嫁妝都是現銀，錢莊的信物已經交給了綠裳，倘若你想走，便帶著綠裳一起，她自小就跟著你，不用擔心她的忠心。”

他頓了頓，看向她，哽咽了一下：“母后給你做了三年的衣裳，阿凝，倘若在燕國過得不好，就寫信告訴我們，哪怕拼上三哥哥這條命，也要把你帶回來。”

尋覓聽著一向寡言少語的齊躍說這么多話，字字句句都是親人的關切，她閉上了眼，淚珠似是斷了線一樣的落在了她的手背上，炸開一朵又一朵晶花。

“三，三哥哥。”她抽抽搭搭的說不出來一句完整的話。

齊躍替她擦掉手背上的眼淚：“好了，燕今云已經在外面等你了。”

他從馬車里鉆出來，親自牽著馬兒往前走，從此，他的幺妹便是他人婦了，不知有生之年能否還能再見她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