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八】
緊趕慢趕,嫁衣終于在正月十八這一日完成了。
少女母親為少女換完嫁衣,少女乖巧的坐在銅鏡前,任由母親為她綰發。
“阿娘,我有點害怕。”少女淡淡的開口,說是害怕,可是言語間聽不出一絲的情緒。
少女母親綰發的手停頓了下來,咬了下唇,溫聲安慰道:“傻丫頭,有啥好害怕的,聽說山神大人長得俊俏”,邊說著手又開始接著幫少女綰起頭發來,“而且山神大人的人也很好,你看,村里的李姑婆逢人就夸,以前李姑婆也跟你一樣被選做儀式人。”
少女沉默了,村里人口中的山神大人是何許人她不清楚,但是阿娘口中的李姑婆還是有點耳聞。
聽說村里老一輩的李姑婆五十年前也被選做儀式人,與山神大人成了婚,大婚之夜過后,李姑婆跟山神大人沒了音訊。
五十年后的正月初一,李姑婆再次出現在村里人的視線里。完好無損,只是紅顏已逝,但身體健康,面色也比一般老人紅潤,大家問她這些年過得怎么樣,她只是一笑而過,但每當問起山神,總是能滔滔不絕,從長相到人品,夸個不停。
李姑婆的到來,也意味著這下個儀式的開始。
而這一次被選中的,正是少女。
少女母親突然嘆息道:“我看如果不是因為五十年的期限已到,她定是不愿意回來的。其實也可憐了她,對山神愛得深沉,而如今山神大人卻要另娶她人為妻。”說完似是想到了什么紅了眼眶,再也沒接著說下去,只剩下雙手不停的綰著發。
少女聽了母親的話,略有所思。
迎親的時間是午夜子時,在女方家辦理儀式。
還有半個時辰,山神大人的迎親花轎就要到了。不同于尋常人家娶親,求個熱鬧。山神同少女的婚禮倒是頗有幾分ming婚的模樣,除了主人家的少許近親參加,村里的其他人都要回避,家家戶戶大門緊閉,這是祖輩流傳下來的傳統。
盡管聽說了山神的各種好,但是少女仍舊不想嫁給一個陌生的人,即使她已經打算放棄了對二狗哥哥的那份感情。
少女愁眉不展,她要做些什么才能改變現狀呢?
而此時,山神廟
村子所在的大山山腰有座山神廟,說不上華麗,倒也是修繕如新,神廟干凈清新。但是不同一般神廟與金玉佛像,此處供奉的是由木雕而成的無面神像,久看又似是能觀看出幾分貌相。
神龕前有一簡單長桌,鋪著張大紅布,將整張桌底形成個封閉的空間,紅布上擺放一香爐,左右兩盞油燈,僅此而已。
彼時一黑貓依偎在山神像腳下,忽然嘴里冒出了句人話,“山神大人,您得準備準備,還有半個時辰就得去接新娘子了”,說完慵懶的躬了下貓腰,伸出貓舌,舔了舔爪子。
旁邊無臉神像似乎有了神情,原本平滑的臉有了波紋,轉眼又平息下來。瞬時,神像與黑貓周圍出現了一個無臉人,身著喜服,從身形可以看出,是個男人。
黑貓抬頭看著身邊的男人,男子臉龐的輪廓與神像無異,看不到五官的頭顱可以用光滑來形容,著實有幾分詭異。
黑貓似是習慣了這副模樣,眸子里波瀾不驚,倒也很是鎮定。
男子左手一揮,眼前浮現一頂大紅花轎與一匹黑馬。
男子搖了下頭,似是有些許無奈,接著起身上馬走在最前,紅轎懸浮于空跟在其后,中間還跟著只小黑貓。
就這樣,一人,一馬,一紅轎與一黑貓,啟程前往村莊迎娶新娘。
……
子時將近,村里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就連打更的今晚也被準許不用報時,直到明日公雞的第一聲啼聲響起,儀式才算結束,村民才可以開始出來活動。
少女身著紅裝,坐于床頭,周圍安靜的詭異。遠處似是傳來馬蹄聲,隨之起伏的還有自己的心跳。
村門口的歪脖子樹似乎是低腰恭迎山神的到來,村子很大,轉了幾條街,終于來到少女所在的府邸。
塵霧飛揚,山神來到宅子門口,大門敞開,沒走多遠就能看到大堂掛著的“囍”字,鮮紅的顏色格外搶眼,與這冷清的四周顯得格格不入,與之更格格不入的還有之前門口不遠院墻處的一只黑色粗布鞋。
山神沒有半點的遲疑,下馬,準備進門迎接新娘,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練與淡然,看不出任何情緒。抬腳邁進屋內,步伐不緊不慢,看不出一絲期待,只是臉上又如同山神廟中的無面神像那般開始出現波紋,稍后又平息。
來到少女的閨閣門前,山神停下腳步,剛一抬手,腳下的黑貓突然發出了聲音,語氣中有些許驚訝:“山神大人,您的臉……”
山神低頭看了眼黑貓,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臉,還是如同之前那般絲滑,仔細一看又似是有了些許不一樣,像是開始逐漸有了貌相,有了情緒,但是再細看確實一片模糊。
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山神有點詫異,但是儀式還在進行,他再次伸出手打算推門看看房中的新娘。
黑貓看到山神打算這樣進去,趕緊開口道“山神大人,容小的冒昧一句,您這樣進去會嚇到新娘子的。”
山神似乎同意了黑貓的說法,思索了下,換上了黑貓的臉。
頎長的身形頂著一個貓頭,烏溜溜的大眼珠子在轉呀轉,突然咧開貓嘴一笑。
這一笑著實把黑貓嚇了一跳,頭上冒出了一滴冷汗,頭次被自己的容顏嚇到。
“山神大人,您這樣,待會夫人都不用服酒水,直接就可以跟我們回去了。”黑貓溫馨提示道。
山神貓嘴又是一咧,似是想表達出自己此刻心中難得的喜悅。
黑貓差點心梗,表示欣賞不來。好在山神下一秒就換成了正常人類該有的面貌。溫潤如玉,一副公子哥的模樣,臉上仍舊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的神情。
黑貓松了一口氣。
山神似乎想到了什么,挑起嘴角,道了句:“有趣。”
推開門,少女已蓋著紅蓋頭,坐于床頭,一動不動,忽略微微生氣,倒像極了個沒有生機的娃娃。
山神關上門,走近少女,蓋頭的遮擋,兩人看不清雙方的容顏。
山神坐到少女旁邊。
生人的靠近,少女知道,這一刻終于來了,努力叫自己冷靜,但還是忍不住攥緊了袖子。
兩人沒有對話。
山神沉默,似是尋思著什么,緩緩出聲哼著未知名小調。
不帶感情的清冷聲音,卻像是清風與泉水拂過般,平息了少女的緊張與不安。紅蓋頭下,少女眼角有淚,嘴角卻勉強扯出一絲笑容。
……
子時的前一刻,響起了敲門聲。
是儀式中的媒婆到了,迎接兩人去大堂進行拜堂儀式。
三人到了大堂,堂中除了三人別無其他。
媒婆致辭念了很多話,但是不同于普通婚禮對新人美好祝愿,更多的是祈求在場的新郎官護佑村子風調雨順,武運昌隆之類的吉祥話。
終于,子時到。
媒婆扯著嗓子,用尖銳的聲音喊道:“一拜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