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密納受了固倫達努爾哈赤的指令,到古勒寨“拜訪”一番。
為了表示外甥的孝心,努爾哈赤特意備了一斤遼參。那可是稀珍海類件,萬歷汗特供,是達爾滾專做供物來收藏的,是為有朝一日能夠進京面圣時作為進獻。
自覺羅寨被兵,努爾哈赤將其洗劫一空,甚么衣服鐵鍋,獸骨草藥,口糧牲畜之類所獲頗豐。
唯獨這些海參最為最貴。
努爾哈赤抱著不得罪他的態度,順便去調調他的底細。這阿太的父親王杲在建州做了多年的右衛都督,古勒寨已然屹立于沿河諸部之上,實力不容小覷。
阿太自命不凡,自從得到了愛新覺羅寧古塔貝勒們的鼎力支持,更是將血口張向了大明疆域。
這是豁出身家性命之舉,絕無有退路。
但阿太并不這么認為。
他覺得吃敗了仗則可退縮回女真地界,明軍再如何彪悍,也不能夠在這片莽原大地客場施發全部戰力。
所以,守住這片根據地,便不懼怕他李成梁!
諾密納受托來至古勒寨,阿太大開中門,率眾敬侯,以射鳴鏑相迎。
諾密納早聞阿太威名,只一時未曾拜見,沒曾想他竟是固倫達的舅舅,此番有機會受邀前來,欣喜若狂。
他見了阿太用這番兒陣勢來接引自己,激動得忙上去打千兒,那馬蹄袖甩得震天價響,正色道:“薩爾滸諾密納給貝勒爺請安了!”
阿太瞧他三十多歲的年紀,小八字胡一直彎到下顎,身穿著的袍褂熨貼的筆直無痕,黝黑的臉上坑坑洼洼,那雙細長的柳葉眼卻透漏出狡黠的光閃來。
“薩爾滸城主嘛,你的名聲,我也是極為仰慕的。請起罷!”
諾密納道:“小小噶柵,怎能和古勒寨相提并論呢!貝勒爺高贊了。”
阿太道:“你是我外甥的下屬,自然也是我的下屬——來吧,讓我這個東道主好好款待款待你——請!”
諾密納遞上禮單,徑隨他上了宴席。
待酒肉過后,又與阿太一同游覽了古勒山城。
“兄弟,你看我這城中,兵馬訓練有素否?”阿太突然地問。
諾密納知他心思,故道:“貝勒爺治兵大氣古樸,井然有序,是我家固倫達所不及的。”
洛科聽了笑意四起,追問道:“能拿下廣寧否?”
“這……”此話問得突然,諾密納不知該如何回答,“那要看廣寧的兵力如何了。若廣寧駐軍五千,光以古勒寨的力量,那是萬萬不能夠的。”
阿太聽他唯唯諾諾地分析完后,不禁大笑,“你以為我真的會自己獨攻廣寧嗎?我有蒙古王相助,他可以出一萬人馬!”
諾密納委實被嚇了一跳,一萬蒙古騎兵,就連遼東首府遼陽也要被踏平呢!
“哈哈!一萬騎兵先奪下廣寧、沈陽、遼陽、鞍山、海州、耀州、蓋州……我還何愁整日吃不上遼參呢!”阿太說道盡情處就像一只貪婪的惡魔,雙眼俱泛了紅光。
諾密納瞧得他瘋瘋癲癲,心想你這莫不是在白日做夢?
“貝勒爺一定是酒席上聽了某些蒙古王的‘豪言壯語’,才會有如此的‘雄心壯志’呢!可贊、可贊!”
阿太道:“我這人不喜歡拐彎抹角,我的外甥肯派你來,說明他絕對信任你,我也相信他的眼光——來人!呈上!”
還未等諾密納緩過神來,一個阿哈早端上呈盤,立在面前。
只見那盤中盡是玉器把玩之類,全是都是漢人精工雕刻的手藝,且是貢市罕見的寶貝。
“貝勒爺這是……”
“還希望你回去替我多多美言幾句。我的那個外甥倔強得很,他與我之間尚有隔閡,我看得出。不過沒有永遠的敵人,我們的目標若達成一致,還有何事不成?建州便是我們的天下,而你薩爾滸的地位,便可想而知了。”
早在諾密納出發之前,努爾哈赤就囑咐過他,勿要收人私物,只以探查其寨為主。
諾密納時刻記掛心頭,當眾拒絕道:“貝勒爺的賞賜厚重,我無福消受。我還是那句話,今日所見,我必會如實回稟我家固倫達,虛實絕不掩蓋。如沒有要事,我便要向您請辭了!”
“還是我的禮物不夠打動你!”阿太道:“這里還有幾十兩銀子,如能勸說得動你家固倫達,事后,我必再多增添與你。”
諾密納囁嚅了一下,稍稍有些動心,卻依舊堅持不收。阿太又那他沒辦法,只好讓他離去。
諾密納騎著一匹蒙古馬離開了古勒寨,他沿河而行,一路上琢磨著該如何向努爾哈赤回復。
“這個阿太分明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家伙,我還當是甚么貝勒,其就是一個亡命徒罷了!”諾密納冷笑一聲,“若不是仗著他是固倫達的親舅舅,我早該當面挖苦他一番了!——他怎么不干到北京,自己個兒當皇帝呢!”
突然,一隊持著器械的人馬擋在了自己的面前。
諾密納瞧得此人臉熟,卻又不大認得,本想繞路而行,可那伙人竟有意排開陣勢去擋住自己。
“怎么,想攔路剪徑么!”
諾密納拍拍胸脯地道:“我可是努爾哈赤的部下,識相的快讓開!”
“這不是薩爾滸的城主么?怎么又做了努爾哈赤的依附民了?是不是自甘墮落啊?還是只為了圖求溫飽?”
諾密納見來者不善,而且他說話陰陽怪氣的,遂問道:“我與在下無有交集,何必見面就要挖苦我呢?還請放我前行,我這袖中還有幾粒碎銀子,各位全當買個酒水,亦不枉我的一片赤誠之心。”
領隊之人騎著馬走了出來,笑道:“你仔細瞧瞧我是誰!”
“——尼堪外蘭?!”諾密納心中暗叫“不好”,怎么遇到了敵人呢!當下瞧這陣勢,看來自己要兇多吉少了。
尼堪外蘭只笑道:“為一只豺狼去做那些犯難之事,我替你不值呀!”
“尼堪外蘭!上次沒有抓住你,今日你莫要再逃!”諾密納大喝一聲,沖了上去。
尼堪外蘭與他搓手過了幾個回合,諾密納稍占下風,當下有被活捉的感覺,心中憤憤不已,故與他死力相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