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工作日,難得的沒有堵車。
司機將車停在小巷門口,道路很窄,需要人走進去。施別爾不忍心叫醒熟睡的樂因見,就一直抱著。許多年,沒有這樣了。
樂因見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徹底昏暗,似乎下一秒就會變臉。
“醒了?”
“嗯...”樂因見有些不好意思的從施別爾身上挪開,假裝在整理衣服,“這是哪兒?”
“你還記得小時候經常去的那家甜品屋嗎?”
“記得啊,可是不是搬走了嗎”樂因見皺眉,“難道你找到他們了?”
“嗯”施別爾笑著點點頭,“走吧,人家等我們很久了”
施別爾轉身下車,待樂因見站穩時,很自然的牽起她的手。樂因見反射性的想要擺脫,卻被握的更緊。只好無奈放任。畢竟,她也很想念,想念屬于過自己的溫暖。
是一個類似四合院的院子。樂因見被帶進一個小屋,到處充滿了陳舊年代的味道。這里更適合品一盞茶。
“你要什么味的?今天可以多點一個。”施別爾將類似菜單的小冊子遞給她。
樂因見笑不出來,“隨意吧”該怎么說呢,樂因見有些無措。她不想讓施別爾知道,卻說不出口。
施別爾以為她是害羞,便點了幾個她一貫喜歡的口味。點罷,仿佛看不見樂因見緊皺的眉頭,只是安靜的看著她。樂因見被看得有些毛毛的,“你...”
“你是怎么找到他們的?”
“你猜”
樂因見不由白了他一眼,“不猜”
良久,施別爾回道,“是管家找到的,后來給了他們這個地方,現在算是一個比較特殊的會所。”
樂因見一聽便懂,既可以給他們一個安居之所,又可以掩人耳目,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方案。“奸商”樂因見帶著點鄙視輕聲道,沒想到卻被施別爾聽到。
“你呀,又是口無遮攔。也就叔叔阿姨寵你慣的。”
是了,從小錦衣玉食,除了大錯,很少挨罵。爺爺說過,嫉惡如仇、瀟灑淡然,有兩種人。一種是時代的英雄,一種就是嬌生慣養的孩子。
這個世界過于復雜,過于單一。
說著,遠處的服務生將甜品端上來。樂因見有意忽視它的存在,胃里卻更翻騰的厲害。
施別爾仿佛看不見她的異樣,只是默默將甜品移到她面前,自己端起一杯咖啡。樂因見強迫自己直視眼前的東西,手心已經出汗,拿起勺子,吃吧,吃一口也不會死。
施別爾在默默看著她,腦海里回想起申伊的那句話——喜酸,厭甜。他不知道樂因見經歷了什么變成如今的樣子,或許這樣說太決絕,很多地方還是那樣。愛耍小性子卻又非常懂事,審時度勢仿佛是天生的能力,敏感卻很堅強,很消極卻又時刻充滿活力。可是有一點,她變得太讓人驚訝,曾經嗜甜如命的樂因見,厭甜。
施別爾直覺告訴自己這一切和那次車禍有關,他迫切的想知道,面對眼前的人兒對著那碗甜品視如毒品的人,到底在隱瞞什么。
她什么都不說,施別爾有些窒息的疼。
“因因”施別爾突然開口
“嗯?”樂因見仿佛聽到救命搬的聲音,抬起頭
“走吧”施別爾直視著她的眼睛,樂因見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放下勺子。
“既然你知道,為什么還要做這些,為了試探什么嗎?”
施別爾沒有說話,只是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我知道,你肯定很好奇是為什么。很簡單,心理反應,放不下。”樂因見微笑著對著施別爾說,仿佛這一切只是在講一個故事。“那年車禍,是回布拉格那年的車禍,有時候挺不理解的,我樂因見這輩子,好像和車禍二字,離不開了。本來是不會有事的,可是我任性,路過一家小店,一定要買。爸爸只好找地方停車,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違章事故。怨不得天,怨不得人。”
施別爾第一次聽到她很冷靜的講述那段過往,就像一個身外人,冷冷的回憶。
“哎呀,我也不知道那時候為什么一定要去,就跟著魔了一樣,施別爾,你說,我是不是個罪人。”樂因見還在繼續,仍然帶著微笑,可是那雙眼睛,蓄滿了淚水。
“別說了”
“這不就是今天你的目的”
施別爾沉默,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最近似乎被憤怒失了智。
“還有一場車禍,你想不想聽”
樂因見轉頭看著院外,用一種近乎冷漠的語氣,“我去找你,你和她在一輛車上,我追啊追,追啊追,其實我相信你,就是想知道一個理由,可惜了,沒有。然后來了一輛大貨車,載著...”
“別說了”施別爾壓抑不住的想離開,他突然覺得有點蠢。
樂因見戛然而止,良久,沙啞的喉嚨帶著一絲疲憊,“走吧,我沒怪過你,你不用愧疚。”
樂因見站起身,沒有回頭看施別爾的神情。她只覺得累了,這么多年,第二次覺得疲憊。
回去的路上很安靜,樂因見對著欲言又止的施別爾,微笑的道了聲再見。頭也不回的走進公寓。回到家的樂因見直接去了浴室,她需要泡個澡,因為身上好臟,整個人膩膩的。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是南杉。
“哥...”
“見到施別爾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
“嗯...”
“那就回來吧”
“我...哥,我還不...”
“小懷的病復發了”
“什么!上次醫生不是說沒有問題了嗎!醫生說以后都會好好的,怎么會怎么會!哥,你是不是在騙我,不可能,術后沒有排斥,恢復的那么好...”樂因見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又暗了下來,她蹲在沙發角落,無措的嘟囔著。
“因因,你先冷靜。醫生說過,小懷能夠走到今天已經是奇跡。你不是孩子了,你是孩子的媽媽。”南杉的語氣相比剛開始明顯柔和起來,“我給你安排回程,你準備一下,可以嗎?”
“好...好,可是哥,我老師那邊...”
“不用擔心,施別爾聯系的專家應該快到了,不會有事的。你把手上的事整理好,這次回來,就暫時別走了。”
樂因見沉默不語,她感覺自己的內心告訴她不想走,她明白哥哥是在用小懷的事在逼她,“好”樂因見輕輕回到,她望著落地窗外的燈紅酒綠,朦朧朧的。
一夜未眠,樂因見強迫自己從沙發旁站起來,隨意用水沖了把臉。她已經短信交代了學生助理要處理的事,所幸,老師的項目到了尾聲,結束的工作交給助理不算難。她現在要去一次醫院,不知老師怎么樣了。
樂因見走到老師病房外時,施別爾正在不遠處和主任醫師溝通。
“因見,你來啦,臉色怎么這么差?是身體不舒服嗎”師母正走出房門,手里拿著一個臉盆。
“沒事兒,老師怎樣了?別爾說他有請專家過來。”
師母笑笑,顯然情緒好了許多,“沒事了,專家看過了,說無大礙,就是累的,人老了,不行咯”
樂因見接過師母手上的臉盆,“師母,您別這樣說,您和老師一定會健健康康的,這水我來收拾吧,對了,辰辰還沒回來嗎?”
師母沒有推脫,“沒呢,部隊出來要點時間,應該快了,哎,這兩父子,終于能安安靜靜待一塊了”
樂因見笑笑,她這位老師對誰都是好脾氣,唯獨那個兒子,說不過三句就要吵起來,整個A大都知道。施別爾已經和醫生溝通完畢,只是看了眼樂因見,便對師母說,“老師,沒事了,醫生說只需要好好休養,很快就會恢復,還要,我已經請了護理,您也要照顧好自己”
“小施,這怎么好意思,老頭子的病已經麻煩你了,護理就不需要了,你老師我又不是缺胳膊瘸腿的,.....”
“師母,您就陪師傅聊聊天就好啦。您照顧好了自己,才能照顧好老師”
樂因見將師母扶進病房,將手中的水倒盡處理完時,施別爾已經走了。樂因見心里忍不住的有些難受,人啊!
待樂因見走出醫院時,卻看見施別爾正在門外站著。只有背影,樂因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高大了一些,壯了一些,也感覺成熟了一些。
“去哪,我送你”
“學校,處理些事”樂因見很爽快的答應,既然要放下,就先面對吧。
“走吧,車在別處”
施別爾揉揉她的頭,率先走在前面。
很快,學校到了,施別爾將她送到實驗樓下。“我看著你進去,我就走”
“好,謝謝。”樂因見似乎很開心,打開車門時,卻被一只手拉住。
“等一下”
樂因見正準備轉頭讓他放手,“施別爾,請自....唔唔”
施別爾用力地將樂因見扣在副座,用從未有過的激烈,他已經渴望了很久。這三年,他無時不刻在想她。他很后悔,很后悔,他以為她會等,因為一直都是她在等他。可是他錯了,現實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啪!
“施別爾,你瘋了!”樂因見好不容易掙脫他,卻因為男女之間的力量懸殊再次被按在座椅上。
施別爾將頭靠在樂因見臉龐,“呵,樂因見,你才知道嗎?”
“你......”樂因見再次蓄力想要掙脫,“你放開我”
“不放!”施別爾的聲音帶著一絲凌厲,“南杉的私人飛機最近回國,你是不是又要跑”
“你...”樂因見一震,“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是不是在監視我!施別爾,你別太過分!”
“是嗎”施別爾將樂因見放開,卻鎖了車門。他抽出一根煙,沒有點。“就算你恨我,我也不可能讓你再離開我一次。”
樂因見,我說過,來世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