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負一層上到地面一層，在單元門外，花影的目光習(xí)慣性被一樓那位不拉窗簾、不修邊幅、沉迷在游戲世界里的鄰居所吸引，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花影轉(zhuǎn)身離開，一邊走一遍想：為什么打游戲的人，感覺就像遠離了現(xiàn)實生活一樣？

來到奶茶店的時候，剛好是交接班的時間，她和白班的同事打了招呼，換好工作服。

“那我們走了啊！”

白班的幾個人跟花影和另外兩個兼職的打了招呼，就離開了奶茶店。這里上白班的不是兼職，屬于全職，他們幾個人的工資比花影的稍微多一點，算是正式員工。

“再見！”

花影朝他們的背影揮揮手。

“小影，小影，你今天收到工資單了嗎？”剛換好工作服的一個女孩湊到花影跟前，小眼神有點諂媚的問道。

“嗯，收到了。”花影低頭看著訂單，準(zhǔn)備去做奶茶。

“小影，你能不能借我200，我……我今天想早點下班，我要去……相親。”女孩雙手握拳，緊張地放在她的下巴頦那里，半鞠著腰背，眼睛里映出奶茶店的燈光，在傍晚的夜幕中閃閃發(fā)亮。

“200塊錢？這么多？”花影訝異地抬起頭，目光落在女孩那張有些麻子的胖臉上。

“你去相親，你干嘛要借錢？而且不是發(fā)了工資嗎？還不夠你相親的？”花影說著，停頓了一下，睜大眼睛，嗅到了一絲絲不對勁兒，問道：“咦？不對啊，你是女的，相親該不是還得你掏錢請吃飯？”

女孩尷尬起來，直起腰背，原本握著小拳拳的手也放下來了，說道：“切！你真沒勁兒，跟你說什么你都不懂，老古板！相親當(dāng)然是看對方的品質(zhì)啦，今天跟我相親的是個超級無敵宇宙第一大帥弟！”

花影抬了抬眉毛，揶揄道：“姐弟戀啊？”

女孩哼哼唧唧地抱怨道：“你到底借不借我200塊錢？不借算了！哼！”

花影沉默了一分鐘，手底下沒閑著，繼續(xù)做事，淡淡地回道：“看你可憐，錢是不借的，但我可以幫你頂班，你早點下班，你的那份活，我免費幫你做了，這樣你就可以跟你的大帥弟多逛一會兒。”

“你真是摳門啊！花影，行吧行吧，那我等會兒就下班了？”女孩的名字叫張梅，年齡比花影小兩歲，今年19，學(xué)習(xí)不好，初中畢業(yè)上了個職校就出來打工了，在社會上也算是根兒混了好些年的老油條，這點花影看得很清楚，所以并不和張梅過多的接觸，一切都是點到就好。

“嗯吶，等會兒就走吧！”花影認真地做著自己手上的事情，毫不在意張梅那種蔑視地目光。

張梅見過不少人，當(dāng)然也見過花影這種油鹽不進的，看在她還替自己頂班的份上，算了，不借錢就不借錢吧！所以她上了不到40分鐘的班，就收拾收拾趕緊從后門溜了。

少一個人干活的結(jié)果，就是花影一直忙到很晚，等所有的訂單全部做完交給外賣員拿走的時候，已經(jīng)超過凌晨12點10分，這比平時的下班時間，足足遲了將近一個小時。

冬天的夜晚很冷，花影套上羽絨服，把所有的東西整理好，現(xiàn)在店里只剩下她一個人，另外那人11點30的時候就正常下班走了。等到各種收拾、清洗、整理、檢查、關(guān)好店鋪，徹底搞完，花影看看時間，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趕不上最后一班公交，只能在街邊掃一輛自行車騎回去，估計到住處都要凌晨一點多。

“唉~”

花影嘆口氣，因為最主要的問題是路不太熟，有點發(fā)愁啊！她在心中暗自念叨。

走出奶茶店的那一刻，她深深地感受了一把隆冬時節(jié)凌晨的冷到底有多冷！絕對可以終身難忘。

圍巾和帽子在這種天氣里顯得很沒用，但很快，在她無法承受寒冷的某個十分細微精確的時間點里，一道在夜間看起來極淡極淡的綠芒，它幾乎和商業(yè)街上夜間的霓虹燈別無二致，仿佛就是霓虹投向花影軀干的反射光而已，就這樣嚴絲合縫地裹住了花影的整個身體，于是，神奇的感覺出現(xiàn)了：外界不論再怎么寒冷，花影都感覺不冷了。

“你又出來了嗎？你到底是什么呢？”

花影攤開自己的掌心，凝視飄在手上那一層薄薄的綠芒，很像天上的星辰落在自己的身上和手中，她甚至?xí)岩墒遣皇怯幸活w星星落進了自己的身體，所以才會時不時發(fā)出這樣好看又柔和的星光，還總是在幫助她恢復(fù)體力，治療疾病，今夜，它居然又出來幫自己御寒保暖。

這一個月，如果不是神秘的綠芒每夜幫她恢復(fù)精力體力，以她的身體素質(zhì)，是無法做到白天上班，晚上兼職，兼職之后還能學(xué)習(xí)一個小時，每天只睡那么點時間，早就要累趴下了。

“萬分感激！雖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東西，但我非常感激你每一次給我的幫助！”在花影有限的認知里，綠色柔光肯定是什么神奇的生命力量，它一定會知道自己在跟它說話。

感覺不到嚴寒封凍的苦楚，花影的精神狀態(tài)自然而然地從凍懵了回歸到某種沒心沒肺的輕松愉悅，尤其是那些闖入她眼底，從未有過的、賞心悅目的凌晨雪景，雖然雪已經(jīng)停了很久，但空曠無人的商業(yè)街和霓虹燈，偶爾出現(xiàn)的路人，遠遠的、伴著路面樹梢的殘雪，看著也很別致。

“呵呵……，原來我也是懂點藝術(shù)的人啊！”

花影為自己能看到殘雪之美而沾沾自喜，心情相當(dāng)?shù)赜鋹偅_步也變得格外輕快起來，慢慢地離開了地面，飄忽在距離地面大概三公分左右的位置，向前走去，白色長款羽絨服和碎花長裙在凌晨的霓虹燈下，幽幽地泛出薄霧一樣的綠光，她就這么一邊飄，一邊向公共自行車的集中停放點移動，心情愈加愉悅了，因為這一次比起上一次剛出醫(yī)院時的感覺更清晰，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會飄起來，但也能確定不是錯覺和幻覺。

就在這時，昏暗的夜霧中，遠處步行街上，有一個過路的行人，突然大喊一聲“啊！媽媽！”，然后就發(fā)了瘋似的匆忙奔跑，卻在雪地上重重摔下一跤，連滾帶爬就近原則，不知鉆進了哪個夜場。

夜，是如此的安靜，只因為在冬季。

那一聲破鑼音似的“啊！媽媽！”，猛然驚擾了花影原本沉浸在愉悅感中的專注，她著實被嚇了一大跳，也剛巧，她眼中的余光不經(jīng)意掃到這幅場面。

花影長舒出一口氣之后，扎扎實實地落在地面上，腳底的觸感很明顯，那硬邦邦的商業(yè)街大青石板路面。

“哎~落下來了？不飄了？”

她緩了片刻，癡癡地憨笑起來，感嘆道：“這人好傻，不知道下雪地滑嗎？大半夜跟見了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