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玄與天朝交際之處是無人問津的數十里荒郊野嶺,雜山亂叢,而離這里最近的一個地方也是相距百里,哪里是一處山清水秀之地,名為青山鎮。
夜晚里,青山鎮名為瓶子巷的地方里,一個十二三歲一米三四的少年正背著一個籮筐腳步輕盈的走出一個破敗小院。
吱的一聲輕響,他輕輕關上貼有兩個門神的大門,籮筐被一張白布蓋著,看不出里面裝了什么。
小小年紀的他臉色看起來有些病態的白色,穿著一身補疤泛白的白色衣服,腰上還系著一把比他短一點的木劍。
他看了一眼遠處的一座山峰,名叫卉山,哪里是他經常去挖藥砍柴打獵的地方,對于哪里他很是熟悉。
少年名叫胡離,是個孤苦無依的少年,早年父親在母親還懷著他的時候上卉山失足落下懸崖而死,母親薛蘭蘭在生下她之后靠著販賣字繡勉強養活她,在胡離八歲之時母親還是撐不下去離開了他。
胡離身體雖然看起來很是瘦弱,而且臉色微白,有種病懨懨的感覺,可是他耐力卻是很好,經常能一口氣不停歇跑十一二里。
這不,他現在就開始跑了。
夜晚的瓶子巷很清凈,偶爾可以聽見貓狗的叫聲,按道理來說一個人跑步時聲音應該都會挺大的。
可是沒想到在夜空中一道身體極速穿過瓶子巷,速度快,聲音小,這是胡離在穿過瓶子巷。
瓶子巷兩邊都有房屋,都不算特別大,這邊基本都是一些普通之人所居之地,也是離卉山最近的一個巷子。
不一會,胡離就已經過了白天讀書聲聲聲入耳的私塾,然后又過了做裁縫的馬婆婆家,終于,他穿過巷子最后一間房屋。
接著便是過一個橋,橋下是一條寬三丈大河,這條大龍井所流之河冬暖夏涼,一年四季都清澈透底,而且魚兒比較少,所以這里就成了瓶子巷這邊幾個巷子的洗衣挑水之地。
小橋過去就連著卉山,上面基本沒有什么兇猛野獸,都是些比較溫和的動物,卉山什么有很多藥材動物,無論怎么去捕獵找藥,卉山山都一直保持有許多藥材動物。
胡離微微停下身體,他慢慢調整好呼吸,額頭上出現了一點汗水,他雙手扶了扶籮筐,然后就接著上山。
卉山原本是沒有路的,只是因為走的人太多,就出了一跳路。
夜晚很黑,可是這個少年卻如同野貓一般,在黑暗里暢通無阻,一路直接到一個懸崖。
他緩緩停下身體,從跑變成走,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輕輕呼了一口氣才慢慢蹲下放下籮筐。
胡離用左手穩住籮筐,右手小心翼翼的把白布掀開,只見里面擺滿了各種已經干枯卻保持綠色的花和葉。
胡離母親生前很喜歡花花草草,賣的字繡上也經常會有花草之類的圖案。
胡離清楚的記得母親說過她很喜歡花草,可以聞到芳芳香味,如果能看見就更好了,特別是一種名叫曇花的花,母親一直都很想親手去捧一捧它,聞一聞花香。
胡離捧起一把花草慢慢站立起來,他眼睛濕潤著,嘴邊緊緊閉著,緩緩轉身看著深不見底的懸崖。
夜晚的卉山懸崖灰蒙蒙的一片,此時一個孩子正對著這個寂靜無聲的懸崖投下各式各樣的花瓣綠草,不一會,籮筐就空空如也。
這個看起來病懨懨的少年低聲細語的訴說著什么,微風拂面而來,吹走少年的低語。
少年直直站立怔了許久,這里是他父母最后相聚的地方,是死后也要在一起的地方。
他默默蹲下,雙手捧起一把黃土,然后緩緩起身,他手掌傾斜,黃土入五年前灑親人骨灰之時一樣飄落懸崖。
胡離取下腰間的木劍,這是他八歲之時一個背著木劍古板卻讓人親近道士所贈的,說要好好保護自己媽媽,不讓妖邪惡鬼來打擾陸離媽媽。
那時候的胡離不懂是什么意思,直到有一晚他殺了兩個人,他才明白了,明白了只有自己強大,手中有武器才可以保護想要守護之人。
而也在八歲那一年,胡離母親沒能熬過冬季苦寒,胡離也是在那個時候開始了一個人討生活。
胡離右手握劍,食指點在劍柄之上,他在黑夜中胡亂舞劍,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什么劍招,不知道是什么劍法,只知道要發泄心中的委屈,心中無人知曉的心事。
他背對樹林面對懸崖,一邊幽暗陰森如地獄,一邊灰暗寂靜如幽魂集聚,他如同夾在中間的一縷魂魄,不曾來入夢,不去輪回道。
胡離心無旁騖舞劍,他發現竟然可以察覺到一些細微之事,比如幾丈外有一只蟬蛹正化蝶,他腳下懸崖峭壁上有螞蟻爬行,微風吹動一抹細草。
他竟然在不知不覺中便踏入二流高手中的四品入微境,可察細小事物的運行規矩,能提前知道普通人的細微末節。
胡離腳步輕盈流暢,身體行動雜亂無章,他在泄憤,他在無聲泄憤。
一個微白光亮從幽暗森林中緩緩行來,走出樹林才發現是一個身穿白衣的僧人。
明明天空無月,可是僧人身上卻發出淡淡光芒,隱約可以看見他背上背著一把古樸長方形木琴,形象飽滿琴底頸部刻有無音二字,琴漆有斷紋。
僧人一身白衣,身形修長,雙袖隨著微風輕輕搖曳,一雙沒有眉毛修飾的眸子很是顯眼。
在黑夜之中白衣僧人就像一道光,把幽暗樹林和灰暗深淵徹徹底底隔開。
忽然,僧人所處之處的樹林沙沙作響,狂風大起,只見原本挺拔的高大粗桿的樹群竟然被突然而至的強風壓彎欲斷。
僧人袖子隨風飄蕩,身形卻紋絲不動,只見他雙手合十,頓時狂風驟停,白袖安定,安靜如初,只是樹木雜亂不堪使得剛才現象不是假象。
一個欲斷不斷的大樹之上懸浮著一把紫青寶劍,劍上站著一個人,一個黑衣男子,他一臉笑意的看著白衣僧人。
黑衣男子聲音很是醇厚,只聽見他對著僧人聲音洪亮道:“無眉!你說的蛟龍呢?怎么還是沒遇見?”
白衣僧人無眉沒有理會黑衣男子,無眉取下背后長琴,席地而坐,長方形古樸木琴橫放雙腿,雙手緩緩抬起搭在黑色長琴無聲弦上。
黑衣男子見無問如此行為,他一步踏出,身形飄然落下,好不風流,紫青色長劍在空中旋了一圈返回男子劍鞘。
男子對白衣僧人無奈的大叫著道:“我李慕容這幾個月來還從來沒有見你這把啞琴能發出一點聲響,你就別亂彈琴了,帶我去尋找惡龍好嗎?”
黑衣李慕容隨便看了一眼還在胡亂舞劍的少年一眼就繼續對著無問嬉笑道:“我絕世劍客李慕容第一次出江湖就該腳踏青云,劍斬惡龍,一劍飛過九州東流之河九曲流。”
白衣僧人輕輕拂動琴弦,修長手指在琴弦或捻或轉,動作優美熟練,卻沒有想象中的美妙旋律。
李慕容還想繼續說話,可是他忽然看見那個原本心無旁騖舞劍少年竟然不再雜亂無章,反而開始有些玄妙隱晦的劍氣流動。
李慕容覺得有些意思,這個少年竟然能被無眉的啞琴牽動而劍隨意起,很是有趣呢!
李慕容左手握劍之手輕輕一抖,紫劍出鞘過半,他右手手指虛點,劍入虛空,向舞劍少年而去。
似乎牽一發而動全身,紫青長劍在進入少年三丈以內后便被處于奇妙狀態的少年察覺。
少年胡離身隨劍動,一躍而起,速度極快,手握木劍一劍橫挑直刺,木劍直接點在長劍劍身。
木劍撞紫劍,木頭劈柴刀以卵擊石,果不其然,陸離在空中身形一震,如被雷擊,身形比躍起更快墜下,而紫青長劍則巍然不動。
少年身形才落地便再次而起,一劍一劍的或劈或刺或挑,無一例外都是他慘然落敗。
就在少年手臂顫抖繼續想要再次躍起時一道白色身影輕輕按住了他肩膀。
少年頓時安靜下來,無眉反手一拍,紫色長劍被迫回鞘。
少年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豐神俊朗的僧人,很讓人可以一眼記住,因為這個僧人沒有眉毛。
胡離想要退回一步對著僧人施禮,可是他發現身體竟然很是麻木酸痛,好像是跑了一天的路一樣。
不過胡離還是堅持的退后了一步,他雙手合十尊敬的對著這個發著微光的僧人行了一禮。
僧人急忙側身避開了這一禮,只見他面容圣潔的笑著對著陸離輕聲道:“施主不必如此,你與無眉有緣,無需多禮。”
李慕容聞言翻了一個白眼,他大步前行,與無眉并肩而立,他大大咧咧的對著陸離道:“剛才你走火入魔,是無眉牽動啞琴救的你,當然了!也還有我李大公子的一些功勞。”
胡離不明所以,不過他還是茫然的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胡離對著李慕容一樣施了一禮聲音稚嫩道:“多謝李公子!”
李慕容不像和尚無眉,他大大方方接了這一禮。
無眉溫顏悅色,他輕輕對著有意無意會去看名無聲那把琴的陸離道:“你若是喜歡,可以去試試,如果能讓它發出聲音,那我就把它送給你!”
胡離搖了搖頭,君子不奪人所愛,這是瓶子巷老先生教的,雖然他想在父母面前讓他們看一下聽一下這個只在大客棧或者高雅之地的福貴巷才能見到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