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白磊的樂隊能到MMC酒吧現場演出，其實還是沾了謝怡然的光。這個清秀漂亮楚楚可憐還有點呆萌的妹子。認識MMC酒吧的老板，只是因為酒吧老板其實是她老爹的學生。所以桃李滿天下，你不知道什么時候這種人際資源就用上了。

周一坤是個很有魅力的老板。他一身休閑裝，精致打扮的發型為他加了不少分。就算沒有豪氣的鉆表來陪襯，但是你第一眼就會覺得他是一個成功人士的感覺。周一坤和白磊其實很聊得來，畢竟白磊的靈魂已經38歲了。

白磊的小伙伴們還有些緊張。白磊已經開始在指點江山。因為MMC酒吧這個演出其實根本不是哪個樂隊的個人演出。今天是MMC酒吧成立十周年，所以廣泛的邀請了CD市大大小小的地下樂隊。白磊和周一坤開始從鍵盤的亂七八糟的SOLO開始，進而上升到那個吉他手的強力和弦不對，又談到前面過去的那個搖滾樂隊其實音樂素養還是非常欠缺。

白磊說的很爽，周一坤聽得也有些心神恍惚。他不確定這是不是一尊大神。在他的酒吧里，個性張揚，評頭論足的搖滾人太多了。大多是非常自信的說某某不好，然后自己上臺弄得更爛的年輕人。要不就是那種渾身洋溢著頹廢氣質的非主流。更不用說那些談崇拜某某外國搖滾樂手的瘋狂狗仔兒。白磊卻很特殊，因為他的點評并沒有提個人技術多好，比誰誰更牛。他提的意見很中肯，什么節奏不準，什么詞不達意這些，都是年輕樂隊的硬傷。周一坤心里覺得，至少這是個眼光不錯的人。

白磊砸吧下嘴，說了許久，其實他也有些口渴。抓過小酒瓶，瞇著眼睛悶了一口，抬頭看見對面周一坤，又舉舉酒瓶，示意一下，又一小口。周一坤笑了笑：“去準備吧，馬上到你們了。”

白磊招呼小伙伴，沒一會兒。臺上的走了個干凈。自家的小伙伴也開始上臺調試音響。

白磊脖子上掛著電吉他，歪歪斜斜的站著。閉上眼睛，他在感受這個氛圍，也在感受舞臺的呼吸。不得不說，還是有那么一點兒小緊張呢。

周一坤坐在吧臺前面，正準備好好看看。結果幾個小朋克一下就擋在他面前，他換了換角度，發現前面又擠滿了人。周一坤對這種換角度的游戲開始索然無味，這才發現吧臺旁邊還有一個人，他蓄著很有小資味道的小胡子，一個人在那邊饒有興致的自飲自酌。周一坤走兩步坐下，禮貌的打招呼。小胡子一笑：“你好。我叫王紳。”然后和周一坤碰了一下，聲音清脆。

白磊已經在開場了。前面的電吉他和弦單調而低沉。他站得更加怪異和歪斜，舞臺的燈光打在他身上，看著像個奇樂園的小丑一樣。臺下的人們已經有些躁動，人家一開場就是咚咚咚，要嘛就大聲喊：“誒危兒波得，噪起來！”然后大家配合的打出手勢，開始往死里搖。白磊的開場電吉他明顯不符合他們的審美口味。

白磊像是個沒睡醒的孩子，瞇縫著眼睛，沒管下面，繼續弄他的電吉他。這時候鼓點和貝斯已經進來了。節奏明顯噪不起來。下面的人抱著失望，三三兩兩的回自己的位置。

白磊將嘴湊近話筒，一開口，全場都驚呆了。

“我在水里，也上陸地，陽光照射著我沒有意義...”

樂隊小伙伴也呆了。白磊在排練房里不是這樣唱的啊？他一開口，就是一股濃重的“土”味兒傳遍四周。小胡子王紳也愣了，又搖頭說：“這還是個農民藝術家啊...”

周一坤倒是沒覺得，他從慵懶的散發著土味兒的歌聲中，聽出一股壓抑的，危險的信號。

“我在夢里，在你懷里，我在草里非常隱蔽...”

四周的其他樂手們已經回了自己的座位，嘀嘀咕咕的議論著。

“飄在水上，一切正常，咀嚼著泥，我很憂傷

趴在樹上，并不驚慌，很長很長時間才會死亡....”

白磊唱到這，眼睛一下就睜開了，寒光四射，像一只危險的爬行動物在放松肌肉，將要攻擊獵物。

“才會死亡....”白磊用了怒音。壓抑的情緒一下炸開，將情緒鋪墊到高潮。

周圍的人不由自主的打個哆嗦。旁邊的小黃毛問自己的同伴：“這...這是寫的蛇吧？”

“嘖，感覺不錯，但是不噪啊，老哥....”

白磊抬抬頭，這時候三兒的低鼓“咚咚咚”的幾下重擊，白磊仰頭開始唱：

“我一步一步走向明天，我一夜一夜的睡眠

一句一句把話說完，永遠失去了昨天

總有一天都化作云煙，不可能再有人世間

瞪大的雙眼看看月亮，仍然高掛在云上

也飄在水上

飄，飄在水上......”

小胡子王紳聽完了歌。沉默一會兒，禮貌性的鼓掌：“雖然旋律不錯，但是總覺得差了一些搖滾的味道。最后的嘶吼還是很不錯的。但是，這歌詞也太土了。”

“哦？我倒是不這么認為。”周一坤笑笑：“我認為這歌其實有很多的可能性，只是第一次聽，可能沒太發覺。”

白磊和小伙伴下臺了。四周的樂手們反響平平，也在議論這支特別怪異的樂隊。

周雨晴明顯有些不開心：“白哥，你怎么把歌唱的這么土？排練房里你不是這么唱的啊。”

白磊笑笑：“這才是這歌的真正唱法。”

“可是看起來，好像反響不是很好啊。我還期待咱們能一炮而紅呢！”

周一坤過來，也聽見了耗子的牢騷，哈哈笑著說：“哪個樂隊都是這么想的。其實能紅的太少。”又轉頭安慰白磊：“其實挺不錯的。可能這種風格他們沒見過，接受不了。”

白磊呵呵笑著：“耗子，你認為搖滾樂是什么？”

耗子想了想：“要帶勁兒。”

“要能噪。能引起觀眾的共鳴。”

白磊想了想，認真的說：“搖滾，在我看來，應該是一種態度。咱們玩搖滾，也是表達的一種態度。”

“哦？”周一坤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其實這種概念在白磊的前世基本每個玩音樂的人都懂。基本爛大街的調子，但是真正能做到的人很少。

“搖滾，嘶吼也好，低訴也好，都是想要將自己心中的想法表達給別人聽到。別人認同不認同，別人叫好鼓掌，或者是起哄，不理解的都好。你表達了，你做了，你堅持下來了。你就已經是在搖滾的道路上了。”

小伙伴們一臉懵。白磊笑笑，也沒有過多的解釋。很多問題，要他們自己才能想明白。

周一坤正要說什么，白磊的電話就響了。白磊看看嘈雜的四周，笑笑表示抱歉，然后走到大門口才按了接聽。

“白磊，今天演出怎么樣？”原來是謝怡然小姐姐。

“還行吧，就那樣。”

“演出費你拿到沒？”

白磊一愣。這才想起來邀請的樂隊還是有報酬的，樂隊分三六九等，報酬也開始分成好幾個層次。按照剛才臺下的這些人的表現，后面應該沒有上場的機會了。白磊估計，他們這忙活這一晚上，就唱了一首。頂多拿個300塊。苦笑一聲說：“還沒拿，應該有個低保吧。”

“噢。”謝怡然嘆氣：“今天媽媽過生日，要不我就過來陪你了。”

“你昨天就說了。”白磊搖搖頭：“行啦，不說了。早點睡覺，我也讓他們回去了。咱們明天見。”

“嗯。晚安。”謝怡然道。

嘖。還是去吃個低保吧。白磊嘆氣，心里想著。

出乎意料，低保沒吃到。周一坤多給了一百，剛好夠四個人平分。還說有機會再邀請他們。白磊只當是他說客氣話，沒太當真。拿到錢，出門幾個人就把錢分了。耗子他們還不要，白磊勸到：“咱們都不容易，這是規矩，咱們按規矩來。”

幾人終于還是散去。三兒和白磊一個宿舍。兩個人好像都沒有什么交談的欲望。

月光如水，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