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用完早膳唐汣正準備去訓練場，凝香拿著一封宴帖走進來。
“夫人，司馬府送來請帖。”
接過帖子看了看，她問，“司馬炎？”
凝香點頭，“咱們王爺與司馬大人平日里并不走動，不知怎的今年他的生辰宴竟也邀請了王爺。”
往年沒請過，今年請了，恰巧陛下在今年賜了韓祈封地，司馬炎什么意圖不言而明。
下朝回府的韓祈剛坐進馬車里，就聽見凌云道，“王爺，前兩日便聽聞司馬炎要辦壽辰宴，可要差人去送賀禮？”
“不必。”沉默一會兒，韓祈道，“我親自去送。”
凌云不解，“您要親自去？”
朝中三公九卿無人不知韓家的純良剛正，朝堂上不諂媚君主，下朝不妒忌同僚，更別說同哪位大人有什么私交了，這次為何會一改常態要去廷尉府參加壽宴了？
沒有再說話，韓祈半靠在車廂上，抬手蓋了遮了眉眼，看著有些疲累。
凌云迅速跳上車轅駕車回府。
回到韓府時，天陰沉下來，起了風。
東院傳來一陣喧鬧。
氣息陰沉的韓祈問一旁的凌云，“出了什么事？”
凌云攔了一旁提著水桶腳步匆匆的家奴，“怎么回事？”
家奴瞧見一臉陰沉的韓祈，立刻垂下了眸子，道，“夫人讓人送來許多玉蘭，命奴才們全部栽到后院去。”
睨他一眼，韓祈皺眉，抬了腳就往后院走。
剛跨進后院的門，就被迎面撲上來的氣息給撞了個滿懷。
“你回來了。”面前的人笑的眉眼彎彎，她道，“我親自去葉掌柜那里選的樹苗，把這后院都種了。”
以為她不在府上，眼下突然這般朝他笑的像是雨后初霽的花朵，韓祈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平靜冷漠的一張臉下藏著的卻是波瀾起伏。
對上他的眼睛，唐汣愣了愣，松開方才抓著他衣襟的手，又幫他將上面的褶皺撫平，笑著道，“你不是最喜歡白玉蘭嗎？”
回過神，韓祈點頭。
拉著他的衣袖就跨進了后院，唐汣一本正經地道，“我可是把葉掌柜那里的樹苗全部買了回來。“說著抬手指了指前方，”除了那幾間廂房，這里全部都種上，過些時日就會開花了，到時候整個東院都會充滿玉蘭的花香味。”
韓祈看她片刻，又瞧了瞧她手指的方向，愣在原地。
當真是栽了滿庭，一側的門房都被堵了個嚴實，“為何突然這么做？”
只是因為他......喜歡嗎？
明明昨日這人對他還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嫉惡如仇的模樣，今日怎的就轉了性子。
面前被問話的人別扭的看著別處，就是不同他對視，臉上雖然瞧著沒什么表情，但是交纏的兩根手指不停的勾著，好像有些緊張。
“白叔說你找了我很久，以前是我誤會你了。”她道，“眼下我們不是已經成親了嗎？”
頓了頓，又道，“你待我好，我自然也是要知你喜樂的。”
心口一震，眸底的墨色漸深，看一眼面前的人，下頜微緊，他問，“當真？”
“你.......不信？”喘了口氣，唐汣應他一聲，勉強擠出個笑容來，“雖然我們之間沒有感情，但是往后的日子還很長，感情可以慢慢培養。”
韓祈覺得她的反應有些奇怪，但是想想他與她確實重逢不過數月，其中還有很多誤會沒有解開，若是她真的愿意給他時間，他自然是欣喜的。
“我信。”他道。
去主屋拿了披風回到后院的凌云，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一株株含苞待放的白玉蘭布滿了整個后院，便是還沒有開花已然香氣撲鼻。
而那方才還一臉陰沉的主子，眼下不知怎么了，眉目舒展，眼神溫和的正跟白義說著什么。
夫人也正同那些個家奴一起正往樹上澆水。
凌云不解的走上前將披風披在韓祈身上。
“主子......這？”
撫了撫身上淺青色的披風，韓祈道，“那邊的門房無用，找人拆了吧。”
凌云瞪眼，怎么就無用了，那里面可是一直盛放著馬草啊。
聽見這話，唐汣走了過來，手上占滿了泥垢，揚了揚眉道，“要是無用拆掉，那我方才栽下的兩株便不用挪地方了。”
凌云總算明白了，夫人說無用那便是無用，一些馬草而已，有什么打緊的，立刻點頭，“是。”
“交給他們澆水吧。”韓祈看了一眼她繡裙上的泥漬，拉起人往主屋走。
“好。”她倒是乖巧應了。沒有甩開他，也沒有不耐煩。
目瞪口呆的看著兩人離開，凌云怔然，什么時候夫人變得這般乖順了。
白義拿著水瓢走過來，云淡風輕的道，“夫人對旁人雖然粗暴了些，但是對王爺一直都是很溫柔的。“
一直對王爺很溫柔？是這樣嗎？凌云不知，雖然知道唐汣和白義的身份，但是他與云卿是在韓祈十五歲那年進的韓府，對于自家主子此前的事，一無所知，只知道主子找了夫人許久，待白義更是比普通家奴好上幾倍。
扔下這句話，白義轉身去打水了。
凌云呆愣在原地，皺眉看著他的背影，隱約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可也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勁，不過只要主子心情好，那便好。
東院主屋。
韓祈撩了袍子在軟塌上坐下，“今日沒有出府？”
唐汣隨著他在軟塌的另一側坐下，勾了勾唇角，“怎么沒有出府，去了葉掌柜那里。”
不出府后院里的那些玉蘭哪來的。
“嗯？”韓祈倒了一盞水遞給她，輕笑，他問的是有沒有去訓練場。
接過他遞來的水，仰頭灌了一口，她道，“我同師兄一起去的葉掌柜那里。”說著，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說來還有一件事要同你說。”
莊清詞同她一起去的？
韓祈下頜一緊，側頭看向一旁的人，心里微有不悅，“何事？”
唐汣嘆了口氣，“我沒有銀票，那些玉蘭都是師兄出的銀子，我得還他，雖然他是我師兄，但是我已經與你成了親，這錢該由你出不是？”
這話說的又快又順，聽的韓祈微微一怔，渾身的不悅頓消，短暫的錯愕之后，輕笑一聲，他道，“好。”
他也覺得這錢得他出。
“水。”凝香端著水盆進來，將水盆放在一旁接著就拿出帕子遞過來。
唐汣看她一眼，伸手就想去接，韓祈卻先她一步將帕子接了過來，固執地要幫她擦手。
“........”
身子一僵，她緩緩抬頭看了他一眼。
“我自己可以的。”
拿著帕子指了指她的臉，“自己能看到？”
“.......”
微涼的指腹劃過，心口一滯，唐汣怔然的看著他，見他一副極認真的模樣在幫她擦臉，方才還緊繃著的身子竟然放松了下來。
這人慣常這樣，有時候溫柔的不像話，有時候又是極兇惡的威脅人。哪個才是真實的他？
凝香在一旁瞧著臉上的笑意就沒停過，嘴都要咧到耳朵根后了，成親這么多日了，今天是頭一回王爺高興，夫人歡喜。偏偏兩人又都是生的極好看的人，此刻兩人端坐在一處，當真是“金風玉露一相逢，更勝卻人間無數。”恐怕整個舜元的丹青師也繪不成這么溫馨的畫面，看上去真是好生般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