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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一戰成名

盧循見幾個得意弟子都被殺敗,面子上掛不住,拿起桃木劍,怪叫一聲,騰空躍起,跳到演武臺上,“劉裕,不用什么三關五關了,我來與你一戰!”

劉裕大笑:“出爾反爾,算什么英雄!”

盧循口中念起不知什么咒語,揮起桃木劍,朝劉裕當頭砍來。

劉裕想這天師修道修傻了,竟以木劍對他這鐵劍。他冷笑一聲,橫劍一擋,竟然聽到“當”的一聲,然后覺得手臂一震,虎口發麻。再看那木劍竟然未斷,只是微微有點發裂。劉裕明白,原來是這劍只是外面貼了一層木皮,內里也是一把鐵劍。

劉裕想起了市井傳說的天師道的一些神跡,什么手入油鍋不傷,桃木劍可削鐵如泥,想必都是這樣的裝神弄鬼。

劉裕冷笑不止,自此不大看得起天師道。卻不想,盧循臂力過人,招式大開大合,勇猛剛強,十分霸道,比起剛才那班弟子,不可同日而語。

樓上,云秀看著臺上的打斗,心中十分焦急。司馬休之卻看得出,盧循與劉裕實力相當,只是劉裕剛剛對陣七星拱月陣,體力損耗較大,不宜纏斗。

這時,吳勛傳令回來,對司馬休之說道:“使君,我打聽了,此人盧循,出身原是范陽名族,因先祖盧諶曾在后趙為官,婚宦失類,為士人所不齒,已淪落為寒族。他家篤信天師道,自娶了孫天師之妹,便成了天師道第二號人物,聽說他有梟雄之志,必不愿久居孫恩之下。”

司馬休之聽了,說:“既然如此,劉裕不宜與他結怨。”他說著,憑窗下望,見劉裕與盧循兩劍相抵,互相較勁,情形已經十分嚴峻,便對云秀說道:“戚姑娘,現在情形對劉裕極為不利,如果劉裕贏了,只怕盧天師惱羞成怒,不一定會怎么報復。如果他輸了,那就只能是血濺當場了。

云秀急哭了,“那該怎么辦?”

休之說:“你不是要告狀嗎?本官與你做主了。”

云秀一聽大喜,但是她也明白天師道現在人多勢眾,群情激奮,真的沖突起來,只怕太守這些衙差無法制衡,那只好告劉裕,可是告什么呢?

她想了片刻,主意拿定,端起窗下那個盥洗用的銅盆,將盆里的水奮力往窗外演武臺上一潑。

演武臺上陷入膠著的劉裕和盧循冷不防天上潑下一盆水來,兩人吃了一驚,都怕是對方暗算,同時往后跳開。他們雖然沒被當頭澆濕,但身上都濺了些水,尤其是盧循的桃木劍握在手里,橫在胸前,水流順著劍柄流了下來。

云秀這一潑水,大出休之意料之外。他愣了片刻,頓時明白了云秀的意思,暗自感嘆這姑娘冰雪聰明。他從懷中掏出太守印信,交給吳勛。

現場眾人也都驚住了,紛紛抬頭往上看。只見云秀和休之、吳勛先后從演武臺旁邊一個酒樓里出來。眾人還在發蒙,見了他們,自覺地把路讓開。

云秀走到演武臺下,仰頭看看劉裕,臉頓時紅了。她把心一橫,豁出去了,轉身對周圍的人行了一圈禮,對眾人柔聲泣道:“天師見諒,諸位父老鄉親見諒,小女子戚云秀因劉裕背信棄義,多日逃遁不歸,無故悔婚,已將他狀告至太守大人臺前,請大家為我作證,他確實是在此地流連忘返,寧愿與人比武切磋,也不肯回家。”

這話一說,劉裕有些錯愕,隨即就明白了云秀的一片苦心。她以讀書人自居,最重名聲,今天當眾說與他有這些糾葛,不過是為了替他解開這個困局,可見她心里有自己。劉裕很高興。

在場眾人見云秀梨花帶雨一番哭訴,先是驚訝竟有這樣的事,然后就是可憐她,畢竟美貌的女子,總是讓人不忍責怪。當然也有不少人燃起了熊熊如火的八卦之心,悄聲打聽這女子是誰,茶余飯后又是一番談資。

吳勛舉起太守印信,向眾人大喊:“晉陵郡太守司馬大人在此,爾等百姓還不下跪!”

太守是一郡之長,在晉陵,沒有人比太守的地位更加尊崇。信眾畢竟也是百姓,所以吳勛這一聲令下,都紛紛跪倒,臨街各個茶樓酒肆二樓上雅間里的各位士紳豪強,都紛紛起身,就地躬身作揖。

劉裕下了演武臺,來到云秀身邊,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將寶劍放在一旁,跪倒向休之行禮。盧循雖然是天師道第二號人物,卻無沒有受過朝廷任何封賞,此刻見了太守,也只能是下臺來下跪行禮。守在演武臺附近的劉毅和衙差們剛剛見臺上斗得狠,都不敢上前,這時見休之到了,都圍了上來,一起下跪:“拜見使君。”

戚大富被一個官差和休之隨身的那個仆人領著,不知道從哪里擠了過來,“云秀,你在這兒啊!”他一見眾人跪著,再看休之在此,慌得也跪下來:“拜見使君。”

休之微笑著把手一擺,吳勛替他下令:“眾人免禮。”

眾人都站了起來。

休之對盧循說道:“盧天師,建康譙王府中一別,已有數載,天師別來無恙。”其實當時盧循去譙王府,還只是天師孫恩的隨從而已,根本沒有資格拜見他這位譙王府世子。

盧循知道休之和這個女子這時出現,就是來救劉裕的,不過剛剛一番惡戰,他也已經吃力了,這對于他來說,也是個絕好的臺階,再加上休之是堂堂太守,還是皇親國戚,肯給他面子,他也不能不識抬舉,便收了寶劍,作揖笑道:“拜見使君。”

休之笑道:“本官受任封疆,為民父母,適才這女子狀告劉裕,本官不能不理,想來今日孫天師出關乃是大吉之事,天師道斷不能此時阻人姻緣,反增不祥。來人,將劉裕拿下,帶回府中,本官要仔細裁度此案,以正風化。”

盧循恨恨地看了劉裕一眼,笑對休之說道:“使君欲行教化,貧道不敢阻攔。不過,煩您順便可以審審,他辱罵我道,該當何罪。”

休之當即說道:“這一層嘛,本官看劉裕此人,雖然行事不端,但是一身武藝,罵人這種事,應該是不屑為之。天師不要受人蒙蔽才好,冤枉了一條好漢。”

劉裕一聽,大笑著拱手說道:“多謝使君明鑒!”

劉毅帶了幾個人上來,裝模作樣將劉裕鎖了押走,戚云秀、戚大富、諸葛長民、孟昶等人都是原告或涉案人證也都被帶走。

一個天師道弟子跑來稟告盧循:“吉時將到,孫天師傳話說請您主持慶典,迎他出關,不必再糾纏凡人小事。”

盧循聽了,就對休之拱手道:“使君,孫天師即將出關,乃大吉之事,請使君觀禮。”

休之本來對天師道并不認可,此時卻不能再駁他們面子,便同意了。盧循命人安排休之于祭臺前尊位就座。

只聽盧循高喊一聲:“吉時已到!開天門!”然后鼓樂齊鳴,漫天花雨。無數信眾跪倒,大喊“迎天師出關!”

劉裕一行人剛要走出這條街,戚大富很想停下腳步,回頭看看熱鬧,被戚云秀一把拉住,嗔怪他:“哥哥,你剛才去哪兒了!”

戚大富忙作揖道歉:“秀兒,是我錯了,我怎么跟你就走散了……”

劉裕剛想跟云秀說兩句話,就被劉毅一拳打到身上。

劉毅說:“你小子,行啊!大蟲都不怕!”

孟昶和諸葛長民還在擦頭上的冷汗,“是啊,是啊,嚇死我了,天師道今天這么大陣仗伺候你,劉裕啊劉裕,你瞧瞧你這人品。”

劉裕笑道:“那大蟲關在籠子里,有什么可怕的!不過是唬人的!”

他說著話,眼睛始終看著云秀,想跟她搭話。云秀卻躲在戚大富身旁,不肯看他。

此刻臨街二樓的一個雅間里,王謐和他的一個朋友劉穆之含笑看他們一行人走出太平坊。王謐笑道:“穆之兄,這劉裕就是我那小徒,十分頑劣。”

劉穆之也是一副讀書人打扮,穿著布衣,四十多歲,臉上微微有些胡須。他看著劉裕遠去的方向,笑了笑,“王兄,你這位高足,天日之姿,龍鳳之表,觀其面,不過位至將相公侯,觀其背,貴不可言。”

王謐沒想到他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呆了,笑容凝固在臉上。

劉裕等人被帶到太守府中,多虧劉毅關照,先放走了諸葛長民和孟昶,又派人送戚家兄妹回去,只把劉裕一個人留在賊曹小院中,清凈地過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休之果然沒有過問旁人,只是召見了劉裕、劉毅兩人。

劉裕感激休之昨天出手相助,一見他就滿面堆笑,便將休之的佩劍雙手奉上,叩謝道:“小民多謝太守出手相助。”

休之點點頭,示意身旁的仆人收下佩劍,命他們落座。

劉毅推辭了一番,劉裕卻只道了個謝,就大喇喇地就坐下了,看得劉毅直為他捏把汗。

休之開門見山,說道問:“劉裕,王謐先生曾向本官推薦你,說你有古名將之風。你昨天在天師道總壇,沉著應戰,連敗數人,確實是勇武過人,膽識過人。”

劉裕一笑,拱手說:“使君過譽了,小民不敢當。”

休之說道:“本官一片愛才之心,愛惜你一身武藝,欲令你在兵曹供職,與劉毅一同助我大興兵備,你可愿意?”

劉裕想起太守去拜訪王謐的那天,王先生對他說的話,“你如果能去太守府或去北府軍效力,到時候,可以帶兵阻敵于外,晉陵就可能免遭兵燹。你也能成一代英雄。”這番話讓他熱血沸騰,苦無機會,現在機會來了,劉裕很高興。他難得地神色嚴正起來,認真地說:“多謝使君,小民愿效犬馬之勞。”

休之點頭道:“很好。”又問劉毅,“募兵之事,你是如何籌劃的?”

劉毅回答道:“是,屬下已經想好了,我晉陵下轄四縣,數十萬人口,可令各縣村正里正挑選十四歲以上三十歲以下孔武有力的年輕人,料想兩千人應不難募得。”

休之聽了,沒有說話,不是很滿意。

劉裕之前聽王謐先生說過朝廷不許地方擅自征兵,要像劉毅說的大張旗鼓去招募民兵,只怕還沒組成軍隊,休之就被朝廷問責了。再說民兵留戀鄉土,遇到強敵,只怕就一哄而散了,逃回家去了,誰還肯出力打仗?劉裕說道:“使君,現放著一支奇兵可用,何必舍易求難,去招募百姓呢?”

休之問:“你是說流民?”

劉裕說:“正是,前朝魏武帝曹操曾招納流民,組建‘青州兵’,所向無敵。使君設屯田營,每日來投奔的有上千人,難道您要養著他們當農夫嗎?如果閑時能耕,戰時能戰,豈不是更好?何樂而不為?”

休之點頭笑道:“不錯。這件差事就交給你,明天你就去流民營募兵。”

劉裕瞥了劉毅一眼,笑道:“回使君,明日恐怕不行。”

“為何?”

“使君見諒,小民剛被人告了無故悔婚,不想讓父老鄉親唾罵我始亂終棄,所以想先把喜事辦了。”

休之想到云秀,遲疑了片刻,又想現在正是用人之際,要對劉裕多加籠絡,便笑了起來,“好,本官給你半個月時間,回去成親,半個月后便來就職,立即著手募兵之事。限你半年之內,招募兩千兵卒,把這些流民給我變成一直勁旅。劉毅,征兵的事交予劉裕,錢糧之事你與方明替他籌備。”

劉裕拱手:“是!”

劉毅也拱手稱“是”,滿臉是不滿的神色。

劉裕從太守府出來,諸葛長民、孟昶在大門口探頭探腦地等著。他們家都住在城里,一直擔心劉裕安危,一大早就來打聽消息,一聽他不但得到太守賜婚,還將到兵曹任職,都給他道喜,招呼送他劉毅一起幫他操辦。

劉毅不大高興,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好呀。不過,使君給劉裕放了半個月的假,我可沒假,還得當差。這樣,有什么事,你們倆幫著張羅,需要我出份子,只管告訴我。這小子雙喜臨門,咱們兄弟一場,得幫他把喜事風風光光地辦了。”

諸葛長民和孟昶都說道:“放心放心,該出錢的時候跑不了你的。”

劉裕向他們先道了謝,然后與劉毅告辭,跟諸葛、孟昶一起走了。

劉毅往回走,剛走了兩步,又停住了,站在府門前的臺階上回頭望著他們,見劉裕與那兩人打打鬧鬧,消失在街角,還是那樣嬉皮笑臉,一點都沒發覺剛才在太守面前掃了自己的面子,真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劉毅笑了笑,丟開他們不想,回府里去當差。不過,沒走幾步,他臉上的笑容就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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