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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代序:關公的精神力量

能文能武一圣賢,忠信仁勇萬代傳。

桃園結義開偉業,茅廬三顧譜新篇。

力斬顏良誅文丑,獨鎮荊州戰襄樊。

威震華夏英魂駐,儒圣釋佛道家仙。

——作者題記

在我國歷史上,出現了無數的英雄,歷朝歷代數不勝數。即便是在三國歷史上,也出現了許許多多可圈可點的英雄,威武英勇的曹操、足智多謀的諸葛亮、叱咤風云的孫權、寬厚仁愛的劉備、威猛無敵的張飛,還有橫掃千軍的關羽等等,燦若繁星。在這些歷史人物中,大多的人物很快在歷史上沉寂,只有為數極少的英雄,時常喚醒人們對他們光輝事跡的追憶。在三國歷史上,關羽就是這樣一個人物。

關羽由一個歷史英雄,逐漸演變成為一個威力無邊的神靈,成為一種文化現象,形成了具有強大力量的精神,是特殊的歷史環境造成的。在悠悠的歲月滄桑中,關羽不僅沒有沉寂,沒有失卻他耀眼的星光,反而一步步從歷史的長河中走出來,走向人間,走向人們頂禮膜拜的神壇,走進金光環護的圣殿,幻化為光耀四海、神力無比、萬民仰拜的神靈。這種文化現象,充滿了沉重的精神積淀,有著豐厚的歷史基礎、復雜的社會因素和神秘的宗教淵源。

一、關公精神形成的歷史基礎

任何一種文化現象的形成,都離不開其深厚的歷史積淀。關公文化現象也是這樣。關羽之所以會成為一種歷史文化,形成一種強大的精神動力,具有其獨具特色的歷史背景。

首先,關羽的勇猛在《三國志》中有突出表現。

“白馬之圍”是《三國志·關羽傳》較為成功地描寫關羽英勇善戰的故事之一:

建安五年,曹公東征,先主奔袁紹,曹公禽羽以歸,拜為偏將軍,禮之甚厚。紹遣大將顏良攻東郡太守劉延于白馬,曹公使張遼及羽為先鋒擊之。羽望見良麾蓋,策馬刺良于萬眾之中,斬其首還,紹諸將莫能當者,遂解白馬之圍。[1]

關羽在“白馬之圍”中的表現,是樹立關羽英勇無畏形象的關鍵,也是后世之所以將關羽作為英雄看待的重要根據。在關公文化的形成過程中,這一歷史事件被無限美化,成為關羽演變成武神的重要因素。

為了體現關羽的神勇,后世還將袁紹的另一員大將文丑的被殺,也寫到了關羽的功勞簿上,如關漢卿《關張雙赴西蜀夢》中張飛云:“我也曾鞭督郵,俺哥哥誅文丑,暗滅了車胄,虎牢關酣戰溫侯?!辈坏菓騽?、小說如此,不少學者也深信此說,如宋洪邁在其《容齋隨筆》中曾說:“關羽手殺袁紹二將顏良、文丑于萬眾之中?!盵2]

北伐襄陽,斬龐德、擒于禁,逼迫曹操欲遷許都而避之,是關羽一生另一重要戰功。

《三國志》本傳載:

(建安)二十四年,先主為漢中王,拜羽為前將軍,假節鉞。是歲,羽率眾攻曹仁于樊。曹公遣于禁助仁。秋,大霖雨,漢水泛濫,禁所督七軍皆沒。禁降羽,羽又斬將軍龐德。梁、陜、陸渾群盜或遙受羽印號,為之支黨,羽威震華夏。曹公議徙許都以避其銳……

這是關羽在歷史上最為輝煌的一刻,在關羽短暫的一生中,很少有能夠顯示出其作為劉備、諸葛亮集團的重要人物認真貫徹劉備路線的軍事行動。而這一次,因其與劉備聯吳抗曹的整體思路基本一致,又得到了史學家陳壽“威震華夏”的高度評價,所以在歷代關羽文化形成的過程中,有不少論者認為這次戰斗具有高度的政治意義,是劉備集團匡復漢室的決定性戰斗,是打敗曹魏的關鍵戰役,如果不是孫權對關羽實施了突然襲擊,擊滅曹魏當指日可待。

客觀地說,關羽北伐襄陽的這次戰斗,確實顯示了其威武卓越的戰斗才能,對于禁、龐德的打擊,大大震懾了曹魏的軍心,起到了打擊敵人、宣揚軍威、鼓舞軍心的效果。同時,關羽選擇北伐的時機,也較為符合劉備整體的戰略目標,所以這次戰役基本上是成功的。后代史學家、學者也大都看到了這一點,給予了較為公允的評價。但是,隨著關羽文化的不斷發展,歷朝歷代為了渲染關羽的英勇無敵,肆意夸大了這次戰役的實際作用,把北伐襄陽說成是消滅曹魏、匡復漢室的重要轉折,認為關羽被東吳所殺是導致蜀亡漢滅的直接原因[3],甚至于因孫權殺了關羽而被斥為幫助曹操的“漢賊”[4]。這些認識都過于偏頗,夸大了關羽北伐襄陽的政治意義。

其次,關羽的忠義也受到陳壽等人的贊頌,得到時人的認可。

除武勇威猛之外,后世還把目光放在了關羽對劉備的忠義方面,這一點,在《三國志》中也有比較詳細的描寫:

建安五年,曹公東征……曹公禽羽以歸,拜為偏將軍,禮之甚厚……曹公即表封羽為漢壽亭侯。初,曹公壯羽為人,而察其心神無久留之意,謂張遼曰:“卿試以情問之?!奔榷|以問羽,羽嘆曰:“吾極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劉將軍厚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吾終不留,吾要當立效以報曹公乃去?!边|以羽言報曹公,曹公義之。及羽殺顏良,曹公知其必去,重加賞賜。羽盡封其所賜,拜書告辭,而奔先主于袁軍。左右欲追之,曹公曰:“彼各為其主,勿追也?!盵5]

裴注引《傅子》亦云:

遼欲白太祖,恐太祖殺羽,不白,非事君之道,乃嘆曰:“公,君父也;羽,兄弟耳?!彼彀字?。太祖曰:“事君不忘其本,天下義士也。度何時能去?”遼曰:“羽受公恩,必立效報公而后去也?!?

在這里,很明顯,陳壽及裴松之的態度是既表彰了不忘舊主、感懷新恩的關羽,又頌揚了曹操作為一代將領的寬宏大度。

在關公文化得以形成的漫長歷史中,人們逐漸把認識關羽的目光由勇武轉向忠義,并作大力提倡,其原因也主要得益于這段描寫。

相對于關羽來說,陳壽對曹操寬宏大度的描寫則很少有人顧及。實際上,為《三國志》作注的裴松之在注釋這段文字時,已經很清楚地贊揚了曹操的這些優點:

臣松之以為:曹公知羽不留而心嘉其志,去不遣追以成其義,自非有王霸之度,孰能至于此乎?斯實曹公之休美。

遺憾的是,后人在大肆宣揚關羽忠義的時候,卻把曹操的這種大度遠遠地拋開了。歷史的偏愛最終導致了“紅臉”的忠義與“白臉”的“奸相”的鮮明對比。

關羽對劉備的忠心不二,在《三國志》及裴注所記載的曹魏和孫吳政權的議論中都得到了說明。裴注引《蜀記》載孫權活捉關羽父子之后云:

權欲活羽以敵劉、曹,左右曰:“狼子不可養,后必為害。曹公不即除之,自取大患,乃議徙都。今豈可生!”乃斬之。

裴松之則引《吳書》說:

孫權遣將潘璋逆斷羽走路,羽至即斬,且臨沮去江陵二三百里,豈容不時殺羽,方議其生死乎?又云:“權欲活羽以敵劉、曹?!贝酥蝗?,可以絕智者之口。

裴松之的這種判斷缺乏根據,應該說,關羽被活捉后,孫權完全有時間去議定關羽的去留,作為劉備的一員大將,關羽被潘璋活捉之后,潘璋不可能、恐怕也不敢私自對關羽進行處置。因此,《蜀記》的記載應該是真實可信的,是合乎情理的。

從《蜀記》的記載看,孫權及其臣下認為關羽對劉備是忠心耿耿的,認為當年曹操沒有誅殺關羽是一大失誤,并最終認為,為絕后患,關羽決不可留。

關羽對劉備的忠心,不僅被東吳看出,當時曹魏政權中,也有基本一致的認識。《三國志·劉曄傳》載,黃初元年,劉曄為侍中,曹丕詢問群臣劉備是否會為關羽報仇,眾人均認為蜀漢弱小,關羽死后,已無力再戰。獨有劉曄表達了不同的觀點,認為:

蜀雖狹弱,而備之謀欲以威武自強,勢必用眾以示其有余。且關羽與備,義為君臣,恩猶父子;羽死不能為興軍報敵,于終始之分不足。[6]

這種觀點代表了曹魏政權對關羽的認識。

正是因為時人和后世對關羽忠義的肯定和贊頌,才使人認識到了關羽忠義的巨大價值,并進而成為統治者標榜的樣板。

第三,關羽的忠義武勇得到了后世史學家和文人的稱贊。

一個歷史偶像的形成,除了它自身具有的基本因素之外,還需要靠許許多多外部條件的影響。具體到關羽這么一個文化樣板的出現,不僅僅是他自身英勇無畏所造成的,更重要的是,在歷史這個復雜的大熔爐里,每個人都在不斷地表現著自己;面對紛亂的政治,每個人都在表達著屬于自己的意愿,盡管這個意愿有時是不真實的。

清代著名的史學家趙翼在思考關羽文化時,羅列出了歷史上人們對關羽的欽佩和效法,其《廿二史札記》云:

漢以后稱勇者,必推關、張……二公之勇,見于傳記者止此,而當其時無有不震其威名者。魏程昱曰:“劉備有英名,關羽、張飛皆萬人敵。”劉曄勸曹操乘取漢中之勢進取巴蜀……此魏人之服其勇也。周瑜密疏于孫權:“劉備以梟雄之姿,而有關羽、張飛熊虎之將,必非久屈而為人用者。”此吳人之服其勇也。不特此也……二公之名,不惟同時之人望而畏之,身后數百年,亦無人不震而驚之。威聲所垂,至今不朽,天生神勇,固不虛也。[7]

趙翼所羅列的大都是唐代以前的事例,實際上,類似這樣的事情歷代屢見不鮮,尤其是當關羽崇拜如火如荼、關羽文化形成一定規模以后更是如此。如北宋梁山泊農民起義英雄“大刀關勝”被視為關羽后裔而備受尊崇;元末劉福通率領的紅巾軍,明末高迎樣、李自成、張獻忠領導的農民起義軍,清代洪秀全領導的太平天國農民起義軍等,都把關羽作為自己奮勇殺敵的榜樣和動力,把關羽作為自己取得勝利的保護神。這是關羽英武神勇的重要歷史基礎。

關羽的這種威勇也為歷代文人所詠嘆。

唐代郎士元(君胄)在其《關羽祠送高員外還荊州》(又作《壯繆侯廟別友人》)云:

將軍秉天姿,義勇冠今昔。走馬百戰場,一劍萬人敵。誰為感恩者,竟是思歸客。流落荊巫間,裴回故鄉隔。離筵對祠宇,灑酒暮天碧。去去勿復言,銜悲向陳跡。[8]

董侹《重修玉泉關廟記》亦云:

將軍當三國之時,負萬人之敵,孟德且避其鋒,孔明謂之絕倫,其于殉義感恩,死生一致,斬良擒禁,此其效也。[9]

這些宣傳與贊頌,都大大促進了關羽文化的形成。

關羽文化形成的歷史因素,是決定關公精神賴以形成的最重要條件:唐前歷史中,人們對關羽的高度評價,在戰爭期間、社會生活中對關羽英雄行為的效仿,人們自覺或不自覺地景仰,共同形成了一種社會普遍性的認同心態。當這種心態具有了一定的社會基礎,再加上諸如統治者有意識地提倡的時候,關羽在社會生活中的地位就迅速得以提高,成為人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精神食糧了。

二、關公精神形成的社會因素

除了歷史因素之外,關公文化得以凝聚為精神力量的另一重要原因,是關羽作為武將影響之下的社會心理需求。當關羽的英武故事廣泛流傳于社會,當關羽的英雄形象日益被人們所接受,當關羽作為義勇雙全的偶像被人們效法、模仿,甚至于頂禮膜拜的時候,關羽就不僅僅是三國英雄關云長了,而是作為一種社會存在、一種文化因素,作為一種普遍存在于人們的生活,又高高地映現于生活之上的形象了。這時的關羽,既可以成為救民于水火、保佑萬民康樂的神靈,又可以成為統治者統治人民的手段。這個時候,關羽就成為一個信仰了。

關公精神形成的社會因素,首先與民間泛神論思想有極大關系。

當年,關羽被殺害于臨沮之漳鄉[10],孫權把關羽的尸身留在當陽,將關羽之首級送到洛陽,交付曹操。聰明的曹操非常清楚孫權的意圖,為了表示自己沒有授意孫權,曹操將關羽的首級以諸侯之禮厚葬于洛陽。

且不說關羽的威名深為眾人知曉,單是關羽身首異處的悲慘結局,就引起了當地百姓的同情。因此,關羽被殺之后,荊州地區就形成了規模日益龐大的關羽祭祀活動。這些活動的開展,不是在中原地區葬其首級的洛陽,而是在關羽被殺的荊楚地區,這與中國古代諸神崇拜的民族心理和荊楚文化中泛神崇拜活動密切相關。

據史料記載,荊楚地區自古以來盛行奉祀神靈,且遍布民間。

據王逸《楚辭章句》解釋屈原《九歌》云:

《九歌》者,屈原之所作也。昔楚國南郢之邑,沅、湘之間,其俗信鬼而好祠。其祠,必作鼓樂以樂諸神。屈原放逐,竄伏其域,懷憂苦毒,愁思沸郁。出見俗人祭祀之禮,歌舞之樂,其詞鄙陋,因為作《九歌》之曲,上陳事神之敬,下見己之冤結,托之以諷諫[11]。

這是說屈原作《九歌》之時,看到并借鑒了楚地民風,借祀神之樂,表達心中怨苦。在《漢書·地理志》中也有“楚地信巫鬼,重淫祀”等類似的記載。

今之學者馬茂元在《楚辭選》中有更為詳細的介紹:

像《九歌》這一類型的祭神樂歌之流行于楚國,并非偶然,事實上它標志著南方的文化傳統,是楚國人民宗教形式的一種巫風的具體表現。所謂“巫風”,是遠古人神不分的意念的殘余,指以女巫主持的祭祀降神的風氣。[12]

馬茂元先生不僅解釋了楚地巫風的原因,還介紹了楚風的發展:

巫風起源于遠古,到了殷商時代更大大興盛起來,所以伊尹有巫風之戒。周人重農業,崇尚篤實。開國之后,周公制禮作樂,一切祭祀典禮,都有了明白的規定,他并不否認神的存在,可是,人神之間的界限,卻劃分得清楚明白。因而在周所直接統治的北方,巫風漸漸衰減,但長江流域,甚至黃河南部地區,則仍然盛行著這種帶有神秘色彩的宗教生活。

正如馬茂元先生所說,荊楚地區因其文明較為落后,存在著遠古先民遺風。這種風氣影響到了后世,明顯地表現在泛神崇拜方面。也就是說,在荊楚地區,不管是什么人物,只要其有一定的影響,為大多數人所知道,那么,當他死亡以后,就有可能成為民間祭祀的神靈。這種情況尤其在宋代理學思想興起之前更是如此。所奉祀的神靈有時不僅僅是人,甚至是萬事萬物。在古代先民眼中,任何事物都是有靈氣的,都有自己的主管神靈,“萬物有靈”,或許正是體現了這一思想。

因此,關羽死后,因其生前的巨大影響而被荊楚地區民眾奉為神祇,既表達了對關羽的懷念之情,又表現出了希望關羽能保佑一方平安的愿望?!懂旉柨h志》載,孫吳殺死關羽之后,“邦人墓祭,歲以為?!?。明代《義勇武安王墓記》亦云:“距當陽治西五里許,舊有漢義勇武安王祠,王之墓亦在焉。王死于建安二十四年冬十月,以侯禮葬此,邑人祠而祀之,創而遂廢者,不知凡幾?!闭f明后人祭祀關羽的情況,斷斷續續從未間斷過。

當然,在荊楚地區祭祀關羽的活動中,也有另外一種說法,認為,在該地區所祭祀的鬼神中,分為兩個類別,一類為“善鬼”,一類為“惡鬼”,祭祀善鬼者叫“祀正”,祭祀惡鬼者叫“祀厲”,祭祀善鬼是為了讓其保佑,而祭祀惡鬼則是為了避免惡鬼的惡行禍及民間。根據此類文獻判斷,關羽屬于“惡鬼”之列,根據民間的推斷,因其暴斃身亡,當有滿身怨氣,誰也招惹不得,否則將招來大禍。因此,為避禍免災,人們便供奉起了關羽。[13]這種說法也有一定道理,在唐宋文獻中還可以找到相關佐證,如范攄《云溪友議》、宋洪邁《夷堅志》都有記載。后者云:

潼州關云長廟,在州治西北隅,土人事之甚謹。偶像數十軀,其一黃衣急足,面怒而多髯,執令旗,容狀可畏。[14]

不管是哪一種形象,關羽最初在民間享有祭祀的情況是毋庸置疑的。這種現象直到唐代以前一直沒有多大變化。到北宋時期,荊楚地區已經形成了遍布江淮各地的關羽信仰了。

關羽在民間由人而神的變化、甚至由“惡鬼”到“善鬼”的轉變,反映了荊楚民眾對關羽的接受,在人們的心目中,關羽已經成為了人們生活中時時映現、無處不在的神靈。在荊楚大地,甚至中原民間,關羽最終成為了各方面的護佑神靈,如軍隊里的戰斗之神、遇到災難時的驅邪之神、保佑平安的守護之神,以及希望發財的武財神等。人們在心理上已經產生了一種敬畏之情。這就是關羽文化產生的社會心理基礎。

其次,皇權統治的需要也是促成關公精神形成的重要社會原因。

當民間祭祀關羽的風氣逐漸傳播開來,當關羽慢慢地由歷史走回人間,變得越來越高高在上的時候,統治者便看到了關羽身上所蘊藏的巨大精神財富和感召力量,從此,關羽便與皇權密切地聯系到了一起。

實際上,在關羽被神化,由一個普普通通的歷史人物變成一個家喻戶曉的神祇的過程中,從一開始就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左右著。這種力量,就是統治者的統治目的和統治手段,可以說關羽的神化,主要是由皇權出于政治目的而有意造成的。關羽的忠義武勇,與封建的統治標準極為吻合,于是他們便大肆宣揚關羽,將關羽樹立為一個楷模,號召民眾效法、模仿。

滿族入關之前就崇奉關羽,因為努爾哈赤就是按照《三國演義》了解并學會打仗的,把關羽當作“戰神”來崇拜。入關以后,實行殺戮只能激起漢民族的強烈反抗,自康熙以后,把政策調整為剿撫并重,充分曉以大“義”,加速完成了統一中國的進程。由于“義”起到了關鍵作用,關羽便被封為“忠義神武靈佑關圣大帝”,后代又將這一稱號不斷累加,而且關羽的作用也不斷被擴大,消災治病、驅邪避惡、誅伐叛逆、保佑平安,甚至升官發財、生兒育女,都可靈驗。

關于清朝統治者對關羽的崇拜,我們看一下下面一段話:

本朝羈縻蒙古,實是利用《三國志》一書,當世祖之未入關也,先征服蒙古諸部,因與蒙古諸汗約為兄弟,引《三國志》桃園結義事為例,滿洲自認為劉備,而以蒙古為關羽。其后入帝中原,恐蒙古之攜貳焉,于是累封“忠誼神武靈佑仁勇威顯護國保民精誠綏靖翊贊宣德關圣大帝”,以示遵崇蒙古之意;時以蒙古于信仰喇嘛外,所最尊奉者,厥唯關羽。二百余年,備北藩而為不侵不叛之臣,專在于此。其意亦如關羽之于劉備,服事唯謹也。[15]

關羽竟能幫助清朝統治者羈縻盟友、安定邊陲,由此可見其作用之大!

從統治者對關羽在佛教之中的被利用,也可以看出他們對關羽崇拜的立場。作為外來宗教,佛教能夠在中國迅速生根、發芽、開花、結果,與統治者利用宗教的思想有莫大關系。通過大量的民間傳說、歷史資料等可以看出,佛教從發現關羽,到吸收關羽為護法伽藍,最終將關羽奉為佛教最高領袖,都離不開皇權或明或暗的支持,尤其是一些篤信佛教的封建皇帝,如智覬禪師與隋煬帝的關系,武則天對神秀的優渥禮遇等,他們相信,對佛教的敬奉,將有助于使百姓更加順從,尤其是關羽作為義勇雙全的武將,一旦成為佛教神祇,將完全實現佛教的本土化,那么,這種本土化之后的宗教,其吸引力是驚人的。

佛教之外,道教也對關羽大加宣揚,尤其是有宋一代,宋真宗、宋徽宗在治理國家方面雖然是無計可施,但是在迷信道教上卻花樣迭出。也正是宋徽宗的功勞,才徹底奠定了關羽在道教中的地位。

三、關公精神形成的宗教淵源

任何一種文化現象的形成,都離不開社會思潮的影響。關公精神之所以成為一種文化現象,對社會產生巨大的作用,與歷代社會思想、文化變革密切相關。其中,宗教的因素占有相當大的比重。

宗教的發展,與社會文明程度成反比,當社會進入到更高一級的層次時,有許多原來神秘的、不可理解的事物不再神秘,人們認清了其真面目時,就失去了對其頂禮膜拜的條件和動機。

雖然佛教何時來華仍然存在著諸多爭議[16],但我們知道,在東漢末年,佛教在中國已經蔚然成風,歷經魏晉南北朝時,適逢中國歷史上規模巨大的動亂。從曹魏到隋,近四百年之久,社會分多合少,生靈涂炭,民不聊生,這就給佛教留下足夠的空間。佛教所宣傳的苦忍今生,換取來世幸福的教義,對處于水深火熱的民眾來說,是一種希望,“救苦救難的菩薩”成了人們口頭最常用的一句話。所以,佛教受到了下層民眾的青睞。佛教來到中國,之所以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能夠生根結果,與這種社會現實有很大的關系。

關羽與佛教的關系,較早的傳說源于汜水關鎮國寺的云游僧普凈禪師,是普凈禪師的說法感悟了“顯圣”的關羽,使關羽終于走向佛門,成為佛家弟子。南陳著名高僧、佛教天臺宗創始人智覬禪師把關羽封為佛教護法神靈。智覬禪師憑借著與后來成為隋煬帝的晉王楊廣的特殊關系,在關羽被害的玉泉山建立了規模宏大的玉泉寺,由此拉開了封建時代長達一千余年封建帝王對關羽競相加官晉爵的序幕,把一個中國歷史上的武將,變成了一個享受香火祭祀長盛千年而不衰的神靈,創造了一個影響甚為深遠的宗教神話。

佛教之所以看中了關羽,而不是其他的歷史英雄,原因在于關羽所具有的更為廣泛的群眾基礎,同時,他又被皇權所用,也就是說,在官方和民間,關羽有著被共同認可的優點——勇敢、剛烈、忠誠、仗義,這才是關羽最終成為神靈的最根本原因。

與佛教重視“來世”相比,道教更注重“今生”,它以古代鬼神崇拜為基礎,把追求神仙生活——逍遙自在、長生不老當作最終目的,作為宗教,它還可以為受苦受難者免災祈福。道教的這種教義和它本身所具有的種種神秘,吸引了不少信奉者,其中,不乏封建帝王如宋真宗、宋徽宗等。與佛教一樣,一旦道教與皇權結合,就會帶來如日中天的發展契機。

道教“發現”關羽,是在宋徽宗當政時期。本來就篤信道教、自封“道君皇帝”的宋徽宗,在聽信了道士張繼先可以讓關羽顯圣的話語之后,便封關羽為“崇寧真君”,從此,關羽就成了道教的神靈。

由宋至清,歷經千年,不管朝代如何更迭,統治者對關羽的封贈卻始終沒有停止過,由神而圣,由圣而王,把關羽視為保國安民的神圣,消除內憂外患的法寶。

四、文學、藝術作品對關公精神形成的巨大推動力

文學藝術作品作為社會生活的反映,非常直接地反映了社會生活的各方面內容。任何一個歷史時期的社會生活,都可以通過文學藝術作品形象地再現出來。

關公精神在形成的過程中,出現了各種各樣的文學藝術作品,這些作品創作時的目的不盡相同,或是為了祭祀關羽,或是為了宣揚關羽的功德,或是為了樹立關羽的高大形象,或是為了倡導關羽的忠義精神,但結果是一樣的,那就是通過這些作品感染人,使人們相信關羽的力量是巨大的,是足以值得人們效仿的榜樣。

當年,關羽死后,在關羽被殺的荊州地區,因為關羽死時的慘烈,很快便出現了關羽的民間傳說,與后來的民間傳說相比,較早期的關羽傳說中,關羽是個立體化的人物形象,既有有利于百姓的一面,也有不利于百姓的另一面,使百姓出于本能的懷念或畏懼。

后來,當佛教和道教相繼介入關羽神化的過程時,出現了關羽許多“顯圣”“顯靈”的故事,這些故事政治意義更為突出。

如果說明清以前出現的關羽故事還是零星的、不完整的故事的話,那么長篇歷史小說《三國演義》的誕生,則標志著歷史人物通過文學藝術魅力的感染走向了新的階段。《三國演義》通過歷史故事塑造的關羽形象,遠遠超過了歷史的影響,它所解構的忠與奸的對立、義與情的抉擇、智慧與奸詐的較量,使關羽的形象兀然而立。之后,人們熟悉的《三國演義》的故事大有替代三國歷史之趨勢,在民間更是如此。

可以說,長期以來形成的民間傳說、故事,以及后來出現的《三國演義》,是關羽形象產生的基礎。與此同時,隨著傳說、故事以及《三國演義》影響的不斷擴大,又反過來對關羽形象的普及,產生了更為重要的作用。

除文學作品之外,在傳統文化中占據著重要地位的戲劇、繪畫、雕塑等藝術形式,也對關羽文化的形成起著推波助瀾的作用。元、明、清三代的“關戲”,甚至是長盛不衰的戲劇品種。其日漸成熟的藝術形式和獨具特色的模式,在戲劇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

繪畫方面,歷代都將關羽的“武將”身份置于關羽形象的首位,所以,民間往往把關羽作為家家平安的保護神,后來便出現在了過年時家家都要張貼的年畫上的“門神”,關羽作為護佑平安的“門神”被廣泛地接受,影響遍布民間。

此外,在關公崇拜形成于民間的同時,隨著關公崇拜在全國的擴散,祭祀關羽的廟宇也出現在全國各地,廟宇中關羽的形象由最初的牌位、畫像,到后來的塑像,使人們越來越清晰地感受到了關羽的威武英姿,從內心倍增敬畏之情,關羽的形象由廟宇、雕塑這條傳播途徑,逐漸在人們心目中固定,關羽廟宇文化漸次形成。而且,在古代,宗廟社稷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左傳》中曾說:“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彼?,關羽廟宇在關公文化的形成過程中起著非同尋常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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