錘頭威喘著粗氣，臉色發青，嘴唇烏黑，豆大的汗滴從額頭上滲下來，偶爾間還聽到幾聲呻吟，他感覺到身體的能量似乎快要耗盡了，時刻有暈死過去的念頭，但他告訴自己，一定要挺住，必須要見安兒最后一面。

老二老三已經陷入半暈迷狀態，迷迷糊糊說著胡話。

“爹——！”隨著一聲喊叫，平安狂奔進去。

眼前所見讓平安愣住了，眼淚止不住的嘩嘩直流。

“爹，二爹，三爹——，你們都怎么了？不要嚇安兒。”

齊恒把住錘頭威手上的脈門，明顯感覺到脈搏逐漸變得微弱，又摸了老二及老三的脈門，情況一模一樣。

“大哥，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錘頭威動了動嘴巴，想要說點什么，奈何疼痛之下他只能發出一聲呻吟。

平安伸出顫抖的雙手，摸著錘頭威的臉頰，哽咽道：“爹，是誰把你們打成這樣？”

錘頭威用盡全力才揚起一只手，輕輕抹去安兒臉上的淚珠，安慰道：“別哭。”

平安頓時泣不成聲。

“大哥，你堅持住，我去找郎中。”齊恒說道。

錘頭威拒絕了。

“兄弟，我想跟安兒說會兒話。”

齊恒馬上借故而出：“大哥，我到外面把風。”

齊恒出到門外后，平安慌了，說道：“爹，我帶你回家，我們去找大夫，你和二爹三爹肯定不會有事的。”

錘頭威擠出一個微笑，摸索著從身上找出一面黃金令牌交到平安手中。

“安兒，從現在起，你要把我所說的話牢牢記住。這塊令牌是十年前我在狼山撿到你的時候在你身上發現，我懷疑它與你的身世有關，現在我把它交還給你，不到非常時刻，絕不能被人發現。”

錘頭威似乎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猛地一口鮮血噴出來，染紅了地面。平安哭著用手擦去他嘴邊的血跡，哽咽道：“爹，別說了。”

錘頭威使勁呼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安兒，記住我說的話，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你會武功，懂得刀槍箭術，也不要告訴別人你是我的女兒。”

“爹，安兒記往了。”平安含淚點頭應道。

“爹不能再保護你了，以后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錘頭威終于把自己想說的話都說完了，臉色稍微舒緩了一點，沒有先前憋得那么通紅。

“去吧，去跟你二爹、三爹告個別。”

老三從夢中聽到安兒的聲音，勉強睜開了雙眼。

平安跪著爬過去，顫抖道：“三爹——！”

老三迸出一個笑容，笑道：“別哭了，哭起來實在難看，我的安兒應該是快樂的，什么事也難不住你。”

平安搖搖頭，央求道：“三爹，你們不要離開安兒好不好？不然以后安兒犯了錯，再也不會有人給安兒找借口逃脫了，也不會再有人護著安兒免受懲罰了。”

“傻孩子，人總是要長大的，就算三爹在你身邊，也護不了你一輩子。”

老三一邊說一邊咳不停，平安輕揉著他的胸口，想要幫著理順這一口氣。

他停歇了一會，繼續說道：“安兒，不要再回武館了，那里已經不安全，以后你就跟著恒叔叔，他會照顧你的。”

“安兒就想跟著爹，二爹，還有三爹，我們現在就回去，我也不要去書院了，我就跟著你們當個跑腿，偶爾當個小教頭。”安兒一邊說一邊回想起往日的美好。

老二醒了。

平安見了，又跪爬過去。

“二爹，你雙手怎么成了這個樣子？疼嗎？”

平安看著血肉模糊的雙手，心如刀割。

“不疼的，你看。”老二說著把手舉了起來又放下。

“安兒，你怎么沒有給二爹帶點酒過來？”

平安哭得快要喘不過氣來，見二爹如此問，她擦了擦眼淚哽咽道：“來得太匆忙，我給忘了。”

老二笑道：“不急，不急，下次見二爹，你記得給二爹帶上。”他停頓了會兒，又補充道：“這次說話算數，別再騙你二爹。”

平安傷心不已，伏在地上大哭。

老二已經沒有力氣再支撐起身子，躺回了地面上，叮囑道：“安兒，要照顧好自己。”他說完，兩行淚從眼角滑落下來。

錘頭威開始全身顫抖著，整個身體似乎是不受控制，平安又跪爬過去，他一字一句的囑咐道：“安兒，不要報仇，爹希望你能平凡的活著，因為平凡，才能得到簡單的幸福。”

說完這句話，他的臉色已經發黑，瞳孔散渙，平安長呼一聲：“爹——”。

齊恒沖進來，錘頭威似乎還有話要說，他朝著齊恒伸出一只手，齊恒走過去握住他的手。

“大哥，你說……。”

錘頭威用盡最后一口氣，懇求道：“兄弟，拜托你了，安兒就交給你了。”

齊恒點點頭，哽咽道：“大哥你放心！”

已經得到肯定答復的錘頭威還沒來得及說出“謝謝”二字，話還哽在喉間，雙腳一瞪，過世了。

“大哥——”齊恒哭喊著。

老二老三掙扎著，似乎難以接受老大死去的消息，可是他們也不由自主地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老二——，老三——”。齊恒又哭喊道。

平安像是一只木偶一般，從爹們過世的那一刻起，她的世界仿佛已經停止了轉動，眼神木然地、空洞地注視著這一切。

齊恒忙碌著安排后事。

入葬那天，天空洋洋灑灑的飄著大雨，雨水恣意的打在人的身上，臉上。平安拒絕了所有人的幫助，任由自己一把接一把的撥著泥土掩埋棺木，雨水這么大，她臉上滑落的，已經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胖子目睹著三具棺木入土，哭得不能自已，他已經快滿二十四歲了，這么多年來，大哥們把他保護得像一個孩子，他也樂于在他們豐滿的羽翼下生活著，無憂無慮，他以為，這種幸福的生活可以一直延續下去，根本想不到會出現如此變故。他沒有親人，從小就一直跟著大哥，他們就是他的親人，如今一走，往后余生他便無依無靠了。

離別，總是無奈而傷感，可如果帶著仇恨，那又是另一番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