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放在衣襟上的手伸過去,龍隱秀握住她的手,十指交叉,慢慢的將體內的真氣與藥流渡了過去。
渡氣不過是瞬息,完成的時候趙羲和還有些不敢置信:“就這么完了嗎?”
龍隱秀收回手,耗費真氣,他明顯比之前更虛弱了,道:“你還想怎么樣?”
想到上次他給自己治傷就耗費了半生修為,那這次治傷豈不是整個人功力全失。趙羲和連忙問道:“你的功力不會又要損耗一半吧,要是這樣,我不能讓你治了。”
龍隱秀對她非常奇怪,一會兒要殺一會兒要救,可她卻不想讓他為了自己耗費功力。她這條命本來就是撿來的,能有十年已經十分幸運,只要在這十年內做完要做的事情,經脈俱斷也沒有什么。
龍隱秀搖頭,道:“這次只是要耗費些許真氣,再用鬼醫的獨特法門穩固而已,不會過于損耗。”
他雖然這么說,可是胸口一時氣塞堵於,卻吐出一口黑血來,把旁邊才安下一顆心的趙羲和嚇了一跳。
“你中毒了?”
“嗯。”龍隱秀對這事毫無意外,“他說要打我一掌的時候,我就知道他要在掌中帶毒了。否則就他那點微末掌力,怎么傷的了我呢。”
這人中了毒還大言不慚,氣的趙羲和都想給他一掌:“閑話少說吧,當下之急是找到鬼醫,把你的毒解了。”
“找不到了。”
“嗯?”
龍隱秀好像很無所謂:“他被殺了。”
“被誰?”
“我。”
趙羲和差點也給這人氣吐了血,道:“你為什么要殺他?”
龍隱秀道:“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他以為我因為忌憚體內的毒,就不會殺他,那我就偏要殺了他。”
他的語氣和表情都平淡,既無恨意也無快意。估計這事對于他來說就是個順心的事,江湖處事大概都是如此。趙羲和也知道些江湖規則,并不問這事:“可是現在,你的毒要怎么解呢,不知除了他之外還有誰能解你的毒。”
“當然沒人能解。”龍隱秀好像覺得趙羲和說的是什么不可思議的事,“鬼醫的毒,一般人怎么解的了。”
他的樣子,好像一點都不操心似的,明明中毒的人就是他,他倒滿不在乎。
趙羲和怒極反笑:“那你的毒現在要怎么解?”
“再看吧。”龍隱秀好像很認真的想了一會兒,說,“有緣再解。”
雖然她不認識這個傳說中的鬼醫,聽起來也很厲害。他下的毒說不定幾天之內就能要了龍隱秀的小命,他居然還云淡風輕的說什么有緣再解。
這是有沒有緣的事嗎?
趙羲和道:“罷了,我和你沒有道理可講,你的毒必須要解。”
龍隱秀道:“你又不會解。”
趙羲和看著他,怕他身上這毒沒幾天時間了,道:“我確實不會解,所以等你的傷好了,我們一起去尋解藥。”
這話題轉的這么快,龍隱秀都好像沒有料到,挑眉問道:“你確定?”
“確定。”
“你走了這庵堂怎么辦?”
“管他呢,這庵堂又不是我開的。”
“那你以后?”
“以后的事以后再說。”
“要是找不到解藥呢,你又回不去庵堂呢。”
“跟你學點武功,以后開個武館教學,勉強能養活自己吧。”
“你想的倒很全面,既然如此……我們走!”
這幾句話之間,趙羲和已經想好了之后的路。她本來也沒有想過要在庵堂待多久,現在不過是提前了自己的計劃。只是她的去處不能讓凈真知曉,因為薛氏必會知道這事,也會盤問庵堂里的人,凈真要是知道了,反而是給她帶來麻煩。
這并非是她之前想的最完美的一步路。可是人不可能永遠走在自己的路上,偶爾也要走下旁邊的野草蔓道,才更有意思,不是嗎?
等幫龍隱秀找到了解藥,她就直接前往京城,去找那些今生未曾謀面的仇敵。
打定主意,趙羲和更是心意堅決,心想一定要把龍隱秀的毒解了:“你什么時候修養好,我們就走。”
龍隱秀笑道:“宜早不宜遲,我們今晚出發,怎樣?”
鬼醫之毒當然是天下至毒,他現在還能依靠自己的功力壓制,但能壓制到什么時候,他也說不清楚。畢竟從前中了這毒的人都是登時斃命,下毒的人也已經死于他的手里。
趙羲和挑眉,道:“好。”
在后世傳頌的許多年里,趙羲和離開庵堂的舉動一直被視為王者運籌帷幄的謀算之一,若這種評價被趙羲和知道,她一定是最先發笑的那個。
這場奔逃,只是因為一個自己中了毒還根本不上心的人而已。
后來的很多人并不會知道真相,只是將這段史筆不能盡述之處,稱為女帝之行,眾說紛紜里,也許真有人猜中真相。
但那與此時的趙羲和無關。
她于日復一日的夜晚里,呼吸著暗夜中滋生的露,步出庵堂的大門。
而這次終究不再是一人獨行。
《女帝紀事》云:錦康二十三年春,帝奔于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