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趕緊趁熱吃，鍋里還有呢。”

“哎！這才幾年不見，咱家鳳兒都長成大姑娘了！模樣比你娘還俊！”

李秀蓮做夢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老娘馬桂琴活著回來。

“娘，你快跟我說說，你到底是咋回來的？我哥嫂弟妹外甥她們呢？”

老太太一口熱湯下肚，眼淚就跟著流了下來。

“你大哥二哥是為了護著我們這些個老老小小出山的時候，讓狼圍死了……”

說到這里，馬桂琴只覺得喉嚨不知被什么東西鎖的死死的，再發不出一丁點兒聲音。

空氣瞬間凝滯。

好半天的功夫，馬桂琴才吸了吸鼻子繼續道：“后來，我帶著你老弟老妹兒，大嫂二嫂，倆外甥好不容易出了山。你大嫂就先撐不住了。

你大嫂才死了沒兩天，你二嫂就也跟著去了。

你那倆外甥餓的魔怔了，說去河里抓魚，順著冰窟窿下去就再沒回來。

我當時就不想活了，跟著下去沒一會兒就啥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過來，就在一個深山老林的獵戶屋里了…”

且不說李秀蓮聽的心驚肉跳，就連彩鳳都驚的合不攏嘴。

這也太慘了…

李秀蓮若不是經歷了兩次喪子一次喪夫之痛，這會子非得再昏過去不可。

彩鳳心想，既然姥姥還活著，其他的事情再追問下去，也不過是惹得她們娘倆淚崩罷了。

“娘，我姥這一路肯定累壞了。天兒也不早了，咱趕緊洗洗歇著吧。有什么話，明天再慢慢說也來得及。”

李秀蓮淚眼婆娑地點點頭，去廚房準備熱水。

彩鳳將木頭箱子打開，把里頭的棉花和布拿出來，就那么攤在炕上。打算先拼個鋪蓋出來對付一宿。

馬桂琴瞧著那一大包嶄新的棉花和布料，瞳孔猛地一縮。

“彩鳳兒啊，這，這，你們娘倆哪來這老些棉花和布啊？”

彩鳳垂眸思了思，記憶中這個姥姥，還是很疼她的。有些事兒，像她透漏一點兒倒也無妨，畢竟她這一回來，肯定是要在這里養老的。

“姥，你先吃飯。等吃完了，洗干凈的，幫我把這被整整，好好兒休息一晚兒，我再告訴你。”

馬桂琴聽完，端起面前的二大碗，將里頭加了豬油渣的菜粥一口氣喝了個溜干凈。

出去洗了洗手，就趕緊回來幫著彩鳳鼓搗鋪蓋。

“鳳兒啊，這玩意兒這么整可不行啊。你給姥引個針，姥給你整。”

馬桂琴有一雙做針線活兒的巧手，手藝又好，又麻利。

彩鳳想著，家里多了這么個得力助手，那打明兒個開始，她就沒有后顧之憂了，好日子很快就來了。

雖不知老太太到底是怎么回來的，但，看的出來她是真的累了。

晚上怎么睡的，早上就還是那個姿勢醒的，都沒變過。

一大早起來，比她和李秀蓮還勤快。

先燒上一鍋熱水，把自己洗漱干凈。剩下的給她們娘倆備著。

然后就開始里里外外的打掃一遍，切上幾片白菜葉子，直接用水煮上，用筷子夾出來一丁點兒葷油放鍋里涮涮，再放一丁點兒鹽。

圍著鍋邊兒貼了三個摻了大量飯豆的小玉米餅子，待鍋開了才回屋喊她們娘倆起床。

等這娘倆穿好衣裳，剛下地。馬桂琴都把被子疊好了，也不用人說，就又放回到木頭箱子里藏好。

只留一床破棉被疊的整整齊齊放在炕角。

再等到彩鳳娘倆洗漱完，馬桂琴已經都把屋里擦完一遍，飯菜都盛出來放在鍋臺上等著吃飯了。

彩鳳看著眼前的飯菜，再看看已經五十歲有余。

一雙大眼還炯炯有神，一米七五左右的個頭一點兒駝背的跡象都沒有。

大氣的五官，是典型的東北女人長相。且還是被歲月格外善待著的那一種。

映雪驚的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她自認自打有記憶起，從未見過這樣干凈利落的人。

再看這菜肴，這絕對是大多數男人眼中的好老女人的模板啊。

可是！且不說這個量不夠吃，就這味道..幾乎就是沒有油和咸淡啊....

“娘，彩鳳飯量大，這些不夠吃的。”

馬桂琴二話不說就把自己的餅子掰下大半遞給彩鳳。

彩鳳嘴角抽搐，心說，親愛的姥姥大人，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可這個，還不夠您外孫女塞牙縫的呢。

“鳳兒，今兒個生產隊分糧，趕緊先對付吃一口，早點過去排著。要不又撈不著了！”

彩鳳一聽，這還了得么？忙將豬油渣拿回來大半，切了兩顆大白菜，幾根胡蘿卜放鍋里燉著，圍著鍋邊兒又貼了兩圈摻了黃豆面和飯豆的玉米面兒餅子。

馬桂琴一臉懵逼，也顧不得彩鳳的鋪張浪費，趕緊先撿著要緊的問道：“秀蓮兒啊，你剛說的啥意思啊？啥叫撈不著了？那你家的口糧咋就撈不著了？難不成那老徐婆子還敢克扣你們娘倆的口糧不成！”

“哎呀，這不是鳳兒她爹走了以后，她奶就…………”

李秀蓮說起這事兒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轉眼間小半個鐘頭的時間就過去了...

待這娘倆說的差不多了，也哭的差不多了。

彩鳳也吃的差不多了。

大半個鐘頭過后。

榆樹屯的六十三戶人家，基本都在生產隊大院兒里頭排著了。

李秀蓮踮起腳尖，只看了一眼圍墻里面的情況，就立馬大驚失色道：

“完了！這回完了！老徐家一大家子肯定早就都來了！”

不管彩鳳之前面對老徐家人的時候，態度有多強勢。

李秀蓮還是覺得，只要有老徐家這一大家子在。她們娘倆的口糧，就鐵定沒有機會拿回去了。

“秀蓮！你好好兒的！”

彩鳳萬萬沒想到，她這個姥姥竟然這么給力。剛剛還氣的差點兒背過氣去，這會兒就已經冷靜了下來。

可是跟她從前印象中的不大一樣了。

“娘，你跟我姥在這兒等著。我先進去看看。”

說著，彩鳳穿過人群就去到了隊伍前頭。

再回首，才徹底確定，這院子里根本沒有老徐家人的身影。

“林大爺，老徐家的口糧分完了嗎？”

林春福是榆樹屯兒的隊長，正八經的稱呼是，勝利大隊，榆樹三隊的小隊長。

因為屯子里大多都是坐地戶，所以才叫的親切些。

“嗯吶，分完了。你爺說你們娘倆來了也拎不動，讓你在家等著，回頭你老叔他們給你送過去。”

“林大爺，他們走了多長時間了？”

林春福抬手看了看時間，斬釘截鐵道：“正好兒走了一個半鐘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