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云本意是想表現(xiàn)忠心的,可是對上李蒙的眼睛,她到嘴邊的話就噎住了,這雙眼睛太……復(fù)雜,不似她認識的姑娘。
腰背的傷又開始劇烈疼起來,她實在不敢相信眼前李汐夢說的話。
她明明伺候了李汐夢多年,偏偏眼前的李汐夢讓她有種陌生感,好像完全是另一個人……
“如今我被小侯爺退了婚,成了咸陽城中的笑柄,你跟著我在沈府日子怕也不好過,可是就算你換了一處伺候,說不定因為做過我的貼身丫鬟受到苛待,我從前對你……諸多不好,心中有愧,不如你跟著我出府,復(fù)了自由身如何?”
李蒙的語氣不輕不重,卻帶著蠱惑的味道,偏偏神色十分端正。
“你也別急著答復(fù)我,出了府你愿意跟著我也行,不愿也可以回家。”
香云也不知怎么懵懵懂懂出了房門的。
這兩日,她做事都心不在焉,直到李氏喚她去了主屋問話,她才勉強打起精神來。
“姑娘這兩日飲食如何?”
李氏正在翻看后宅的賬本,頭也沒抬。
“回夫人,姑娘飲食正常。”香云規(guī)規(guī)矩矩的回道。
“姑娘這兩日可有什么反常的舉動沒有?曾說過什么話?”李氏的聲音從高處飄下來,真真落在了香云的心坎上。
姑娘她太反常了,不止沒折磨她,待她也和顏悅色,還說要……為她贖身!
她不敢肯定姑娘的話是真是假,可是點燃了她心中的火苗頭,如果是真的呢!
她如果同李氏講了,不是親手把火苗掐滅了嗎?
趕緊搖搖頭,“姑娘這兩日話極少,除了前兩日出了一趟房門,這兩日都在屋中呆著。”
“她在屋里做什么?”語氣有些鋒利起來。
“習(xí)字看書,奴婢覺得姑娘是……”香云畏懼的看了李氏一眼,吞了一口唾沫。
“是什么?”李氏才有空抬起頭來,剜了她一眼。
“怕是知道了咸陽城都在笑話她被退親一事,心中有些郁結(jié)……”香云伏低了頭,小心用字。
沒用的東西。
李氏將手中的朱筆一扔,擺了擺手,讓香云退了出去。
“夫人,您也別發(fā)火啊,這天干物燥,與您喝的藥怕是相沖的。”身旁的侍女墨綠早就揮退了屋內(nèi)的下人,遞上了一盞清菊露。
李氏潤了潤喉嚨,紅指丹蔻敲了敲白玉桌面,“我怎么會有這么不成器的侄女。”
“夫人是寬厚,奴婢那日聽著老爺?shù)囊馑际亲尮媚锘厝チ耍粼谙剃枺率菍ι蚋拿曈袚p。”墨綠柔聲說著,又為李氏揉起太陽穴來。
“本以為她的婚事能讓我在老爺心中的份量更重,如今我是養(yǎng)了一條白眼狼啊。”
李氏氣不過,斂著細眉恨聲道,“我讓她打壓沈綺月那個丫頭,她如今是一點動靜也沒有!看來也是有主意了。不過她死去的娘可給她留了不少嫁妝在我這處,你也知道這些年我用了不少,本盤算著操辦她婚事時再補上,若是此刻打發(fā)她回去,我如何填得上這個虧空?你沒瞧著那幾房也是個不安分的。”
“可是總不能因為她就危及到了夫人的位置吧?”碧綠勸說道,“奴婢瞧著永定府的人來的勤了些。”
“永定府?那個吳承軒?”
李氏瞬間松了脊背,她想到了可以破局的好路了……
李蒙這幾日在習(xí)這惡毒女配的字,她好些年不曾動筆,何況還是用毛筆。
好在她求學(xué)時古言課也算勉強及格,只要不是太深澀的書她竟能看懂一大半,這倒不是為了裝逼才學(xué),以后出了沈府,不識字不會寫字如何能在這書中生存?
聽到院中有些動靜,李蒙從窗縫里瞧了出去,見香云果然從外邊回來了。
暗中觀察院中的兩三個丫鬟好幾日了,她們每日在做什么事,和什么人打交道,李蒙心中大概有譜了。
既然下了決心要出府,當(dāng)然就要有所準備,她可不是莽撞的人。
要知道古代可不比現(xiàn)在,姑娘在外面討生活艱難不說,光是治安就是一塌糊涂。
她一無武藝,二無錢財,莽撞出府,還不是死路一條。
這就需要誘拐著一個人跟著她一起出府。
一是這個人必須是熟悉這本書里架空朝代底層生活的人,二是這個人要能自由出入府上,為她辦好出府前的事。
不管這個人是香云,還是其他丫鬟,她必須需要要找一個幫手,所以前幾日她才會迫不及待的試探香云。
這幾日香云精神恍惚,李蒙確定有戲了。
所以才沒有擔(dān)心她會在李氏面前說漏嘴,除非這個丫鬟真想一輩子做牛做馬伺候人,碰上個主子好的,過了成親的年紀指配個小廝都算命好的,可是生下來的子女也是奴才命。
“姑娘,奴婢給你端了一碗銀耳來,這天漸漸熱了,下下火。”李蒙正想著這事,香云就推門進來了。
李蒙擱置了筆,看了一眼桌上歪扭的字,這天天吃飽了飯沒事干的日子還真不適合她,渾身不舒坦。
“姑娘,前幾日你和我說的事……”李蒙的銀耳湯喝了一半,香云期期艾艾的提起。
“你和姑母說了?”
李蒙開門見山,如果香云不行,就換下一個人選,總會有人愿意的。
“沒,沒,夫人是問了姑娘的飲食,其他的奴婢一個字也沒提。”香云咬了咬嘴唇,她想好了,她想出府,她不想一輩子當(dāng)奴婢,若是她能帶些銀子回去,阿牛哥若是還沒娶親……
“你可想好了?”
李蒙放下了手中的湯勺,“出府后你打算怎么辦?這府里雖然當(dāng)個下人,可是吃穿用度也不愁心,還可以掙一些月銀。”
李蒙一步一步撒下陷兒。
“奴婢想回家鄉(xiāng),想帶些銀子回家,安安分分做個農(nóng)婦都成。”聲音欲來欲小,香云的耳朵都紅透了。
她不是有野心的丫頭,這就好辦了。
至于為何李蒙這么快信了她,當(dāng)然是憑著這么多年她看人的直覺。
李蒙摸爬滾打多年,這點眼力還有點的,何況對方不過就是十五六歲的丫頭,還沒成人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