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是深沒有得償所愿，程瀲確實做了個夢，只是這個夢里沒有他。

程瀲在夢里回到了她剛到溫哥華讀高中的時候，她沒有語言不通，沒有水土不服，沒有社交恐懼，她和這里的每一個人都相處的很好，除了依舊有點想家。

頭一回希望夢想成真，盡管都已經是過去式了。

夢和現實果然相反啊，除了都很想家，她想。

早上辦公桌上放了一束久違的桔?；ǎ咨目ㄆ谝欢炎仙幕ɡ锔裢怙@眼，上面的字龍飛鳳舞:“祝程瀲小姐天天好心情”。

看著倒是的確讓人有了好心情。

做了一晚上光怪陸離的夢，程瀲的精神很不好，幸好同事張茵拿了杯美式放在她桌上:“給，消腫又提神，”接著她又笑著打趣道:“神秘的花花公子又給程瀲工程師送花來啦?！?

“謝謝，”程瀲拿起來喝了一口，苦澀的熟悉味道。然后用筆敲了敲張茵的頭:“別給人瞎起外號。”

“送花的可不就是花花公子么?！?

臨近中午，聶是深的微信進了程瀲的手機【您的小聶要起床去健身了。】

程瀲瞟了一眼手機上面的時間，剛好跳轉到十點二十三【幾點了？】

那邊過了十來分鐘才回，大概是在洗漱【我好不容易放個假，不睡懶覺就是浪費?！?

程瀲失笑【好好健身，強度別太大。】

【都聽你的！收到花了嗎？】

辦公桌上的桔?；ㄒ呀洷怀虨嚥宓搅嘶ㄆ坷铩臼盏搅?，你起這么晚怎么還有時間訂花？】

【給我家瀲瀲送花不得早點準備嗎，我去集訓了你得看著我的花想我才行。放心吧不會讓你難堪，以后隔三差五才有花，而且都往你家里送?！?

小孩子總是喜歡用這種最直接的方式表達略顯幼稚地浪漫。

程瀲知道自己知道和他說拒絕的話是沒用的，索性不回了。

聶是深離開BJ去上海集訓的前一天，正好是周六，他說要帶程瀲去音樂廣場看煙花。

他早早地就去了，坐在小時候最喜歡的老地方，只是沒想到這地方竟成了自己長大后私會的圣地。

他坐在長椅上，百無聊賴地看著遠處廣場上人來人往的男女老少。

中途打電話定了個外賣，他享受這樣等待的時光，尤其要等的人還是程瀲。

程瀲下班后打車去了音樂廣場，按照聶是深給她發來的路線去了一個幾乎沒人的偏僻的地方，她看到聶是深正坐在靠椅上抱著手里的外賣盒子戴著口罩閉目休息。

她走過去拍醒他，聶是深睜開眼睛還帶著微微水汽，像個不諳世事的漂亮小孩子，程瀲第無數次感慨大明星長得真好看。

聶是深往邊上挪了挪，摘下了口罩，憨憨地拍了拍他右邊的位置:“來了啊，坐吧?！?

程瀲轉了個圈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景色，發現四周的大樹小樹包圍遮掩著他們，但前方視野開闊，剛好可以看見音樂廣場上方的天空:“你怎么找來這么好一個地方?！?

聶是深往座椅上一靠:“小時候老跟著我哥來玩?！?

程瀲坐下來，看了看他手里抱著的外賣盒:“我們的晚飯？”

“是啊?！甭櫴巧钣滞筮吪擦伺玻贸鐾赓u盒擺在他們中間，再遞給程瀲一雙筷子。

程瀲打開自己的盒子，又看了看他的，都是生煎黑椒牛排飯。

聶是深把外賣盒抱在手里護得很好，還是熱的。

程瀲吃了一口，味道不錯，卻覺得比不上聶是深親手下廚做的:“今天不自己做了？”

“口味還被我養刁了？”聶是深瞥了她一眼，眼睛里帶著濃濃的笑意。

“我才沒有。”

他把程瀲飯盒里的白米飯勺走了一些，又給她夾了幾塊牛排，解釋道:“今天下午和隊友還有集訓的老師視頻開了個會，時間就不夠給你做飯了，等我開完演唱會的慶功宴給你做大餐?！?

“好！”雖然程瀲也不知道為什么聶是深的慶功宴還要他親自來給她做大餐，不過又覺得聶是深的手藝真的很好，不吃白不吃。

聶是深告訴程瀲煙花七點半開始，大概是他們倆吃完晚飯的時候。

果不其然，程瀲剛把外賣盒子扔到垃圾桶里，煙花就開始放了，她趕緊跑回位置上端正坐好。

依稀可以聽到廣場上傳來的歡呼，男女老少皆有，聲聲不息，但他們很安靜。

煙花放了半個多小時，一朵一朵一圈一圈在頭頂綻放，星辰散發著寒光，皎然月色為之作襯，仿佛一場天空地盛事，絢爛又璀璨。

光影明滅間，聶是深的的側臉忽明忽暗，像極了一件被上帝精雕細琢的藝術品。

結束以后，四周俱靜，他們都沒有說話，好像在進行一場無聲的拉鋸戰。

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他打破了這片寧靜:“這兩個月你可不要跟著別的男人跑了，我會讓戰哥他們盯住你的?！?

程瀲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也沒有別的男人啊，不對，她根本就沒有男人。于使也就只能輕輕“嗯”了一聲，她也不知道聶是深能不能聽見。

“程瀲，”聶是深突然大聲喊了程瀲的名字，嚇了她一跳，然后靠到了她的肩上，輕輕地說了一句“我該拿你怎么辦啊?！?

“煙花已經結束了，回去吧。”程瀲把他的頭推開，背起包頭也不回地往回走，全然不顧這樣冷漠的做法會讓他有多難過。

誰來告訴我我該拿你怎么辦啊，聶是深。她難過地想。

她才走了沒多遠，聶是深三步兩步快走追上我:“走吧，送你回家。”

一路無言。

到了小區門口，小孩滑著滑板疾馳而過，身后的大人一聲又一聲地提醒著“小心”，幾個老人牽著狗緩緩走過，有說有笑。

程瀲看著一棟棟樓房里暖黃地萬家燈火，就像今晚的煙花一樣溫暖，她說：“聶是深，謝謝你，今晚的煙花很好看?！?

安靜。

程瀲在等他說話，但他遲遲沒有開口。

她想了想，說：“你好好集訓，我好好工作，我很期待兩個月后你的精彩表現。”

“你很排斥我，你只想推開我，你不用安慰我?！甭櫴巧畹恼Z氣帶著毫無掩飾的委屈和自我否定。

程瀲笑了，有些無奈：“你說這樣的話，真的很像小孩子?！?

聶是深幾乎是急切地打斷了她的話：“我不是小孩子！”然后拔出了車鑰匙，低著頭嘆了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覺得你比我大三歲，覺得我是小孩子，覺得我沒有辦法照顧你，甚至需要你來照顧我。但是我給你做飯，帶你看煙花，送你回家，就是為了向你證明我是一個可以照顧好自己也可以照顧好你的成年人。”

“你一定覺得我草率又輕浮，因為我剛認識你第二天就給你送花。但是，你是我長這么大第一個喜歡的女孩子，我不知道怎樣子會比較好，只能笨拙地用我以為的最好的方式追求你?！?

“我很小的時候就去當了練習生，沒有過社會經驗，進入娛樂圈以后也被保護地很好，他們所說的黑暗污濁都被我爸和我哥遮住了，我和你一樣只看得見娛樂圈的光鮮亮麗，而我也的確一路順遂。但是你高中開始就出國求學，也有比我豐富得多得社會經驗。我清楚地知道我們的差距，但一直在嘗試著靠近你?？赡銋s從始至終都在躲避?！?

“瀲瀲，我是一個慢熱的膽小鬼，但努力地在你面前熱情地表現自己。這兩個月，你好好想想，行嗎？”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從八年前開始。

他想告訴程瀲這場追求是經過八年部署的計劃，而不是一時興起，可是他不敢說。

他不想把自己最后的底盤都擺出來，他害怕對自己而言極為重要的八年相思，在程瀲看來不過是一個孩子偏執的笑話。

程瀲表面冷靜地聽他說完這段話，心臟卻一直在砰砰直跳，聶是深顫抖的聲音出賣了他的緊張，但其實程瀲的緊張一點也不比他少。

不是沒有經歷過熱情似火的追求，其中不乏有些人孔雀開屏似的繞著她打轉。

但，這的確是程瀲聽過最真誠的告白。

不心動是不可能的，“我們，兩個月后，再，更好地相見吧。我會，好好想想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程瀲的大腦一直在飛速運轉著思考，不知道怎么說才會讓他不那么難過。

她明白拒絕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狠下心來不聽不看不想，但她真的做不到對聶是深這么殘忍。

大概還是，被打動了吧。

聶是深把手放在方向盤上：“如果換成是我比你大三歲……”

卻沒了后話，自嘲地笑笑，只輕輕地說了一聲：“好?！?

程瀲回家后洗完澡躺在床上準備睡覺，明明已經很疲憊，卻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聶是深地那段話在她的腦海里反復出現，揮之不去。

手機提示音響了。

特別關注聶是深發了一條微博。

『他比煙花更寂寥?！?

配圖是今晚的煙花。

她已經不想再看評論區的內容了，睡吧，少年人的喜歡又何嘗不像這煙花一樣，轉瞬即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