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著，很快又過去幾月，我懷著身孕已有八個多月，陸離起先每隔幾日便會寄來信件報平安，他說擎鑒之事已有眉目，與我團聚之日近在眼前。

可現(xiàn)在細(xì)細(xì)算來，他已有半月都沒再寄信回來...

“洛瑤，吃飯了。”

“哦，我來了。”我收起那一封封信件放進木盒，扶著肚子，一手撐在桌上緩慢站起來，看似簡單的動作，卻已經(jīng)是滿頭大汗，阿冉她們總說我的肚子看起來比正常月份的孩子大了許多，也許是我吃太好的緣故。

——你瞧，她的肚子怎么那么大？

——她以前是仙身，后來又入過魔，我看八成她肚子里的是什么妖魔之類的怪物，我們還是離她遠(yuǎn)些。

最近的云宮外，時常有陌生的大嬸湊在一起八卦，她們對我略顯大些的肚子很是感興趣，指指點點。

阿冉和若芙見她應(yīng)了聲，人卻半晌都沒過來，還以為出了事，連忙出去尋。

我坐在湖邊的石頭上，深感委屈，默默落了淚，我摸著肚子安慰道：“我們才不是妖怪，她們才是！等你父王回來，把她們抓起來全都丟到湖里去！看她們還敢不敢亂嚼舌根。”

話說出口，倒也消了氣，我搓搓冰冷的雙手，腦海中立即浮現(xiàn)出方才那幫大嬸落進湖中后求救的場景，我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改口道：“這湖水看起就冰冷，想來她們也不是故意的，罷了，我們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與她們計較，回去吃飯。”

阿冉和若芙尋了許久才在湖邊發(fā)現(xiàn)她的身影，“洛瑤，這里那么冷，你跑來做什么？”

她們一臉緊張，攙扶著我往云宮走去，“不要緊的，我出來透透氣，一會才能多吃些。”

若芙捂嘴偷笑，“阿冉，你看她那么能吃，一定是個男孩，你家亦樂可沒媳婦了。”

阿冉跟著長嘆道：“我看也是男孩。”

她們兩個目光停留在我的肚子，好似要將我整個人看穿，我捂住肚子擋著她們的視線，“男孩女孩我都喜歡，你們別如此瞧著它。”

晚飯后，阿冉和若芙各自離去，我回到屋又哭了起來，這次不是為別的，是因為我彎不下腰，沒法脫掉鞋子，小白在時還能幫我忙，可偏偏師父帶著他去歷練，明日才能回來。

許是哭累了，我只好就如此躺著，撈過一旁的被子蓋在身上，腳被束縛在鞋子里很是難受，我在心中默默將陸離罵了千遍萬遍。

睡夢中，好像聽到屋門的響聲，那熟悉的氣息我永遠(yuǎn)不會記錯，一只溫暖的手掌貼在我的腹部，那一刻，我知道是他。

“洛瑤，我回來了。”

他輕柔的耳語聲如此動聽，我翻身坐起，見他臉色蒼白，面容很是憔悴，連忙摟住他，深怕他會離開，也怕這只是場夢。

深感委屈，眼淚也不爭氣地落下，我小聲埋怨道：“你還知道回來？為什么不寫信給我了？你知不知道我一個人懷著身孕有多辛苦，你看，我...連鞋子都脫不掉。”

陸離心疼地摸著洛瑤的頭，聲音哽咽，“她們?yōu)楹螘涣裟阋粋€人在屋里？”

“師父和小白去歷練，原本若芙今晚留下陪我，可是憶初生了病，我便讓她回去了。”

“要是知道她們對你這般，我定不會離開你。”

我搖搖頭，解釋道：“她們對我很好，可我想你陪著我。”

陸離抹去洛瑤臉上的淚珠，“那從現(xiàn)在起我便不走了，留下陪你。”

沒一會功夫，陸離端來熱水盆，撩起長袍蹲在地上，抬起洛瑤浮腫的雙腳放進熱水中，輕輕按摩，“怎么會腫那么厲害？找仙醫(yī)來瞧了么？”

“懷煦每隔幾日就帶著藥王來為我診脈，說是正常的，等孩子出生后就會好。”

“早知道它如此不省事，還不如不要了。”陸離抬手嫌棄地指了指它。

我捂住肚子，扭過身去，“噓！你別這樣說，它現(xiàn)在能聽見的，小白龍，我常常與它說話，它偶爾會動彈幾下，表示回應(yīng)。”

真的？陸離興致勃勃，將腦袋趴在我的肚皮，輕聲說道：“你要快些長大，以后不能惹你娘親生氣，知道么？”

果然它在我肚子里來回動彈，踢著小腳，好像在回應(yīng)他的話，陸離吃驚地睜大雙眼，難以置信的模樣，捧著我的肚子輕輕一吻。

“阿冉和若芙都說是男孩，你想好名字了嗎？”

嗯...男孩啊...

陸離翻下床，趴在桌前提筆寫了兩個字，興高采烈舉來給我看。

——念堯

“這個名字可還喜歡？”

我點點頭，拍了拍肚皮，“念堯...那萬一是女孩叫這個名字豈不是顯得有些奇怪。”

“如果是女孩那改個字，與你同字，就叫念瑤。”

“不成！不成！聽起來更像我的姐妹，如果是女孩的話...”

我低頭抿唇一笑，有了主意，用手指在他掌心寫下二字。

——思梨

思梨...念堯...

陸離牽起我的手貼在他臉頰，“這兩個名字得連在一起用才成，看來我們得努力兒女雙全。”

“我才不要！以后要生你自己生去。”

我害羞躺回床上，又想起晌午發(fā)生的事，憂心忡忡問道：“小白龍，我的肚子為什么會那么大？她們都說是妖怪，萬一是真的，那以后大家肯定都會欺負(fù)他的。”

“誰說是妖怪？他們才是妖怪！洛瑤，誰敢欺負(fù)我兒子，我...”

他氣急敗壞高高揚起手掌，滿臉憤怒，但好像又不知道后面該說些什么，一副傻里傻氣的模樣，吞吞吐吐擠出幾個字，“我...滅了他...”

“還有...山上的貓姐姐說她曾見過有些孩子少了胳膊，或者缺了腿，如果是真的...念堯該怎么辦才好？陸離！都怪你！”

我咬緊嘴唇，心里越想越是害怕。

“洛瑤，不會的。”

陸離想起靈均曾提起過，若芙有陣也會疑神疑鬼，情緒起伏不定，擔(dān)心孩子缺這少那，性子十分敏感，稍有不對，就要大哭一場。

眼瞧洛瑤哭聲愈漸增大，陸離束手無措，只好主動攬下錯誤，安慰道：“好好好，怪我，是我錯了，是我見色起意，對你圖謀不軌，才與你有了孩子，實在該罰！你別哭，打我好不好？”

我看著他滿臉認(rèn)真的模樣，破涕為笑，抹了抹眼淚，湊上前吻在他臉頰，貼著他的額頭蹭了蹭，“小白龍，我不打你，因為那個時候...我也對你圖謀不軌，所以我們扯平了，睡覺吧。”

這情緒起伏未免也太大了些，陸離嗤笑一聲，還沒反應(yīng)過來之際，洛瑤已經(jīng)拉著自己胳膊墊在脖子下，自覺地擠了過來。

身前有肚子擋著，不能再像以往般鉆進他溫暖的懷里，我憤憤不滿地蹬了蹬腿，翻過身去，將整個后背擠進去貼著他，順勢牽起他的手搭在胳膊上。

陸離無奈笑了笑，抬起手臂輕拍著她，哄她入睡。

深夜，陸離突然睜開眼，他察覺到門外靈均的到來，便知他們已找到擎鑒的下落，一場大戰(zhàn)在即。

他坐起身的那刻，一股冷風(fēng)倒灌進被子，我知道他又要走，抬手拽住他的衣袖，泣不成聲道：“小白龍，你方才說再也不走的，你這一走又要幾個月？我已經(jīng)快要臨產(chǎn)，你明明答應(yīng)過會陪我...”

“洛瑤，對不起，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好不好？”陸離揉著發(fā)酸的鼻子，露出淡淡笑容，心一狠轉(zhuǎn)身朝門外走去。

心中頓時升起一陣不好的預(yù)感，這次我絕不能讓他走，我翻下床，赤腳追出屋子，“陸離！”

在洛瑤摔倒在地那刻，陸離瞬身來到她身旁，攔腰將她抱起走回屋子。

他滿臉愁容，一言不發(fā)，我只能摟緊他脖子，靠在他懷中，哀求道：“小白龍，求你了，別走。”

靈均看到眼前這幕也于心不忍，站在門口，“殿下，洛瑤懷著身孕，正是需要你的時候，此事交給我和擎翼，你留下陪她。”

陸離坐在床邊，將洛瑤臉頰的碎發(fā)別至耳后，低頭吻在她額頭。

我剛想開口，他抬手封住我的穴道，眼前漸漸一片漆黑，耳旁斷斷續(xù)續(xù)傳來他最后的聲音。

“知你怕黑，我很快回來。”

陸離托住她倒下的身子，緩緩平放在床榻，為她蓋好被子，拿起焚羽劍轉(zhuǎn)身離開。

“殿下...你不必跟著我們冒險。”

陸離停下腳步，回頭戀戀不舍望著那屋子。

“你和擎翼去必將九死一生，我怎會讓你們以身涉險，自己茍活于世？洛瑤會理解我的，靈均，我們走。”

睡夢中的洛瑤眉頭微蹙，嘴里不斷呢喃著陸離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