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一回到了那件破廟。

他看到十幾只嬰兒的魂魄在空中飄蕩，他們雙眼的地方是漆黑空洞，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挖了出來，從眼眶里流出血水。

然后，他聽見了師姐的冷哼。

———

珞昭融眉梢微挑。

面前的洞穴變為了曾經記憶最深處的霓丹院。

鶯鶯燕燕，裊裊婷婷。

她行于其中，鮮紅如血的綢緞在她的四周飄動。

這是她行歌舞的地方。

她看著了滿地的花瓣與金絲球，風華絕代的少女在那紙醉金迷中跳躍，舞著琵琶，紅絲遮面。

“千年琵笆萬年箏，一把二胡拉一生。嗩吶一響全劇終，初聞不識嗩吶音，再聽已是棺中人。”

“黃泉路上人消沉，望鄉臺上憶前塵。孟婆一湯忘今生，奈何橋上渡殘魂，來生再做華夏人。”

珞昭融冷哼一聲。

“可笑，奴身為歌妓時，比你這破幻境優雅高貴不知道多少。”

她打了個響指。

眼前的酒林肉池閃了閃，赫然化為云煙。

她還是在洞穴中，己妲已經不見了，阿一倒在地上，臉色蒼白，眼睛緊閉，冷汗淋漓。

折虞也不見了蹤影，也不知道是否被己妲借機擄了去。

珞昭融走到阿一身邊，將他抱起，指尖在阿一的額頭上輕輕打著圈揉著，嘴里輕聲呢喃著一些咒語。

阿一臉上痛苦的神色慢慢散去，變得甘甜起來。

這次出來帶著凡人阿一也是逼不得已，不放心交給不熟悉的神仙照顧，誰知道熟悉的人更加不靠譜，一個個是不記得她珞昭融多能鬧騰了是不是？

他們有窮氏的弟子多是一些性子不大好，卻法力強大的奇怪妖獸或是神仙，送去給有窮氏鍛煉心性的。

等到出了劍門關，她必要找上那些天天推脫責任只會喝茶談天的九天閑人身上去。

不過，現在還是需要讓阿一稍微委屈委屈。

珞昭融回頭，看向那個棺槨，眼神漸漸變得悠遠綿長。

棺槨里睡著的人，還有這整片墓地，都是她曾經最熟悉的地方。

懷里的阿一咳了幾聲，眼皮子底下，眼珠子動了動。

珞昭融立即將他放在地上，抹開衣服上的褶皺，臉上帶著淡然與隨意。

阿一從地上爬起來，迷迷糊糊地朝四周看了看，直到看到一腳踏在地上，一腳擺在坑內，坐姿霸道的珞昭融，才依賴地爬過去，靠在她身上。

“師姐，阿一剛剛看到了以前在寺廟里的那些東西。”他抓著珞昭融的袖子，“他們一直在問我，為什么死了那么多生命，只有我一人活下來了。”

珞昭融回頭，看著阿一那張孩童天真無邪的面容，問到：“你是怎么回答他們的？”

阿一顯得滿臉疑惑。

“難道要回答他們嗎？”

珞昭融笑了好幾聲。

“雖然說民間有很多說法，鬼怪問話時不可回答，否則就會被收了魂，但阿一，師父應該幫你穩住魂魄，不會被普通的鬼怪纏身，”珞昭融笑到：“你是嚇得不敢說話，還是不知道說什么？”

“罷了，罷了。”珞昭融也沒有追問下去的意思，“那只孔雀被己妲帶走了，師姐帶你去把他救回來。”

她說完，便直直走去。

阿一腳步停了停。

他的回答，這輩子都不會告訴他的師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