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節三十五
- 群山之外
- 多瑙河畔
- 6974字
- 2020-04-09 23:05:09
千栩琳正百無聊賴地趴在窗臺上,玩弄著洛彌婭留給他的金質枝形發箍,看著遠處熙熙攘攘的城市逐漸步入暮色,心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也許是為了彌補洛彌婭離開后的空缺,海倫寸步不離地跟在千栩琳身邊。她一直在試著尋找話題和千栩琳聊天,但千栩琳壓根沒有興趣轉移注意力。他第一次感覺到離開了洛彌婭后的自己是如此孤獨而無依無靠,這種感覺就好比睡覺被人突然抽走了枕頭——雖然產生的影響可以克服,但總感覺少了些什么。
洛彌婭離開已經整整兩天了。按照約定,洛彌婭今天就該回來了。從洛彌婭離開的早晨開始,千栩琳就一刻不停地趴在窗臺上,用期盼的目光注視著天邊,任憑海倫和扎庫雅怎么勸他都沒法讓他從窗臺邊離開。不止是海倫無法理解他的行為,就連千栩琳自己都無法理解自己,但面前的窗臺好像就有磁性般把他牢牢吸住,縱使他想方設法地讓自己從窗臺邊離開,但他的一切努力都無濟于事。
海倫再一次端走了放在千栩琳身邊、早就涼透了的早飯,表情擔憂而關切的和千栩琳并肩靠在窗臺上。
“千栩琳,你已經整整兩天沒有吃飯了,你甚至整整一晚上都沒有休息,你這樣下去會把自己的身體弄垮的。”海倫輕聲道。
千栩琳嘆了口氣,想開口,但心里早已亂成一團亂麻。他稍微側了側臉,用余光瞅了一眼海倫,隨即又把目光垂下在手中的發箍上。
“我不餓,海倫。”千栩琳思索了半晌才終于憋出一句話,“我也不覺得累……不用擔心我。”
海倫輕輕的“嘖”了一聲,拽了拽千栩琳身上的薄袍子,讓千栩琳轉頭看向自己,道:
“哎,千栩琳,這可不是餓不餓的問題。你在這里已經呆了整整兩天了,我知道洛彌婭的離開讓你很難受,但你也不能這樣糟蹋自己啊!”
千栩琳搖了搖頭。他把手中的發箍認認真真地戴在頭上,閉上眼感受著發箍沉重的質感,想象著著這個發箍戴在洛彌婭頭上時是如何固定住她的長發的,思索著洛彌婭會用如何小心的動作把這件珍貴精美的佩飾小心翼翼地戴在頭上……
但他又轉念想起洛彌婭離開時的情景,當時是凌晨,在自己還在睡覺時洛彌婭就已經小心地爬了起來,穿上他的祭司服、拿上他的權杖跟著庫卡離開了臥室。當時千栩琳已經醒了,但瞌睡讓他沒有力氣爬起來送洛彌婭離開,而且他也沒有幫洛彌婭穿戴祭司服——祭司服穿起來很麻煩,他清楚的記得庫卡和洛彌婭花了十多分鐘才把全套祭司服穿好,那時自己還趴在床上睡覺,自己竟然沒有幫洛彌婭穿好衣服,再給她送上自己的祝福——千栩琳回想起來簡直要悔青腸子,他不斷地怪罪自己,但又慶幸洛彌婭只是暫時離開,以后自己還有很多機會可以和洛彌婭呆在一起。
“請不要再擔心我了,海倫。”千栩琳道,一邊扭過頭去,“我沒事,只是想趴在這里看看風景。”
“誰都知道你在干什么,千栩琳,你要學會接受現實……”海倫又拽著千栩琳的衣角,但千栩琳沒有回頭看她,“我知道洛彌婭對你來說很重要,她是你的助祭,但你看我和我的助祭不也是每星期才能見面一次嗎?”
“唉,洛彌婭……洛彌婭是我妹妹。”
海倫秀氣的眉毛揚出一條美麗弧線。
“這么說,你承認了洛彌婭的說法?”
“不。我不是承認,我是本來就這么認為。洛彌婭雖然和我沒有血緣關系,但是我們之間的關系就想親人一般。”千栩琳道。
“呃,千栩琳,我得提醒你一下,這樣很容易引起別人的誤解……”
“誤解就誤解吧。”千栩琳頭也不回地說,“我知道這樣不對,但如果你愿意相信的話也無妨。”
“別這么說,千栩琳!”海倫有點驚訝,“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在盡一名祭司長的職責,我不愿意看到你這個樣子。你是祭司,你的職責的祭祀,但你似乎把太多的精力放在洛彌婭身上了——我不是說這樣不好,因為我也沒法理解你的感受……”
“我知道,海倫。你說的沒錯,我確實失職了,我身為祭司,應該把精力放在本職工作上。但我想你應該知道,洛彌婭和我的關系不比一般的祭司和助祭,她……她是我的親人,如果你愿意相信的話……”
可能這么說有點殘忍。千栩琳對自己說。我在海倫面前提起洛彌婭對我的意義,可能會讓她覺得我在刺激她。但她不可能理解我的感受,如果她能理解,就不會這樣反復勸我了……
海倫嘆了口氣,緩步走到千栩琳身邊,背靠在窗臺上,喃喃自語道:
“我希望我相信,千栩琳,我希望我能體會……但我身邊唯一的依靠——我的家人,都已經離我而去了,我在成為祭司后再也沒有體會過如此客觀的情緒。”
“那你的助祭……”
“我的助祭?”海倫苦笑一聲,“她被議會的事務纏得脫不開身,我們每周能見一次都不錯了,我們之間沒有太多的復雜關系。不過我倒很羨慕你和洛彌婭,能有這樣一個關心你的人,倒也是一件值得自豪和慶幸的事。”
千栩琳點了點頭。確實如此,直到他現在離開洛彌婭,他才感覺到孤獨和無依無靠,當洛彌婭在他身邊時,哪怕他離洛彌婭很遠或一整天都不見面,他心里也覺得踏實。
遠方的穹頂中竄出一片水花——那是一艘運輸艦。它正緩緩收起腹鰭,停在空中排盡表面的水流,在“夕陽”中撒下一片燦爛。在這兩天里,已經有幾十艘運輸艦從千栩琳眼前飛過,但千栩琳無數次的翹首企盼的結果無一不是失望透頂。
千栩琳注視著眼前的運輸艦,心里又泛起一陣憧憬,但他又轉念告訴自己不要抱不實際的幻想。而就在這時,他突然注意到從運輸艦底部掉下一個小黑點,那個小黑點在空中盤旋了幾周,隨即向千栩琳的方向飛來。
“那是……一只鳥?”千栩琳皺著眉頭道。
海倫湊了過來,順著千栩琳的目光向前看去,也不由得驚呼一聲:
“啊,是一只……西部游隼?它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千栩琳也有同樣的問題。也許這只西部游隼是趴在運輸艦的艦體上以躲進隔水屏障從而跨越海洋的,但他不敢相信一只鳥會有這種執念以至于要用這種方法進入共和國首都。
正疑惑時,西部游隼已經以極快的速度飛了過來。它的速度遠超千栩琳的想象,它就像一支拖著殘影的黑箭,從天空中沿著筆直的俯沖軌跡向窗臺沖來,它的翅膀緊緊收在身體兩側,每一根羽毛都緊貼在翅膀上,流線型的身體敏捷地劃開空氣,在短短幾秒內就沖到了千栩琳面前,落在了陽臺上。
西部游隼的腳爪如剃刀般尖銳,喙如鐮刀般鋒利,一雙銳利的鷹眼透露著傲慢與殘忍。它伸展著占據了整個陽臺的寬闊宏偉的雙翼,棕色的羽毛反射著黃金般奪目的金光。它挺著胸脯瞪了瞪千栩琳,幾秒后它鋒利的喙伸向千栩琳扶在陽臺上的胳膊——
“千栩琳,別動,別讓它覺得你怕它!”海倫見千栩琳本能地抽手,連忙小聲叫道,但下一秒西部游隼的目光就惡狠狠地盯向了她。
千栩琳感到海倫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西部游隼凝視了海倫幾秒,昂起脖子發出一聲尖厲的嘯叫,隨后抖了抖背后的羽毛。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一個金環從它身上掉了下來。
“這是……”
千栩琳抬頭看了看西部游隼,發現后者正不屑一顧地盯著自己。
“這是你帶給我們的嗎?”千栩琳沒敢伸手去拿落在它鋒利的腳爪邊的金環,小心地問。
西部游隼又發出一聲短促尖銳的叫聲。
千栩琳伸手慢慢摸向金環。在確認西部游隼不會突然啄掉他的手指頭后快速把金環拿了起來。
伴隨著一陣叮叮當當的響聲——那是西部游隼的爪子碰撞在陽臺的大理石上發出的聲音,它邁著正步走入房內,在臥室里四下瞅了瞅,最終盯上了海倫放在桌子上的給千栩琳準備的早飯。它撲騰著翅膀飛上桌子,一口就把盤子里的烤魚撕下半塊。
“海倫,這是什么?看起來像手鐲?”千栩琳把金環遞給躲在他身后的海倫,“它為什么要把這個帶給我們?”
海倫接過金環,仔細看了看,又思索了半天,她的眉頭緊皺在一起。
“怎么了?”千栩琳見海倫表情變化,擔心地問,“這到底怎么回事?”
“糟了。”海倫低聲道,“這是織凌羽洛的臂釧,他一直把這個作為信物帶在身上。”
“織凌羽洛?”千栩琳重復了一遍這個讓他費解的名字,“他又怎么了?”
“織凌羽洛去冬日帝國了。”海倫簡短地說,“他告訴過我他要去冬日帝國查清楚那個帝國禁衛軍上尉的底細。他從來沒有把這個臂釧摘下來過,但現在看來他肯定有麻煩了。”
“冬日帝國?”千栩琳心頓時一揪,“難不成,洛彌婭和庫卡……”
“難說。雖然織凌羽洛和她們不太可能碰上,但可以肯定的是織凌羽洛有了麻煩,而且是大麻煩,而他是去帝國調查那個禁衛軍上尉的底細的,如果那個上尉沒死,說不定……”
千栩琳心里頓時明白了。如果道奇沒死,他準會回到帝國,而洛彌婭和庫卡則是一起去帝國盜取檔案館里的資料,如果道奇把洛彌婭的事在帝國透露出來,那么洛彌婭的身份就極有可能曝露,而道奇的妻子又恰恰是帝國司禮官安德莉亞,他準會把洛彌婭的一切全部告訴安德莉亞,那么這也意味著洛彌婭和庫卡恐怕兇多吉少。
“這下怎么辦?”千栩琳拍案而起,“他們會不會已經曝露了?”
“很有可能,但也不一定。從目前情況來看,她們確實有危險,如果這種危險連織凌羽洛都無法處理的話,恐怕他們……”
“夠了,”千栩琳打斷了海倫的話。他扶著窗臺站起來,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塵,道:
“我要去一趟冬日帝國。”
但這次擋在他面前的是海倫。
“絕對不行,千栩琳。”海倫用甭用質疑的語氣說,“就算洛彌婭和庫卡真的出了事,你也絕不能到帝國去!”
“海倫,你還不明白嗎?還要我給你說多少次,洛彌婭她對我——”
“我知道洛彌婭對你來說很重要,千栩琳!但是你對共和國和這個世界來說更重要!”海倫抓住千栩琳的雙肩把他摁回窗臺上,“你要想清楚,你是一名祭司,你的職責是將神明的旨意傳播到這個世界上,是把被冬日帝國扭曲了的真相推翻,用唯一正統的信仰來向世人詮釋真理!”
“海倫,我知道我的職責!但是我不能放任洛彌婭在冬日帝國面對危險。雖然她答應過我,但是現在她需要我,我知道這種感覺——在我被綁架的時候,我是如此期待洛彌婭能來救我,我甚至把她做為了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而現在她正也像這樣需要我在她身邊,這種感覺你能理解嗎?”
海倫驚訝地合不攏嘴。“你……你還被綁架過?”
“別管那么多了!”千栩琳一著急,語氣也不自覺的變得嚴厲,“我必須到冬日帝國去,去親自接洛彌婭回來,我要看到她完好無損地站在我面前——這可是你跟我承諾過的!”
“別激動,千栩琳,肯定還有別的辦法。”海倫看著又急又氣的千栩琳,小聲道,“但是共和國不可能派出軍隊去救洛彌婭,一旦我們這么做了就無異于與帝國開戰……議會好不容易維持了二十年的和平不可能就這樣毀于一旦。”
“那洛彌婭怎么辦?難不成我們就把她扔在冬日帝國?”
“千栩琳,你說的這些都還只是推測……”
“不,海倫,哪怕有一絲危險,我都要去找洛彌婭,保證她不會處于任何危險之中,萬一她真在帝國有了個三長兩短,我該怎么辦?”
海倫顯然已無話可說,她皺著眉頭,顯得又著急又無奈。她在房間內快速踱步著,全然已拿不定主意,但她還是搖了搖頭:
“不管怎么說,千栩琳,你絕對不能離開北海共和國。”
千栩琳一拳錘在墻上。
“你真是不可理喻,海倫!”千栩琳氣急敗壞地說,“你根本不知道洛彌婭對我的意義,你只想著為北海共和國謀求利益!”
海倫瞪大了眼睛,她滿臉寫滿難以置信。“你怎么可以這樣說我,千栩琳?我是祭司長,我不僅僅為北海共和國考慮,我還有為所有國家考慮、為這片大陸上的每個生靈謀求利益!誠然,我不理解洛彌婭對你的意義,但是我阻止你去冬日帝國絕對不可能出于私心!”
千栩琳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他懊惱地趴回窗臺上,沒再理會海倫。
這事由不得海倫做主了。千栩琳下定決心:自己一定要親自確保洛彌婭安然無恙,哪怕自己肩負著祭司的職責,但他絕對不能允許洛彌婭受到任何傷害,他要親自確保洛彌婭安然無恙。而如果海倫膽敢阻擋自己,他也絕不會對海倫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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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征用這艘戰艦。”千栩琳快步走上停機坪,對兩名看守在戰艦旁邊的士兵喊道,“我是舊圣域祭司,現在需要征用這艘戰艦。”
“祭司大人,您為什么……”
“給我讓開!”
千栩琳強行向戰艦敞開的后門走去,擋在他面前的士兵不由自主地給他讓開一條道。現在已經是深夜了,千栩琳確信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不會吸引太多的注意,只要他從陽臺溜出寢室的行為不被海倫察覺到就行。
千栩琳小跑著穿過戰艦華麗的內部通道,順著直覺拐了幾個彎來到艦橋。復雜精密的設備和引力透鏡還在發出微微的金光,在寬闊的窗戶外是一片漆黑的穹頂,人造太陽早就熄滅了,現在整個共和國首都都是一片沉寂。
千栩琳離開寢室后便直奔這座停機坪。他早就盯上了這里,他現在登上的是一艘攔截艦,這種艦船有最快的速度和靈活的機動性,是他前往冬日帝國的最好選擇,而通過對宿舍中藏書的閱讀,他了解到這種船的操控也非常簡單,駕駛起來不怎么需要技術。雖然他對駕駛戰艦毫無經驗,但還是硬著頭皮坐上了駕駛室正中央的艦長椅。
他面前的一塊引力透鏡自動懸浮了起來,空中隨即彈出一個交互界面:
“請描述您駕駛本艦的意圖及目的。”
“我是舊圣域祭司千栩琳,征用本艦前往冬日帝國首都。”
“目的地確認,冬日帝國首都希澤圣域。”
攔截艦的艦體微微振動,伴隨著一陣超重感,戰艦靈活地向上躍起,兩側的金屬腹鰭整齊地展開,引力透鏡隨即投入運轉,讓這艘輕快的戰艦穩穩的懸停在半空中。
千栩琳祈禱自己如此大張旗鼓的行為不要被人發現,尤其是不要引起海倫的注意力。他身為祭司,做出這種出格的舉動并非他的本意,他也認同海倫的話——他的職責是祭祀,現在他敢肯定自己已經違反了共和國的規定和海倫的意愿,但他絕不可能就此收手,更何況他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千栩琳面前的控制臺上升起一個透明的球體——這是戰艦的手動駕駛裝置。千栩琳根據腦海里的記憶把手掌慢慢放在了球體上面,向前輕推球體,戰艦立刻以平穩的速度向前飛去。
“請原諒我,海倫。”千栩琳自言自語道,“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但是洛彌婭對我實在太重要了,我絕對不可能讓她處于危險之中——哪怕這與我的職責相悖。”
千栩琳發現戰艦駕駛起來也不是非常困難,駕駛戰艦在空中自由飛行的感覺反而讓他有些陶醉。在繞圈飛行了一陣后,他操控戰艦緩緩接近了穹頂。如果他記得沒錯,當他進入海洋時戰艦會自動生成一層隔水屏障,然后他就可以以最快的速度直線上升沖出海面,再開啟艦載的導航系統飛往帝國——這是他早就計劃好的。
千栩琳心驚膽戰地看著戰艦的艦首接觸了穹頂,接觸的瞬間穹頂上蕩漾起一陣明亮的波紋狀漣漪,隨后他緩緩進入了隔水屏障,周圍立刻被嘈雜閃耀的光芒環繞。雖然他知道這艘戰艦可以自動生成隔水屏障,但對于馬上要進入的海洋他卻始終心存戒備,更何況在海里還有深淵鯨。
共和國首都的隔水屏障相當厚實,但他面前閃耀奪目的光芒并沒有持續太久。伴隨著一陣如同海水沖擊耳膜的聲音,戰艦自動生成了一層隔水屏障,高壓水流撞在這層屏障上讓全艦都為之震動。
“上浮吧,先浮出海面再說……”千栩琳看著身邊漆黑一片的海水,心里泛起一陣強烈的不安。他猛推球體,戰艦立刻傾斜過來,仰頭向上全速升去。
千栩琳默默閉上眼睛。他在心中默默祈禱洛彌婭和庫卡不要出事,也祈禱自己不要碰上深淵鯨。他漸漸覺得,共和國議會做出的決定從始至終就是錯誤的,而他竟然還被說服,讓洛彌婭孤身前往帝國卻從來沒有考慮過一套完整的行動方案。想到這里千栩琳簡直想給自己兩巴掌,但出于對自己祭司身份的尊重還是忍住沒有動手——洛彌婭曾經告訴過他,尊重自己和尊重別人同等重要。
千栩琳把球體死死推到底。他感覺到戰艦在不斷加速,在壓抑得讓人窒息的海水里疾速上升,像逃離監獄一樣逃離共和國首都。也許海倫會發現自己溜走了,但這可能得等到第二天早上——千栩琳記得每次海倫是睡在客廳的,扎庫雅和自己睡在一間臥室里,而自己離開的時候則是通過窗臺順著藤蔓一路滑下,這對一個祭司來說非常沒有形象,但千栩琳已經顧不上這么多了,他只希望能趕到冬日帝國,親眼把洛彌婭帶回來。
“距離海面五千米。”全息交互界面顯示了一串躍動地字體。“您當前的上升速度過快,可能帶來不適,是否由系統接管駕駛?”
千栩琳咬著牙點擊了“否”按鈕。
在他到達帝國后該去哪里找洛彌婭?是去帝國檔案館嗎——如果洛彌婭已經進入了帝國檔案館,那他不得不闖進去,但如果洛彌婭不在檔案館或者……已經被發現了呢?
不,不可能的。千栩琳對自己說。洛彌婭不可能被發現,她一向小心謹慎,就算被發現了也可以全身而退,她絕對不會把自己置身于危險之中……
千栩琳下定決心:如果在檔案館找不到洛彌婭,他就在帝國的每一棟建筑里尋找,直到把洛彌婭找出來為止。他有這個耐心,也有這個決心,就像洛彌婭當初尋找他一樣——千栩琳愿意把整個帝國首都翻個底朝天,只要洛彌婭沒有離開帝國首都,他就一定可以找到洛彌婭。
隨著一聲爆炸般的巨響,戰艦沖出了海面。這時千栩琳才發現海面上竟然是藍天,但他已無心欣賞這幅久違的美景,他將手里的球體旋轉了一周,戰艦尾部的推進器應聲啟動,把戰艦像一顆流星般全速向天空送去。
“設定目的地:帝國首都。”千栩琳在交互界面上輸入指令。幾秒鐘后空中自動彈出一張巨大的地圖,一條紅線標出了他的航線:一條筆直的飛行軌跡,他將以最高速度飛向帝國首都。
“洛彌婭,請你原諒我……原諒我讓你置身危險之中……我向神明發誓,一定讓你安然無恙地回到我身旁!”千栩琳暗暗默念,一邊咬緊牙關。
海面在他下方以極高的速度掠過,已經連成了一條深藍的絲綢。天邊的朝霞射出奪目的晨曦,一般在這個時候千栩琳正忙于祭祀,但他此時不得不站在控制臺面前操控戰艦,他在心里默默向神明道歉,對自己的失職表示歉意,另一邊心急如焚地想著洛彌婭,他巴不得讓戰艦再快一點,一路沖到帝國首都去……
然而,就在此時,灑滿控制室的晨曦被突然遮擋住消失不見了,前一秒還寬闊蔚藍的海面被什么東西吹起了翻滾的浪花,與此同時他的頭頂上突然出現了一片碩大的、壓抑的陰影,一陣刺耳的鳴笛聲傳來:
“千栩琳,這里是北海共和國“月”級戰列艦,趕緊停船,否則我們將采取強制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