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咚咚咚!
門“吱呀”一聲從里面打開。
一位年輕的門童穿著灰色棉襖,手里拿著一把張開的油紙傘,一陣大風呼的一聲順著敞開的大門朝他刮來,門童一個哆嗦,雙手環在胸前,他緊皺著眉頭,五官因寒冷而皺在一塊兒。
他打量著門外的男子,只見男子里面穿了一套白色棉服,外面又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環肩膀一周,上面盤著一只白色的狐貍皮毛,看著甚是暖和,又雍容華貴。
門童一看對方的裝扮,再看對方一身散發出來的器宇軒昂的氣質,就知對方的身份并不是普通人物,他忍著凜冽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的疼痛,恭敬地問道:“這位公子,請問您來府上是有何事?”
外面的狂風呼呼刮著,空中的大雪隨風亂舞,高大的樹木被狂風刮得左搖右擺,整個天空陰沉一片,九齡眉頭微皺,語調緩慢而有禮道:“我是紅師爺的朋友,今日來有要事要談,還煩請公子幫我帶個口信過去。”
“這位公子,實在抱歉;紅師爺現在不在府上,他和孟大人今日一同去城郊視察情況去了,現在恐怕還在路上呢?!?
門童說到這里,仰頭望著陰沉的天空,目露擔憂之情,繼續道:“現在這天氣,肯定堵在路上,行進不了了;我家老爺和夫人小姐現在都急的是火燒火燎的,可是這等天氣,狂風暴雪的,誰敢出去尋他們啊,一不小心,命就沒了。唉,只求老天爺早點風停雪停,我們做奴才的,才敢出去尋他們啊?!?
“多謝小哥相告!”
九齡告辭,轉身剛要離開,便看到一位穿著梅花紅色棉襖裙,身披紅色斗篷的年輕姑娘,面色擔憂,正急匆匆地從馬車上下來,朝大門而來,身后跟著一位年齡相差不大的小丫鬟,面色焦急,一手撐著油紙傘,正有些吃力的跟在主子后面。
但主子走的過快,小丫鬟跟不上,撐開的油紙傘下并未有主子的身影。
小主子不顧天上落下的鵝毛大小的雪花,急匆匆的來到門外,正要關門的門童一眼便認出來人是誰,他急忙把門敞開,恭敬上前迎接。
“耶小姐?!?
“孟公子在府上嗎?”
門童心道:今兒個是咋了?莫不成他們心有靈犀,然后又回道:“回小姐,孟公子和紅師爺一同去城郊視察情況去了,不在府上?!?
“何時去的?幾時回來?”
“辰時出發,小的不知何時回來。”
耶娘嘀咕道:“辰時,暴雪是巳時開始的,現在已經是午時,也就是說他們遇到暴雪已經有兩個時辰了。不行,我得盡快去找他們?!?
“耶小姐,現在實在不宜出門啊?!?
“那我要看著孟公子去等死嗎?”耶娘拔高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的哭腔質問道。
小門童噤若寒蟬,耶娘轉身就朝馬車而去,他看著耶娘面色焦急而又決絕的背影,內心升起巨大的恐懼,他急忙又上前,拼命勸說耶娘打消這個念頭:“耶小姐,老爺已經下令,等天氣好些時候,就會派人出去尋孟大人,還請耶小姐放心;若是耶小姐執意要去尋孟公子,希望等風雪小些,在一同出去。”
小門童的心里捏了把汗,生怕耶娘主意已定,鐵了心的要現在出去。
丫鬟一聽自家小姐現在要出去尋找孟公子,她心里的擔憂不比門童少,若是小姐出了一點差錯,將軍一定會要了她的命,小丫鬟焦急又擔憂的勸道:“小姐,這位小哥說的在理,現在風雪交加的,實在不宜出去,我知道您擔心孟公子的安危,但您也要為將軍想想啊,若是您有個三長兩短的,讓將軍該怎么辦啊!”
“都別說了,我主意已定,小蓮,你不必跟著我去,這件事情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就算出了意外,怨不得任何人。”
“小姐!小姐!”小蓮在身后急的直跺腳,卻又拿主子沒有任何辦法。
本要離開的九齡,這時開口道:“姑娘,可否讓在下搭個便車?!?
小丫鬟一聽,心里更加焦急,心里嗔道: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又來了個多事的人。
耶娘這時才注意到門下站著的一位身材高大挺拔、器宇軒昂的男子,她望向這位從未見過的英俊男子,只見對方眼中帶著淡淡笑意,耶娘突然悸動一下,面前的男子比孟笑還要英俊幾分,舉手投足間也盡是大家風范。
她望了九齡片刻,嗓音清脆地問道:“請問公子名諱?”
“蘇九齡,今日來府上是找一位朋友有要事相談,不料她和孟大人一同出外辦公,又遇上此等惡劣天氣,實在有些擔憂;所以,若是姑娘愿意捎在下一程,再是感激不過了?!?
“我家小姐的車子豈是誰想坐就能坐的。”小蓮張牙舞爪道。
“小蓮?!币镙p聲呵斥,又對蘇九齡道:“原來蘇公子的朋友是紅師爺啊,既是如此,那我們一同尋他們,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小姐,您怎么能輕易就相信別人呢?萬一他是壞人怎么辦?您一個弱女子,豈是他的對手啊?!毙∩徔迒手?,委屈道。
耶娘有些煩躁起來:“就這么定了!”
九齡道過謝后,并未急著上車,反而一邊拿出幾兩銀子遞給門童,一邊好聲說道:“麻煩小哥替我準備些糕點、四套棉襖和一些好炭,還有火折子?!?
小門童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手中的銀子,一共六兩銀子,這可抵得上他幾年的工錢了。
他目光炯炯,鄭重的點了點頭,然后就像要去辦主子交代的大事似的,連油紙傘也沒拿,就徑直沖進大雪里,飛快的朝府內跑去。
九齡眼角的余光瞥見耶娘的不解,但他并未向她做出解釋,而小丫鬟則是目眥欲裂地瞪著他,恨不得從他身上咬下一口肉才能解下心頭的怒火。
小蓮咬牙切齒地想:若不是這名陌生男子的煽風點火,她家小姐就不會面臨這么危險的境地。
狂風呼嘯,大雪紛飛,白雪皚皚,萬籟俱寂。
馬夫滿懷感激的接過九齡遞過來的一套棉服,然后套在身上。
像這等惡劣天氣,他坐在車廂外,要忍受著惡劣天氣帶給他的所有影響,所以,身上的御寒之物自然要比車內人多上一些。
對此,馬夫自然滿心感激之情。
他斗志昂揚,熱血沸騰似的揮舞著鞭子,驅趕駿馬前進。
風雪太大,這匹紅棕色駿馬邁著艱難的步伐一步步在官道上前進。
大雪無情地貼在駿馬的眼瞼上,睫毛上,鬃毛上,馬背上……它身體的每一處都有大雪的覆蓋痕跡;尤其是睫毛上。
本是長而濃密的睫毛,此時全被大雪覆蓋,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狂風呼嘯著,使人睜不開雙眼;馬兒在長而濃密的睫毛的幫助下,瞇縫著雙眼,從這細縫中去踏尋它的道路。
路上堆積了厚厚的雪層,馬兒艱難的前進著。
狂風毫不憐惜的吹打著馬車各處,車廂左右兩邊的小窗戶在狂風的作用下,不停地拍打著窗框,發出清脆而又急促的聲音。
車內的氣溫隨著窗戶的每一次開啟而驟降幾分。
耶娘和小丫鬟兩人微微顫抖著凍僵的雙手將手中的棉服套在外面,這時,她們心底不約而同的佩服起九齡的深謀遠慮和體貼周到。
九齡端正的坐在車廂內,腿上放著一套規整的棉服,目視前方,眉頭微皺。
今日從變天開始,他就一直無法靜下心來,再加上眼皮跳個不停,更讓他心中煩躁和不安。
九齡不知自己為何這般,于是便去做其它事情開始轉移注意力,然而,事情也沒做好,心中的不安卻越來越大。
最后,他躺在床上,四肢放松,試圖通過這種方法來讓自己平靜,試圖通過這種方法找到不安的原因。
當他找到之后,便急匆匆的趕到孟府,他對門童撒謊,說是找她有事,以判斷她是否安然無恙的待在孟府。
大雪覆蓋在馬夫身上,遠遠看去就像一個一動不動、卻又像在平行移動的雪人似的。
他一手扯著韁繩,一手拿著馬鞭,寒冷使得他的雙手僵硬,不再似平時靈活。就連他整個人都早已變得遲鈍、僵硬。
厚厚的積雪上,留下一行清晰的車轍印,很快,又被鵝毛大雪覆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