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鴻最終還是撐不住昏了過去，花錦將他安置好，正要去問曇華金墟令之事，卻在門口遇到了似已等候多時的陸無為。

“你究竟是誰？”他看著花錦，也不過是月余左右沒有好好講過話，此時再對著花錦，他便又多了許多疏離。

“我說了，花錦，來自無風澤，師承祁淵。”花錦有些疑惑，卻還是乖順的又回答了一遍。

“那他們呢？跟你有什么關系？”

聽著陸無為的質問，花錦盯著他的眼神許久，最后像是放下了什么一樣，輕嘆了口氣淺淺一笑。

“說了你也不見得信，他是我父親。”她笑著向陸無為湊近半步，陸無為卻神色緊張地向后退了退。

“不可能，你明明……”

“是人，對嗎？”花錦笑了笑，眼神有些飄忽地想起小時候，祁淵也總是研究花錦為何沒有原身，總是把還是小不點的她綁起來，不斷地翻著古書，對她試各種術法，都沒能逼出她的原身。斷斷續續地，似是試了百余年，他終于確定，花錦就是個人。

那時候，他就總是一臉不敢相信地念叨“鳳凰怎么能生人呢？怎么是人呢？”小時候自己還不懂，長大了卻知道這意味著什么。“雖然有些離奇，可我確實是人，也確實是他的女兒。就像桃子樹上結了瓜，數萬年來頭一份吧。”

陸無為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接話，就只能看著她，滿腹問題卻是一個都問不出了。他想到花錦來歷定是不簡單，卻沒想到她本是上界之人。他看著一旁看向院內仍是在笑的花錦，卻覺得那些疑問，已然都不重要了。

兩人正這樣相對無言的各自站著，凌驚秋也從屋內走了出來。前些日子為了照顧孤鴻，需去其他峰取食材藥材，為避免有人懷疑他的身份，陸無為便給他找了一身問仙宗弟子的衣服，對外便說是自山下救的修者，門內人見他長的端端正正，以為是哪個落難的世家子弟，也未多問，倒是隨花錦一同去過魔修那里的幾人，內心都很精彩。他們本以為是去魔修地界借東西的，沒想到竟是去搶人的？搶的還是人家的少主。便不由得對這個師祖新收的小弟子打心眼兒里多了分敬佩。

問仙宗底蘊深厚，哪怕是普通弟子的衣服，也都做工精致，簡單的一襲白衣上除了精致的金紋便再無其他多余的裝飾。而那金紋也并不是簡單的花樣，而是宗內一善做法器的長老專門特制的防御紋，危急時刻尚能抵擋金丹大圓滿一擊。而這長老，也別出心裁的繪了些除塵避諱的小陣法紋于其中，是以不管何時，問仙宗的弟子總是整潔的，哪怕與人打斗，就算有時輸了，纖塵不染的衣衫似也能維持些驕傲。

雖都是白衣，可以往凌驚秋的衣服總是有類似肆意潑灑的水墨一般的花紋，總顯得他有些輕狂，如今換上這白底金紋的衣服，猛然之間就更凸顯了他面相里的端正與靈氣，若是第一次見他，甚至要以為他是哪個佛門的俗家弟子。

“今日，可還要準備吃食？”他站在廊下，略帶笑意地看著花錦，陽光照在他臉上，隨著他的輪廓繪出陰影，顯得他輪廓更深一層，花錦看著這樣的凌驚秋，只覺得心猛然停了一跳，而以往對著他總會想起祁淵的花錦，這一刻，卻是頭一回的將他當成另一個人來看。

一直看著花錦的陸無為切切實實地將花錦地神情看在眼里，卻似被她的神情燙到一般，快速地撇過頭去，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準備啊，我可想著呢。”開口的卻是曇華，他靠在對面屋子的門框上看著二人笑著。他的聲音，將花錦的思緒拉了回來。

凌驚秋轉過身，對著曇華施了一禮，然后對花錦笑笑說：“那我去準備了。”

待凌驚秋走后，不等花錦開口，曇華就自覺地走向了她，花錦看著他臉上散漫地笑，卻覺得頭皮一緊，若是沒記錯，小時候他要捉弄自己時，臉上就是這般笑。

“小錦兒，你便宜爹想要那金墟幻境中的一樣東西，你替他取回來可好？”話說完，他臉上笑意更深，眼睛都彎成了月初的彎月，若是旁人看了，定會覺得他和藹可親，可花錦卻硬生生從那表情里看出許多惡毒來。

“他要去你都說危險，我現在法力全無，我去取？你跟我有仇嗎？還是祁淵惹過你，你算到我頭上來了？”花錦抽了抽嘴角，話一說完，轉身便想走，一刻也不想跟這老不修多待。

“你去可就不一樣了。”

他的語氣里滿滿的肯定，讓花錦停下了動作，她重新看向曇華，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因為你是天命之人啊。”花錦還未罵他無趣，曇華倒是先大聲笑了出來，他笑了許久，笑得彎了腰，甚至有些接不上氣。花錦看著他狀似瘋魔的樣子皺起了眉頭。

“天命之人，哈哈哈哈，天命之人。”終于，他不再笑了，站直了身子，他比花錦要高上許多，平時跟她說話總會不自覺地低下頭，而此刻，他卻直直地挺著脊背，甚至抬高了下巴，幾乎是睥睨般的看著花錦，臉上沒有絲毫笑意。“你必須去。”

說完他張開手，花錦的手便不聽使喚地一同抬起。而她手上的納戒也開始隱隱震動，花錦想掙扎，卻根本沒有用處。

這納戒是祁淵給她的，祁淵曾說過，只要她不愿意，別人就打不開。可她此時看著眼前的景象，一時之間卻不知是祁淵說錯了，還是曇華的實力過于可怕。

僵持許久，就在花錦幾乎要以為自己想多了的時候，納戒卻忽然發出強光，下一瞬，金墟令便出現在曇華手中。

而曇華也未占到什么好處，他的嘴角沁出了血，面色慘白，很顯然這樣做對他來說絕非易事，可他卻還是這么做了。

“瘋子。”

“哼。”曇華并不多言，在花錦未反應過來時，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而后化出一道氣刃，毫不猶豫地將那玉蔥似的手指劃破。而另一只手則托著那金墟令穩穩地接著滴落下來的血珠。

隨著血的滴入，那金墟令不再是灰舊的模樣，血跡浸過之處，都顯現出它原本的氣勢，而那托著令牌的烏龜更是愈發栩栩如生。花錦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地一切，終是開始大力掙扎起來。

“好了，如今這金墟令只有你能用了。”說完，曇華將金墟令重新扔給花錦。“最好快去，不然等你便宜爹恢復了，我就打不過他了。”

花錦看著又恢復往日行狀的曇華，內心怒氣幾乎到達頂點。她剛要開口說話，卻發覺周圍景色似水幕一般猛然崩塌。而他們身后是取了食材回來的凌驚秋，他似毫無知覺一般沖著二人笑道：“東西取回來了。”

曇華看了他一眼，像是未看見一般走回了屋子。

凌驚秋有點懵，不知道怎么只去了一會兒，剛還看著心情好的前輩忽然就不理人了。可這段時間相處也讓凌驚秋知道，這個“龍前輩”就是這樣的隨性，便也不將此放在心上。

“我來幫你吧。”花錦斂了斂情緒，沖著凌驚秋一笑，與他一同走進了小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