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出盒子內放置物,胡昊凝視著手中流光溢彩的球體,既然已經到貨,決定不再耽擱,拿起通訊器,給冬雯錦發去消息:
胡:你需要的東西我準備好了,什么時候拿?
消息發出后,將通訊器放在一旁,此刻嘴里干巴巴的,就去找飲料。
回來時發現消息狀態仍是未讀,就先看書等待著。
從納戒中取出今天三節課的課本,開始進行復習。說真的,只是覺得現在的進度好快,將這上萬年的文明精華濃縮進幾本書里,可見其知識點的密度是何其之巨大。
更何況自己并沒有經歷過這個世界原生態的幾年成長教育,只有幾個方面突擊性的學習,總體來說導致比較偏科,與其他的學子比起來,底子略顯單薄。
因各種原因,再這般繼續下去,有些很難跟得上。
許久之后,通訊器才響起消息的提示音。
冬:現在在開會,等8點的時候,你知不知道舞會的舉辦地點?知道的話能去那里等著嗎?
胡昊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出:知道
正要繼續輸入“但我路癡“時,對方的消息已經搶先一步跳了出來:
冬:那就好,8點見。
盯著這行簡短的回復,想了想,最終還是將已經打好的刪去。轉身走向書架,在一堆雜物中翻找許久,終于抽出一張皺巴巴的學院總地圖,開始尋找。
這張地圖還是當時剛進學院,在院門口拿的。
回望過去,覺得入學還是幾天前的事情,實際上來說,已經過去兩個多月,差不多150天了。這個天數,在自己那個世界,已經是小半年。
用平板在學院官網上查詢活動內容,找到舞會的舉辦地點,直接標記。
為方便待會直接穿越過去做好準備。
看了下平板上的時間,才傍晚5點47,距離約定時間還有兩個多小時。既然如此,胡昊從納戒里掏出《生活常識》課的作業本,將課上留的作業習題寫一下。
看時間到晚上7點55的時候,合上作業本,伸了個懶腰。站起身的瞬間,面前的空間突然泛起水紋般的波動,向前邁出一步,整個人如同穿過一層無形的水幕,轉眼間已置身于燈火通明的舞會施工場地。
放眼望去,見對方還沒有來,就在那看新聞等待著……
正在安裝燈帶的工作人員被突然出現的人影嚇了一跳。但見這個年輕人神色自若地站在角落刷著通訊器,便又低頭繼續工作,認為既然能夠進來還這么正大光明的站在這里,肯定是被允許的,就當是哪個會瞬移的負責人來檢查進度。
釘槍的聲響與電鉆的嗡鳴在空曠的場館里此起彼伏……
周圍施工的聲音好吵,胡昊找了個相對安靜的地方坐下,慢慢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直到晚上8點17分,一連串冰晶碎裂的脆響打破平靜。
“砰!“
冬雯錦從層層冰幕中跌跌撞撞地沖出來,發絲間還掛著未化的冰屑,呼吸略顯急促。她的臉頰都泛著紅暈,一見到胡昊就快步上前:
“對不起對不起!會議拖得太久了!讓你等這么久真是太失禮了!我明明約好的時間卻...“
胡昊連忙站起身,雙手做出安撫的手勢:“沒事沒事,我也沒等多久?!?
就算自己都這么說了,對方道歉并沒有停下來,那聲音帶著明顯的慌亂繼續說著:“真的非常抱歉!我明明知道你很忙,還讓你特意跑一趟,更過分的是讓你等了這么久?!?
她的語速越來越快:“會議本來應該七點半就結束的,但是臨時又增加了議題?!?
胡昊看著她這副著急忙慌的樣子,整的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覺得像欺負人家似的,心中同樣是急切的安撫著:
“知道了,沒關系,真的,放輕松?!?
對方鄭重地鞠了一躬:“無論如何,這次是我欠你一個人情。等舞會結束后,我一定好好補償你。“
看著眼前這位女生,胡昊有種不好的預感,好似冥冥之中將故事的發展方向指向麻煩,不論怎么說,先忙正事要緊。
從納戒中取出那顆流轉著夢幻光暈的球體,在掌心輕輕一托:“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東西名叫名為人生的游戲,找一位前輩幫忙做的。扔在地上能夠釋放出一個范圍,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映射出人心中渴望之物,能夠根據在幻境中不同的選擇呈現出不同的發展?!?
冬雯錦望著這顆美輪美奐的球體:“這,我只是想要些故事建議,”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她有些為難,只是想要個故事的建議,沒想到直接獲得一個成品,感覺就是很不好意思。
對于她此刻流露出的神情,胡昊不知該如何形容,表示:“這事情說來話長,不管怎么說,你收下就好,而且你現在時間不是正好很急?!?
“不是,這個,怎么說呢?”
冬雯錦內心掙扎得厲害,那些熬夜幫她設計框架的同伴們,那些陪她翻閱典籍的朋友們,忙碌了這么久,現在突然要被一個從天而降的成品取代。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和那些人解釋。
不僅如此,她更不知道該如何回報,先不說這東西能不能成功?單單是人家這份心意與付出,就已經不是普通的價格能夠衡量,那么又該如何去實現自己之前的承諾?
要是知道的話,就不去委托了,現在成品都已經出來,已經是沒法拒絕。
“這樣吧!你先啟動試試效果如何?!?
“放心就好,沒有問題的。”對于前輩制造出來的,胡昊那是完全的自信。
說著就將對方帶進舞會內部,畢竟胡昊還記得前輩在信中的囑托,要在四周有墻壁的地方使用。
將小球輕輕拋向地面,在接觸地板的瞬間,球體如同水銀般無聲地溶解,一圈淡淡粉色的靈光漣漪般擴散開來。那光芒所到之處,空氣中浮現出細小的光點,像是夏夜里的螢火蟲又似星辰的碎屑。
僅僅是在開啟時的能量波動,冬雯錦就已經意識到這東西比自己想的更加復雜,不單單是這其中的內部構造,更是那背后的制作之人。
那身份,絕對絕對不會簡單。
面對這巧奪天工般的造物,她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感覺到一股溫和的靈力場正在成形,有種無形的綢緞輕柔地拂過皮膚,帶來令人安心的暖意。
舞廳四壁漸漸變得朦朧,現實與幻想的邊界開始模糊。
冬雯錦閉上眼睛,以心之眼去觀察其中蘊含的構造,僅僅只是數秒。再次將眼睛睜開,她很清楚的知道,其中蘊含的邏輯與術法,絕不是憑現在的自己能夠解析完成的。
算了,想那么多沒用,先忙正事。
冬雯錦轉身面向胡昊,屈膝,左手平放于身后腰間,右手手腕旋轉一周,伸向邀請。
“能請你跳一支舞嗎?“
面對突然的邀請,胡昊明顯愣了一下,有些不解,詢問:“為啥?”
“這個幻境不是專為交際舞設計的嗎?總不能讓我一個人在這里轉圈吧?“
好像是這么個道理,既然如此,胡昊回應了她這份邀請,伸手輕輕握住她等待多時的手:
“感謝邀請?!?
外界那嘈雜的裝修之音,在此刻為曲,奏起那兩人心靈間的交流。
當兩人的手掌相觸的剎那,周圍的景象開始溶解重組,現實與幻想的界限徹底消融。自然而然地邁出第一步,就在這個瞬間,意識連接幻境,映射出人生中最渴望之物,幻境完全展開:
最先浮現的是冬雯錦內心深處的渴望。
無數記憶碎片如同畫卷般在四周緩緩展開:年幼的她站在領獎臺上,臺下的父母微笑著鼓掌;家族聚會時,長輩們的慈愛;學業取得進步時,導師贊許的目光……
每一幅畫面都透著溫暖,卻又隱約帶著某種說不清的缺憾。
舞曲漸漸進入高潮,兩人的步伐隨之加快。奇妙的是,周圍的景象開始發生變化。
那些期待的目光不再顯得沉重,親友們的笑容變得更加真摯。甚至出現了冬雯錦獨自在花園里看書、在雨中漫步的悠閑畫面,這些她幾乎要遺忘的輕松時刻。
見到這些人生的畫面,看不懂其中想要表達的是什么?胡昊直截了當的開口詢問一句:“能否告訴我,你心中的渴望之物是什么?”
“我的目標很純粹,就是想要周圍的人都能夠滿意?!?
對于這個答案,胡昊倒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講真的,每個人都有滿意的標準不一樣,又何談都這一說。真要是實行下去,最后的結果很難如人之意。
那是人家的人生理念,自己這個外人也不好說些什么,安下心來,現實中陪伴著繼續起舞,意識中繼續見識著對方成長的痕跡。
意識到一件事情,胡昊又問道:“涉及到你個人的隱私,這些事情讓我知道,好嗎?”
“半真半假,我無所謂,你不必在意。”
到這里的時候,冬雯錦意識到,幻境中的進度有些停滯不前,無法再繼續深入。
猜測,彼此沒有到互相袒露的地步,又何談更進下一步?
于是說道:“不必去介意什么?能否請你沉靜下來?好好的去享受這一刻的瞬間?!?
“?。俊辈幻靼讓Ψ降囊馑?,胡昊單字回復道。
“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可以深入交流一下,比如說你看這些半真半假的回憶。就沒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嘛?!?
“不用了,你的私人事情我怎么好過問?”
“別這么想,我們現在是彼此的舞伴,是要共同經歷在幻境中冒險的朋友。如果說這點事情做不到,更何談去面對那些挑戰呢?”
覺得對方話說的很有道理,胡昊就開始順著對方的意思,開始一點點的詢問這每一幅畫作之后那成長的故事。從最開始的點到為止,到后面的愈加深入,逐漸開始放開自己那張嘴。
幻境中所呈現的心中之物,并不涉及個人的核心記憶,冬雯錦沒什么好保密的,能說就說……
逐漸了解她的過往,父母乃至于族人都很隨和的性格,對自己的孩子沒什么要求,只要每天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開開心心就好。
問題是,正是因為家里人有這樣的心態,不論冬雯錦取得怎樣的成績,家里的臉上最多是欣慰。
正是因為這樣,反倒讓她感到很不滿意。
舞步隨著冬雯錦的節奏緩緩移動,胡昊再一次詢問:“這樣不挺好的,為什么這么要強求自己?”
冬雯錦開始回想,但是她也已經忘了,從記事的時候,自己好像已經養成這樣的心態。
“記不清了,好像從記事起就是這樣?!八穆曇糨p得幾乎聽不見“總覺得,還不夠好,“
既然想不起來就沒必要去強求,記憶的存在本身就很是奇妙。或許就在那突然的某一天,當觸及到某種與過往相似之物,那被埋藏在最底層的存在就會悄然浮現。
隨著這一舞進入尾聲,兩人的意識從幻境中再次回到現實。胡昊的手輕輕托住她的腰,幫助她完成一個后仰動作,在這個瞬間,彼此直視著對方的眼睛:
“你已經足夠優秀。有的時候,對自己溫柔一點反而能走得更遠?!?
“我知道,那么接下來輪到你了。”
胡昊疑惑道:“什么意思?”
冬雯錦解釋出自己的猜想:“之前的幻境中會和只會映射出我的過往,猜測可能是因為這個舞蹈的節奏一直都是我來把握。那么接下來,該輪到你表現自己了?!?
對于這樣的要求,胡昊沉默了片刻,隨即答應道:“只是單方面知道你的過往,確實不厚道,那么讓我們繼續吧!”
隨著的話音落下,兩人開始繼續起舞。
幻境中,胡昊既有些好奇也有些擔心,自己渴望的究竟是什么?主要是擔心映射出那不能被世人所知的秘密。
現在的他既期待又忐忑,這個由前輩精心調整過的幻境,究竟會映射出怎樣的渴望?
前輩在信上說過:讓自己放心體驗就好,已經是回避了對自己原本世界的回憶,僅僅會映射出當下最真切的渴望。
真不知道,前輩究竟將與自己有關的幻境給改造成了什么的模樣?
就在他心神不寧之際,周圍的景象已經開始輕輕晃動,漸漸勾勒出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教室場景。
看著這如此樸素的一幕,冬雯錦有些不理解,詢問:“這里有什么特別的回憶嗎?”
看著這樣的場景構圖,胡昊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注視著,心中多少已經猜出來會是什么樣的景象,幻境映射出自己心中的渴望:
出生于這個世界,家人親人在旁,繽紛多彩的學院生活,朋友友好相聚,度過一段平凡而又充實的童年時光。
眼前的那一幕幕,很溫馨,很令人動容。
六歲的自己蹦跳著沖進教室,身后跟著一對笑容溫暖的夫婦。母親細心地幫他整理衣領,父親叮囑著年幼的寶貝“要聽老師話哦,”
這樣的叮囑隨著上課鈴聲漸漸遠去。
課間時,幾個孩子圍在課桌旁,爭相看他新買的書籍;運動會上,摔倒在接力賽跑道上,膝蓋擦破了一大片。同學們立即圍上來,有人遞水,有人拿創可貼,還有女生掏出手帕小心地擦拭傷口;修行之路,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能夠與好友間相互競爭,互勉互助……
作為共同見證者的冬雯錦,此刻轉頭看向身旁的胡昊,發現這位學弟,眼神都已經濕潤。想起之前聽他講述的旅游故事時,從始至終都只有那份孤獨落寞的身影。
明白了,他心中渴望的是名為陪伴的存在。
“要,要進去看看嗎?“她輕聲提議,不自覺地握住了胡昊微微顫抖的手。
幻境隨著兩人的腳步再次變幻。這一次,冬雯錦發現自己也成了故事的一部分
她成了胡昊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家女孩,沒有什么顯赫的出身以及雄厚的家底,只有那平淡且溫馨的時光,無數溫暖的日常如走馬燈般流轉:
六歲時,剛剛入學的兩個小家伙,在放學之后蹲在巷口分享一根冰棍;那買冰棍的錢是兩人在路邊幫助老婆婆所獲得的獎勵。
八歲那年暴雨天,她撐著傘在校門口等到渾身濕透,只為了送胡昊忘帶的作業本;
只是到作業本上,作業的位置是空的。
而且在那暴雨下等了如此之久,她本人已經相當疲憊,最后還是被胡昊背著回了家。
十歲那年,兩人開始第一次嘗試下廚,兩個小家伙不想這么循規蹈矩,就沒有按照菜譜上的步驟進行操作,根據自己喜歡的口味,肆意的往鍋里添加佐料。
結果給兩人雙雙吃住院,躺在病床上,還在那互相埋怨著是對方加的材料有問題。
十二歲畢業旅行,兩人來到海邊看日出,約定要考同一所學院;
像這樣的經歷比比皆是:兩位以孩童的身份共同學習,互助修行,嬉戲玩鬧,踏青爬山,下水游泳,外出研學……
某個跨年夜,兩家人圍坐在暖桌旁,窗外飄著細雪,胡昊的父親正在那貼著春聯。兩家人正在那做著年夜飯,胡昊的母親笑著調侃冬雯錦的父親餡料放得太多,看來家中平日里的做飯工作,很少參加呢!
冬雯錦的母親表示:夫君在這上面確實不如你們家那位手巧。
當新年鐘聲響起時,冬雯錦偷偷往他手里塞了個藏著寫有新年祝福的紙條...
在那個被幻境構筑的跨年夜,細雪無聲地飄落在庭院里。胡昊和冬雯錦并肩坐在老宅的木質回廊下,膝蓋上蓋著同一條毛毯。
遠處傳來隱約的鐘聲,十二下悠揚的迴響在雪夜里格外清晰。
回憶著幻境中發生的一切,回憶著這份片刻與漫長。
“其實我一直在想,“胡昊開口,呼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氤氳開來“如果這些記憶都是真的,現在的我會是什么樣子?“
冬雯錦將熱茶杯貼在掌心,側頭看他被燈籠映紅的側臉:“會更開朗一些?或者更普通一點?“
話音未落,一顆晶瑩的淚珠突然從胡昊眼中滾落,在燈籠的光照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緊接著是第二顆、第三顆…
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順著臉頰無聲滑下。
冬雯錦怔住了。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胡昊,那個在社團對抗賽上面不改色,在危機時刻依然談笑風生的少年,此刻竟哭得像個迷路的孩子。心靈在微微顫抖卻倔強地不肯發出一點聲音,只有不斷滾落的淚珠砸在回廊的木地板上,
“對不起,“胡昊突然抬手遮住眼睛,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我明明知道這些都是假的...“
冬雯錦輕輕放下茶杯,毛毯下的手悄悄握住了他冰涼的手指。她此刻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陪他坐著。
庭院里的雪越下越大,整座庭院都被掩埋成一片純凈的白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