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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信

  • 四寂
  • 刺客溜熊貓
  • 4757字
  • 2020-06-05 10:00:00

流光相隨,狀若螢火。

她贏了。

我打了個響指,讓紫藤所坐花車的彩燈重新燃起,人群中傳來陣陣歡呼,我情不自禁地笑了,今晚的表演也有我的一部分。

突然,右手邊的人群里也傳來一陣驚呼,我下意識轉(zhuǎn)頭,只見一個火團沖花車飛來。手中下意識地凝術(shù)自衛(wèi),卻在一瞬看透了火團中的把戲,便放松下來,安心等著這個小驚喜。

火光仿佛碰到了什么阻礙,突然分散成無數(shù)小火花,幾乎籠罩整個花車,仿佛煙火。

人群的驚訝已經(jīng)變成了欣喜。

還沒結(jié)束,我輕勾嘴角。

小火花搖身一變,每個都綻作一朵紅緞做的石榴花,囫圇落到花車上。

這種場景,近乎妖艷。

人群爆發(fā)出歡呼。

我眉眼含笑,看著這場表演的“元兇”——仙器大會那日臺上講話的大叔。

如果沒猜錯,他就是那個,吃飽了撐的魔頭。

也算不虛此行。

又有一束捆好的絹花被扔了上來,不用看也知道,是靖一送的。

我靈巧一躲,絹花徑直掉了下去。

靖一還不甘心,使術(shù)讓絹花往花車上飛,我懶得再躲,由他去了。只是這一捆絹花落到花車上的時候,滿車的紅花仿佛火焰,將那束花燒了個干凈。

火焰并不熱,也沒有留下灰燼。

我對著魔頭點了點頭,表示感謝。他咧嘴一笑,表示樂意效勞。

成了,我暗暗握拳,拜托他在魔界找許棠可比我自己去找方便多了。

繞城三圈,滿車紅花。

不過這紅花不是沐花節(jié)投選專用,所以好看是好看,并沒有什么用。

我也不在意這些,知道自己與前三名無緣,只是匆匆去找那魔頭。好在他如傳聞所言,最愛選美,這回果不其然來看了。

出了休息處的大門,就看到魔頭背著手在等人。

我沖過去拍了下他的肩,“等我嗎?”

他并不驚訝,言語帶笑,“在等我今晚投選的那位美人。”

我并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贊美沖昏了頭腦,胸口不時傳來的悶燥感讓我牢記自己犯過的錯,一心只想找到許棠和密法。我也不扭捏,直接問他:“有一件事,還得請魔君大人相助。”

“我從不拒絕美人的請求。”

魔頭說著話,眼睛卻看過了我的頭頂,我也扭頭去看,只見紫藤手里捧著一朵絹花,在馬車旁邊遙遙地這邊施禮道謝。

難道,紫藤才是這個魔頭大叔投選的美人?

我轉(zhuǎn)回來看他,他挑了挑眉毛,一副“你會錯了意怪誰”的模樣。

“我從不拒絕美人的請求,也從不放過一筆相當?shù)馁I賣。”魔頭悠哉地將自己先前的話補充完。

“你要什么?”我自暴自棄,反正他要什么我都沒有,問問也不收錢。

“我要你在天齊淵里找到的密寶。”

我一愣,一時不確定他說的是哪一個,但我不敢顯露出來,只裝傻,“不在我手上。”

魔頭并不放棄,“但你知道它是什么,它在哪。”

我不知道他對天齊淵的秘密了解多少,反正各憑本事,就算我不告訴他,他也能拿到,不如我賣個人情,給自己換個情報。

“對,要我告訴你可以,你得幫我在魔界找個人。”我的背挺起來,說話也有了底氣。

“那且容易,桃枝嶺以南,就算你要我找根繡花針我也能給你找出來。”魔頭很是得意,仿佛密寶已經(jīng)到手。

擊掌為誓,約定消息。

我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力氣好像也被抽光了,弓著腰軟下去。

我拉著魔頭的袖子,怕他跑了,嘴里念叨著,“找,棲木山,許棠。”

再醒過來的時候,還是在客店里,跟上次一模一樣。

我瞧見一個人影奪路而逃,他的腿有些跛。

白珽。

我暗了暗眸,但還是決心專注眼前的事,如果一直要受這血契的折磨,那我什么事也做不成。

撐著坐起來,注意到自己左手手腕上多了一根紅繩。恍惚記起昨夜種種。

一言為定,紅繩傳信。

我睜開眼沒多久,白斂便推了門來看我,聽他絮絮叨叨的說了一些,無非是怪我之前元氣大傷,不等養(yǎng)好就酗酒熬夜,還在花車選美時搞小動作,難怪會暈。

我微撅著嘴,心想他還不知道他師公給我下了個什么咒。

不過我也沒指望他能偏心我,本著師父的債徒弟還的道理,我很不要臉地要白斂傳信給棲木山,讓他這次出來先別回去,跟我一起去找密法和許棠。

白斂并沒有推辭,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確定我沒有在開玩笑,就忙著交代杜若安排回山事宜。

上次白斂在天齊淵里救了我,我才知道那個任我逗弄的小白斂已經(jīng)可以當別人師父,教別人術(shù)法了。

再往后就是長夏,再來就是秋,是冬,我的身體不會一日好過一日,但是找許棠和密法是一刻也不能耽擱了,我必須帶上一個信得過還能打得過別人的幫手。

送杜若他們啟程回山的那日,弟子們一一過來同我們告別,到最后也沒看到白珽。

桐尾租了一輛馬車,車上坐著誰不必多說。風吹動簾幕,我瞧見里面那人腳上的靴子,樸素無華,并不是我送的那雙。

我低著頭,想到過往種種,忽覺自己送那雙靴子頗有諷刺意味。這些日子他除了桐尾和決明,其他誰也不見,就連我也是。就算我給他天底下最華美的靴子,他還會像小孩子似的穿著到處炫耀嗎?怎么不管我如何補救,總是事與愿違。

柳湍也跟桐尾他們一道,本就是同路,一路上相互照看著也方便些。

我本拉了柳湍想叮囑他幾句,張了張嘴,到底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光嘆氣了。

柳湍知道我的意思,讓我別擔心,他會盡力開解白珽。

目送馬車離開,白斂陪我站了一會兒,日頭上來,照得我眼睛疼。

他拉了拉我,“用過晌飯,我們也出發(fā)吧。”

我和白斂這幾日一直在謀劃,想了半天,還是覺得許棠若真參透了密法,一定會去找密法剩下的部分。

雖然保存真正密法的門派是秘密,但是仙器大會上我也打聽了幾句,能把范圍縮小些。就算我們不能守株待兔,但可以提醒他們提防外賊。

若許棠真敢去偷密法,我們說什么也要逮住他。

白斂雖覺得我這招耗時耗力,但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我沒告訴他自己和魔頭大叔的約定,許久不見,總覺得和他也有了隔閡。

是因為那礙事的胡子嗎?

我盯著白斂的胡子瞧了半天,在他生氣之前收回了目光。

總有一天得把他這滿臉的胡子拔了!

接下來近四個月的時間,我和白斂過的精彩了許多。

我們在枇杷山上打過偷枇杷的小賊,山上的人很感謝我們,送了我們兩筐枇杷。鹿離的師兄從天齊淵底撿回一條命,因為只有他懷里揣著一段水草,所以他就是這年探龍穴的勝者。

我們在懸壺頂鉆過瀑布,幫那個長老找他玩彈石子時不小心彈進去的“幸運石子”。我身上被水打得很痛,但是有求于人,不得不把老頭輸棋耍賴才亂丟東西的吐槽吞進肚子里。

在丹灶山頂著大太陽幫別人搬煉丹爐的我們決定在長凌墟過夏,兩天里變著花樣吃了他們十塊冰。雖然對身體不好,但樂得清涼。

這期間我偷偷將白斂的胡子刮了去,只是讓我意外的是,白斂的下巴那里多了一道長長的瘢痕。這就是他要用胡子遮的東西么。

我自覺做錯了事情,先前惡作劇的快感也被愧疚淹沒了,小心翼翼給白斂道歉,更別提問他那道疤是怎么來的了。白斂也是發(fā)了很大的脾氣,最后還是我給他做了個假胡子他才原諒我。

我本打算賴在長凌墟過中秋,只是他們擔心我們把他們窖藏的冰提前用完,便委婉地暗示我們快些滾蛋。

走就走!

當時那般賭氣,沒想到后來和白斂要在深山老林里過中秋節(jié)。

這幾日我又偶有心口痛,雖然嘴上不說,但我蒼白的臉色白斂看了就知道。我嘴硬只說自己是到了每月的那個日子,白斂要帶我厚著臉皮回長凌墟,我偏不肯,結(jié)果現(xiàn)在只能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林子里餓著肚子烤火。

“咕嚕嚕。”

我抬頭看了眼白斂,假裝不是自己的肚子在叫。白斂嘆了口氣,把柴火抱到我身邊,囑咐我不要讓火熄了,接著隱入密林,尋找食物。

我滿意地笑了,折著干柴往火堆里扔,火堆劈里啪啦地響,還有木頭燃燒的味道,不自覺地將我代入一件往事的記憶中。

密林,火光。

出來踏青的我、許棠、白斂,我們?nèi)齻€,因為我?guī)уe了路,將計就計在陰森的樹林中冒險。天色將晚,我守著火堆給他們倆講一些詭異離奇的故事,白斂臉色都嚇白了,面對著充滿未知威脅的樹林,他還是選擇了離開我去樹林里面平復一下心情,順便找的吃的回來。許棠也站了起來,說是白斂只知道吃肉,他去找些野果來平衡一下飲食。

我自然覺得沒趣,但是懶得動,便留在原地看火。

太陽完全消失了,林子里黑的仿佛有無數(shù)只眼在盯著我看,我心里也有些發(fā)毛,加上剛剛講了許多怪異的故事,便情不自禁胡思亂想起來。加上不知從四面八方吹過來的怪風,更叫人身上起疙瘩。

不會這么倒霉吧,我心里默念,手已是抖得不行。

突然,兩個鬼爪摸上了我的肩頭,我一下子慌了手腳,往下一蹲甩開爪子,緊接著大叫起來,“許棠!白斂!救我!”

可是等我緩過神來,只看到白斂拎著兩只瘦兔子的耳朵,許棠用衣服兜著一堆果子,正在捂嘴偷笑。

原來是他們搞的鬼。

一陣大風吹過來,火苗被壓得很低,眼看就要熄滅了,我也不再回憶,坐到對面去用身體擋風。

正好白斂從樹木間走了出來,他一手拎著兔子,另一只手兜著衣服里的果子,我招呼他快些過來,卻見他大驚失色,忙喊:“小心后面!”

我覺得后面有疾風靠近,但只當是白斂的惡作劇,但他扔了手里的東西疾沖過來,我才意識到事情不對,蜷身一滾,堪堪避過了后頭一只野獸的攻擊。

待我定下心來,白斂已經(jīng)拔刀和那怪物苦戰(zhàn)起來,我看來看去,只覺得心驚。

這地方怎么會有白眼狼獸。

而原本白眼狼獸最薄弱的后頸處,卻像獅子一般長滿了鬃毛,刀劍砍也砍不透。

又是一個怪物!

白斂用刀去剜白眼狼獸的眼睛,怎料那白眼之上結(jié)了一層難以置信的硬痂,也是無懼刀劍。

我撿了塊燃燒的木頭,沖白眼狼獸扔了過去,它下意識地一躲。還好,這玩意還是怕火。

我便撿了木頭專去燒它的鬃毛,希望能嚇跑它,最好借此將它點著,也算是除一害。

沒想到它那一身皮毛竟是火過身而不沾,眼看著白斂不敵于它,情急之下,我咬破了手指,幻化金烏。

既然上次那個怪物怕它,這次也要試試。

金烏一心去啄白眼狼獸的屁股,惹得它分了心,被白斂砍傷了臉面部,氣的它怒吼一聲,轉(zhuǎn)身一口咬住了金烏。只是金烏流轉(zhuǎn)為金光,自它口中縫隙流出,又化出形狀,在它頭頂上挑釁地飛了兩圈,又去燒它的尾巴。

白眼狼獸被兩頭弄得沒辦法,落荒逃去。

白斂并沒有提著刀追上去,他在我跌倒之前扶住了我,沒有多問,去將那昏了頭腦的呆兔子和果子取了來,收拾了火堆,就地剝皮串肉烤給我吃。

“你多吃點,補補身體。”白斂把兔子腿遞給我。

我也不客氣,接過來就咬。

白斂的假胡子在剛剛的打斗中被扯掉了,現(xiàn)在他的臉露了出來,因為要戴假胡子,所以他的臉上沒有多余的胡茬,那道自下巴延到下頜角的疤痕在明暗的火光下更顯驚心。

“怎么弄的?”我還是開了口。

白斂攏了攏火堆,對著火光挑選沒摔壞的果子遞給我,小聲解釋,“去追你和師父的時候,在魔界和人打了一架,那時候留下的。”

是啊,從前都是我們?nèi)齻€,我和許棠離開的時候,是沒想過白斂會追到魔界去找我們。

那個危險的地方,對仙門的人并不友好。

吃完了兔腿,我又抓起一個果子來啃。

白斂也在吃果子,他吃的很慢,每一口都咬到底,是直接把果肉咬下來的吃法,并且仔細吃完了一邊才轉(zhuǎn)動到另一邊接著咬。

這種吃法,不像他。

先前在丹灶山上分吃西瓜的時候也是,我們都又累又渴,但他還是細細地將種子都吐了出來。

我記得之前他每次吃瓜都不會吐種子,無論他怎么嘗試,不是不小心咬碎了種子就是全都吞了下去。加上每次吃瓜我都要和他搶,他也就懶得學怎么吐瓜籽了。吃得快和好,他選擇吃得快。

不自覺的小動作,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習慣,閃爍的言語。

他真的是白斂嗎?

但是有時候,為什么又那么像……許棠?

“許棠……”我喊了一句。

他愣了一下,轉(zhuǎn)過來看我的時候已是神情如初,帶著疑惑。

“我說,那怪物會不會是許棠養(yǎng)的?他知道我們在找他,所以派怪物來阻撓我們,希望我們知難而退。”我話鋒一轉(zhuǎn),不再追究。

“他不是這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白斂低下頭去啃果子,看不出表情。

“可是小白斂啊,人,是會變的。”

大概是我的語氣太怪,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很快埋下頭去,撥弄著火堆,一下,兩下,好像在撥弄他自己的心事。

突然手腕上的紅繩緊了緊,在我的手腕上留下燒灼的痛感,我一驚,手里的啃了一半的果子就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白斂問我。

我擺了擺手,“無事,一位朋友送消息給我。”

解下紅繩,扔到火堆里,果不其然,許多紅色的細絲自火光中上升,燃燒著,卻沒有一絲損耗。它們在空中排列,傳遞著訊息。

“棠。速來桃枝嶺。”

“什么意思?”白斂問。

我總算嚴肅了起來,先前的疑慮也打消了大半。

“找到許棠了,明日出發(fā),桃枝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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