鎬京七月的金鱗湖最為熱鬧,就在城內東南角的金鱗山上,一整天都是游人如織,好不熱鬧。
一早薛稚堂就帶長安乘馬車去了,星燃本來要去,但都坐上馬車了,卻被宮里的宦人叫住,隨著入宮去,因為天家召喚,所以不好拒絕,于是就只能讓他二人去了。
天賀帝叫他過去只是下棋,順便向他透露涼國適宜的進展,如今已集結了兵馬,選好了將領,不日出征。
星燃對此很是期待。
午后星燃回了行館,卻看二人在涼棚下坐著愁眉苦臉,星燃覺得奇怪,此時他們應該在日暮亭里飲酒看花,難道是人太多了擠不進去?
不至于,憑薛稚堂的財力,應該早已訂好了日暮亭里最好的位置,此刻應該在那兒喝酒賞花,怎么淪落到在家里發呆?
“怎么,有人花更高的價格搶了你的位置?”星燃坐下問他二人。
薛稚堂有氣無力地趴在石桌上:“哼,要是這樣倒還好了,大不了換個地方坐著,再不行我湖邊站會兒,聞聞荷花香,但人家直接帶兵封了山路,去的人都被攔住了,別說荷花,連湖里的藕節都不讓看。”
星燃一聽,有些生氣:“誰這么霸道?自己看花就不許別人看,天子腳下,還有王法嗎?”
……
薛稚堂也不知道對方是什么來頭,但也清楚能在鎬京調集軍隊的一定來頭不小,于是只說明天再去吧,但星燃越想越氣,狠狠拍桌:
“憑什么!?山是鎬京的山,湖是鎬京的湖,金鱗山從不是禁地,誰又有權獨占?”
薛稚堂起身拉著星燃的衣袖讓他坐下:“兄弟冷靜,你雖然是世子,但論官職你什么都沒有,對方是誰都不知道,但就能調集兵馬這一點,人家可能就比你厲害。”
看星燃遲疑,薛稚堂忙趁熱打鐵,本著得過且過的心態說道:“像這種擔任朝中要職的,十成十也是貴族,頂多在姓氏上低你幾等,但是除此以外,可能沒有一點你惹得起。”
“就這么算了?”星燃問。
薛稚堂點頭。
“做夢。”星燃轉身朝門口走去。
……
如薛稚堂所說,三人乘馬車來到山下就被士兵攔下勸回。
星燃并未急著下來,只是掀開簾子,拿出姜皇后給他的令牌,讓他們讓路。
京中駐守的士兵自然認得宮里的令牌,猶疑了一下還是不肯放行,這讓星燃有點惱:“怎么?湖邊坐的是比皇后還要貴重的人物嗎?”
士兵連忙跪下說不敢。
“那就給我讓開,我今天要去賞花,看你們穿著應是熊渠軍,若不讓開,小心我去你們統領那兒告狀。”星燃故意裝作很生氣的樣子說話。
“世子別為難小的了,不瞞您說,封路的正是我們副統領。”士兵帶著哭腔說道。
神仙打架,最容易連累凡人。
即使再不肯,星燃的身份和姜皇后的令牌他們也是怕的,于是馬車順利上了山,停在離湖不遠的地方。
星燃先行下車朝日暮亭那邊走去,此時正趕上夕陽西下,水面上波光粼粼,泛著金色的光芒,甚是好看。以前總聽旁人提起金鱗湖時并沒覺得有多特別,但如今看來,是真的應景。
往常這時間人最多,如今沿路走來,竟一個人都沒有。
一路伴隨荷花清香,星燃很快來到日暮亭旁——那是山下的酒家沿湖所建的廊亭,平日里供人游玩觀賞,但若有人訂了位置,便成了享用宴席的地方,每年七八月生意最好,好的位置也一早被訂光了。
亭子里站著的隨從護衛倒是不少,但桌前喝酒賞花的卻只有一人。
星燃遠遠瞅著就覺得那人眼生,絕不姓星,但具體是誰他也不知道,只知道人不能這么霸道,憑什么好風景就讓你一人賞了?
星燃走上廊亭,很快被人攔住:“什么人!這兒是你該來的地方嗎?”
“怎么?金鱗山如今成了禁地,來不得么?”星燃揚著頭問道。
兩士兵面面相覷,而后才道:“若要游湖賞美景,改日再來。”
星燃笑吟吟推開他二人:“可我偏偏只有今天有空。”
“說了不能進……”
“吵什么吵?”寧靜被打破,桌前賞花喝酒的男人放下酒杯起身,被人前呼后擁著走了過來,穿著一身月白色繡金線的交領錦緞長衫,他看上去年紀與星燃相仿,身形高大筆挺,劍眉星目十分英俊,一身的貴氣。
“稟白副統領,此人無理取鬧,擾了大人清靜……”
白姓?副統領?
即使星燃對帝都官場向來不關心,也知道白氏一族位高權重,當家人位列三公,為掌兵權的太尉,眼前這位年紀輕輕已是熊渠軍副統領,這意氣風發的樣子除了太尉長子白紹逸以外也不可能有其他人了。
“我不是已經讓人封路了,這小子是怎么上來的?”白紹逸負手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打量眼前的男人,他自認京中皇親國戚他都見過,但面前這位實在眼生,看上去也必不是普通百姓,不然山下士兵也不敢輕易放行……
但他是誰呢?
“屬下這就帶人轟他走。”
“慢。”白紹逸叫自己的屬下都退到一邊,自己走下臺階走到星燃面前,他似笑非笑道,“如果白某人沒猜錯,你應是靜和公主的夫婿吧!如今靜和公主已故,我還該稱你一聲駙馬么?”
“你這話什么意思?!”薛稚堂從后面走來,正好聽見白紹逸這番話,聽他明明猜到星燃身份,還刻意這樣說,擺明了字字句句戳人痛處,一時氣血上涌,為星燃打抱不平。
“喲,這不是薛家三公子,今日也有雅興來賞花游湖?”白紹逸轉頭看到來的是薛稚堂,便笑臉相迎,走上前去迎,卻被薛稚堂繞著走開。
薛稚堂站在星燃身后看著他,不說話也已經表明了立場。
“涼國,星燃。”星燃不惱,平平靜靜報了自己的身份。
白紹逸斂了笑意,深深看了一眼薛稚堂,許是不愿與薛家輕易翻臉,即使三公子不給面子,他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道:“我想二位可能誤會了,白某人今日在此乃是執行公務,并非濫用職權貪圖享樂,而是奉詔陪同一位重要的客人游覽鎬京,封路不過是出于安全考慮,也怕擾了客人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