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呼……吸……”

“林先生，第一批跳是最安全的。”

“知道歸知道，但不心虛是不可能的。”林建業面色發白，狠狠地搖了搖頭，甩開雜念，“我知曉輕重，片刻后臨淵之時，是不會退縮的。”

明空面色其實亦是不佳，此等死中求活之法，真的能夠成功嗎。

今日之前，她是決計想不到，那個不知名老先生教她的這些東西，竟然還有用武之地。

她強自笑道：“那便好，我等稍后可是要起表率作用的。”

她這一笑，忽如花綻，倒是讓緊張氣氛頓時消散了不少。

且林建業身為男兒，又怎肯弱于女子，登時快馬加鞭，且行且歌：

“中年文吏膽氣衰，不思玉皇授紫帶；清江躍馬等閑事，只在姑娘一笑中。”

明空愣了片刻，嫣然一笑，亦是快馬跟上。

福伯滿面無奈，棄馬不用，飛身而起，“老爺，等等我。”

這歪詩我暫且不管，你跑那么快干嘛，我護衛不及，摔死了可怎么辦。

……

山下，魏休突然勒馬。

馬良回頭，不待他說話，魏休連忙打手勢制止。

魏休合上雙目，凝神細聽。

“撲通…撲通…”

果然，我沒有聽錯，此等入水聲，莫非……

他看向馬良，笑道：“你可真是烏鴉嘴呀。”

“……”馬良不解其意，思忖片刻面色一變道：“前面真是懸崖？”

魏休點頭，馬良面色更白一分，但一瞬后回過味來：“不對，公子你分明在笑。”

“我笑我也是烏鴉嘴。不對，我說的是好話，應該叫開光嘴。”

他給馬良說了他所聽之聲后，馬良面上已是贊嘆不已。

“此等險計，公子父親有大智慧、大勇氣啊。”

“若我沒猜錯，此計當不止于此。”

“嗯？公子是說他們先前分走的那一部分馬匹么？確實是，有了這些馬匹，他們此計才算圓滿，應該就可以安全的逃跑了。”

魏休搖頭失笑道：“你要記住一點，有些時候，逃跑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

“我們逃不掉的！”

伴著不斷的撲通聲，在福伯護持下毫發無損的明空如是說道。

看著那些先一步上岸的將領們煞白的臉色，明空繼續道：“他們早有預謀，準備充足，熟悉地理；而我們方才輕裝逃亡，又跳崖入水，幾乎遺失了所有輜重和糧草，就算逃得了一時，也逃不了一世！”

一人反駁：“不用逃一世，我們只要沿著來路，追上隆丘郡兵就好了啊。”

“你信他們嗎？”

“當然信，若是他們反叛，之前和我們一起行軍的時候，完全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把我們拿下，但是他們撤走了，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這當然能說明問題，但只能說明在他們撤走之前，在他們還是隆丘郡兵之時，他們不會與我們為敵。而他們撤走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隆丘郡兵撤走之后，他們是什么身份，又是否會與我們為敵，這就不一定了啊！”

“這……”他想說你一個女子懂什么，怎敢懷疑大周軍人？但今日之事實在是讓他說不出口。且官軍偽作盜匪之事，他雖未做過，但由來已久啊！

明空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信任袍澤是好事，但首先要擦亮眼睛，看看自己是不是所托非人。”

“蒙校尉，你覺得邱校尉為什么沒有和你一起跳下來？”

“什么！？”蒙校尉神情詫異，左右張望，繼而像是明白了什么，滿面憤怒，“這個叛徒！”

明空道：“哦，說不定他只是單純的膽小呢？”

蒙校尉聲色衰敗的搖了搖頭：“我了解他。”

其實不論他如何了解，明空在發現沒有其身影后，幾乎已經認定了這個事實。

軍中有叛徒，這是肯定的，如何在短時間內快速篩選？生死危機！

面對跳崖，他們這些沒有選擇的自然義無反顧；而人一旦有了選擇，有了必生的選擇，那定然會畏手畏腳！

篩選成功，明空看著上岸的眾人，她總算可以說出另外一半計策了。

……

“沖沖沖，兄弟們，前面就是懸崖，他們無路可走了！”

升官，發財，還有洪將軍的女兒，嘿嘿嘿。

“沖沖沖沖沖！！！兄弟們，給我沖！”

咦？隊伍怎么停下來了？

“快點兒啊！一個個的發財都不積極，腦子有問題嗎！？”

“沖……”

“大人，都尉大人！不能沖了！前面是懸崖，沒有敵軍，后面的人馬停一停，最前面的兄弟都被擠下去十幾個啦！”

“什么！？他們全都長了翅膀不成？還是說他們跳崖了！？”

傳令兵苦著一張臉：“都尉大人，他們還真跳崖了。”

“嘶……前面帶路！”

……

“此計可行？”

“不行也得行！”

“明姑娘，就算你料事如神，我們最開始撤退時你就讓人在這些馬匹身上放了部分輜重，讓我們不至于赤手空拳。但我們只有四百人，還有一半是民夫，要去捅那上千騎兵的屁股！？”

“蒙校尉，聽著，并不是讓你去和他們硬拼，只是在山路狹窄處迅速設置障礙，阻敵退路。要是他們想繞道從其他地方突破，因地勢之故，人數必不能多，你遣人與之糾纏，不讓他們走脫便是。”

“此山確實險要，尤其是我們先前上山時砍樹那里，怕是只能三騎并行。截斷他們退路倒是不難，但這又有何用？莫非是等他們餓死？我們糧草可還沒有他們多。”

“不，只要我們在山下，糧草就多得是，而且，還是熟的。”

蒙校尉面色一喜，“莫非……”

“但是！就算我們能拖死他們，他們還有馬匹，至少能堅持一月以上。我們不可能在此地滯留一月之久，此中必生變故。”

明空這話讓蒙校尉神情一滯，你正話反話都說了，到底想干嘛？

“所以，得加快他們崩潰的速度，得進攻他們。”

“？？？剛才說了的，可不能進攻啊。再說我本職是管斥候的，不是騎兵將領。雖然矮個子里挑高個兒，我沒辦法。但真沖上去就是送死了。”

“安心，計劃不變，不用你們進攻，你們守住便是，進攻者另有其人。”

“我們還有人馬？除了不幸死在水中的幾十個兄弟，還有守在江邊的百十個兄弟，我們還有多余的進攻人馬？”

“只要你守過今晚，進攻者便可上百；守到明早，便有上千；到了明日午時，便可得上萬人馬！”

蒙校尉疑惑道：“奇怪，這是哪里的援軍？”

明空笑了。

“當然是我們萬能的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