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安郡榆樹縣，喬木客棧。

由于二樓是客房，又由于石虎他們一行人實在太多，所以他們打破了隊形，只能坐在一樓大堂。

護衛(wèi)張三，不，土匪張三道：“頭兒，西北還有多遠啊？”

為什么說他們是土匪？因為他們從來就是匪，相較他們罪惡的一生，當了幾年護衛(wèi)不過是意外罷了。

他們昨晚趕到客棧，空房不夠，這群無法無天之輩，強搶了幾間屋子不說，土匪頭子石虎還順道擄了個小媳婦。

土匪頭子石虎道：“我哪兒知道，我又沒去過。”他罵罵咧咧，瞅著昨日提意見的那個土匪道：“誒，還多遠啊?”

土匪李四連忙道：“應該還要半個月。”

“啥！”石虎還沒有說活，王五先嚷嚷起來了，“那么遠！頭兒，要不咱們不去了吧，就在這地界上找個山頭，逍遙自在，多痛快，我看也沒有人追來啊。”

“你懂個屁！”石虎罵道：“想死自己去，老子不攔著。我給你說，甭管那女人死沒死，一定會有人來追查咱們，不過段時間等風頭散了在出來晃蕩，留在這種近處就是自己找死！”

王五頓時瑟縮了脖子，他原先只是個破落戶，憑著爭勇好斗混進了東宮，沒多少見識，自然是石虎說啥就是啥。

“聽頭兒的，聽頭兒的。”

石虎不理這鳥廝，他在這兒坐了半晌，肚子餓得直響，只欲吃菜。

但他筷子一拿，定睛一看，桌子上竟還是一道菜都沒有。

嘿！我這暴脾氣！

“人呢？都死哪兒去了？想把老子餓死嗎？老子餓死之前一定先送你們?nèi)ヒ婇愅鯛敚　?

小二昨晚見識過這群人的脾性，此時正在柜臺后面和賬房一起瑟瑟發(fā)抖，要不是這客棧掌柜的拖欠了他三個月工資，他昨晚早就連夜跑路了。

他聽了這話心里又是一緊，但沒奈何，只能小跑出去賠笑道：“各位軍爺，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們客棧水井堵住了，正在找人疏通，實在是沒法做飯菜。”

石虎一行人還是穿著東宮護衛(wèi)那一套，小二倒是認不出來，不過于他而言也不差，反正都是大爺。

“你莫不是誑我，怕爺爺我不給錢嗎？昨晚不是還好好的？”

小二膝蓋一軟，但終究還是硬著頭皮說道：“軍爺，昨晚給您侍寢那女子，她投井啦。”

石虎一愣，片刻道：“真他娘的晦氣。”

……

玉京城外。

大道之上，軍馬糧草停駐；道旁，方云心與林建業(yè)依依惜別。

方云心眉頭微蹙：“怎么那么急？”

林建業(yè)嘆氣道：“救災如救火，此事一刻也等不了了。剛好摘星臺那邊停建，一車車糧草都裝車了，直接就挪過來先用著。”

“那這么點兒足夠么？我聽說那邊有足足上百萬災民。”

“自然是不夠的，我只是先頭部隊，打理好沿途路線，方便后面運輸；劉大人還會在城中收購糧食，然后再運過來的；戶部給我們撥的銀子我們也帶了一部分，沿途也會采買；還有圣旨下發(fā)，沿途各郡縣都會調(diào)撥糧食支援的。”

方云心明顯心不在焉，問道：“劉大人不和你一起么？”

“不了，劉大人在后方的任務更加重要，就算去西北應該也是一個月之后了。”

她繼續(xù)追問：“那這次就是你一個人去西北賑災嗎？”

林建業(yè)面色怪異，這話問的好生奇怪，“當然還有其他軍士、官員，不過主事之人應該是我沒錯了。”

看著林建業(yè)一臉迷糊，方云心一咬牙一跺腳，指著大道上站在隊伍最前方的一個雖披著帶兜帽披風，但依舊不減其風采的女子身影道：“我是問：她是誰！？”

……

林建業(yè)一行前方不遠一處土丘，兩個看似尋常的灰袍武人正低頭在地上仔細搜尋著什么。

其實主要不是他們在搜尋，而是他們手上牽的那兩條狗。

兩條大黑背，一只叫旺財，一只叫來福。

旺財嗅啊嗅，嗅啊嗅。

“汪汪汪！”

牽狗武人眼睛一亮，刨開面上浮土，現(xiàn)出一個香囊來。

“找到了。”

每個大家族都會有一些暗中勢力，像王家這種不老實的就更加不例外。

這兩武人便是王家暗衛(wèi)，犬部。

石虎一行人中有王家的暗子，他們平日里也不用做什么，只在關鍵時刻將線索留在香囊里便是。

比如他們出城后定了前行方向，這就是一個關鍵線索。

石虎不知道，他不應該在這里休息的，就算休息也不應該如此放松，放松到讓下面有機會留下這等關鍵的線索。不過他們太業(yè)余了，業(yè)余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換一身衣裳。

“看看寫的什么。”

“西北。”

“快回去稟報家主。”

……

又在王家暗衛(wèi)兩人前方不遠處，芳草亭。

天機老人和袁統(tǒng)領率領的兩營西園新軍大部隊正在此地。

李密發(fā)現(xiàn)下面的人私動兵馬，卻是不管，真可謂是咄咄怪事。

袁統(tǒng)領好奇地看著一個雙手局促的老頭，向天機老人問道：“你們天機樓的消息都是這樣來的？”

這個老頭兒看似是個賣茶的老頭兒，也確實是個賣茶的老頭兒，茶棚子就在芳草亭旁不過二十步。近了怕被砍，遠了沾不到這亭子的光。

這亭子有什么光？魏休的光。而且隨著魏休這一個月來聲名鵲起，這光還越來越亮了。

江湖人最喜歡湊熱鬧，這種位置剛好歇腳，又有故事的地方，他們最喜歡來了。

所以天機樓也來了，賣茶老頭兒暗中又是天機樓乙戌號密探。他天生耳力極佳，跑到這亭子旁邊賣茶，別人或許看他年邁輕視于他，但殊不知他們所說的悄悄話全都進了他的耳朵。

天機老人相貌奇古，白發(fā)白須，聽了這話反問道：“不然你以為如何？”

袁統(tǒng)領尷尬笑道：“我還以為是卜算得來的。”

天機老人搖頭不語，我會告訴你我真學過卜算手段，只是沒有用么？

他又看向他賣茶老頭兒：“老許，他們之后去哪兒了？”

老許道：“還是沿著大路走的，但為首一人說的是往西北方向去。”

袁統(tǒng)領面色一變，“莫非他真要去邀買人心？”

天機老人亦是面色微變，難不成真是小覷太子了？

不過老許卻搖頭道：“他們是投鞋問路的。”

“呱呱。”天上有烏鴉飛過。

氣氛有些尷尬，眾人皆是相顧無言。

片刻后袁統(tǒng)領哈哈大笑。

“某去也！”

……

皇宮。

李密現(xiàn)在被這些煩心事弄得心情很不好，所以根本不想去想這些。

昨晚之后，他感覺自己又找回了和皇后當年的感覺，所以……

云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嘿嘿嘿，朕的威風又回來啦！

……

六路并舉，共赴西北。

然，西北亦有要事發(fā)生。

天公軍！

天公軍首領洪秀清，自稱得天啟，乃星宿轉(zhuǎn)世，見下界民不聊生，遂下凡拯救世人。

他家本是北地郡博山縣地方豪強大戶，兵不血刃就拿下了縣城，開倉放糧，從者云集。

隨后他讓縣衙那些軟骨頭暫且應付著上面，他就在城中招兵買馬，積蓄力量。同時在江湖上召集三山五岳的有志之士，匯聚博山，共襄義舉。

眼下匯聚人馬已是眾多，但縣中糧草不足，他已經(jīng)準備正式舉義了！

聚義廳。

高朋滿座，龍蛇混雜，蠅營狗茍、趨名逐利之輩亦是不在少數(shù)。洪秀清看不慣下首有些習氣，但是他眼下需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諸位，大周無道，致上蒼降罪，我北地、千川兩郡連年大旱，蝗災又起，民不聊生；大周皇帝酒池肉林，有暇為其嬪妃修建摘星高樓，卻無半顆賑災之糧與我西北兩郡；此乃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我，承天意，降世間。便是要伐無道，滅大周，興舉義旗，代天而誅！”

“諸位，請順天意！”

……

除此之外，其余各郡縣亦是風波不息。

野心王爺、縱橫之士，更是私下勾連，暗室虧心。

乍一看，大周竟似風雨飄零，一時之間已有了大廈將傾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