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都比送給霍金“禮物”時,忽略了自己已經年老力衰的現實,是以不能給霍金一個痛快,反而讓他在今后的人生中都遭受著帕金森綜合癥的痛苦。
這應該說是無意之舉。但是伴隨著無意之舉的,還有另一個問題。如今的史都比連拳頭都不能控制,熱心的霍金又被他打暈,他該如何照顧自己接下來的起居呢?
沒經歷過衰老,史都比從來不知道原來人是需要被照顧的。當他發現自己連下床走路都很吃力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魯莽。
“智商真是被狗吃掉了!”他自嘲著。卻不知這句話在十幾分鐘后將一語成讖。
在離開霍金的家以后,史都比以一個“又老又智”的形象行走在倫敦的街上。此時他的頭發很白,還有點卷,很容易被人認錯——更容易被認錯。
一只長比人還大的白狗一口咬住了史都比的頭,瞬間流出了鮮血。
“薩達哈嚕,不要隨便撿路邊的垃圾吃啊!”一個皮膚白皙,打著太陽傘,穿著唐裝,頭頂上還頂著兩個“饅頭”的妙齡少女突然沖出,一腳就把史都比踹倒在地。隨后開始教育起她的寵物狗。
“這坨垃圾雖然也長著奇怪的白毛,有一副死魚眼,但他只是一坨垃圾而已,不是阿銀啦!咱們快走吧,那個臭老板又想偷渡走了,要是抓不住他,我就沒工資給你買狗糧了知道嗎?”
名為薩達哈嚕的寵物大狗“汪汪”兩聲,隨即載著少女飛速離開。
很不幸,經歷這飛來橫禍,史都比真的像垃圾一樣被扔在了路邊。而被狗咬過之后,他確實感覺自己頭部暈眩,智商有所下降。當然,這只是他的心理作用。
他努力想要調整自己的智商狀態,卻在此時,突然反應到一個嚴重的問題——《蒙娜麗莎》不見了?
他下意識地搜索著不可能藏畫的身體,著急之余卻發現有意外驚喜。
那是一張留著字的紙條,只見上面寫著:“小心大狗!畫在中國曾經呆過的地方!”
紙條上的字跡讓史都比感到十分熟悉,但他卻始終想不起到底是誰。
不管怎樣,史都比十分確信紙條上所寫的事是真的,他決定拖著這副老舊且負傷的身軀再次回到中國。
上一次,史都比坐上麥哲倫的船抵達菲律賓,后又在紫霞的陪同下輾轉印度、不列顛,最后一路飛往中國。而這一次他邁著蹣跚的步履,一步步緩慢東行,好像上一次的重演。沿途的風景既熟悉又陌生,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是陪同的人。
特別是還沒走出英格蘭之前,曾經與紫霞、圣杯還有《蒙娜麗莎》在一起的回憶不斷涌上心頭,當時的英國還喜歡叫不列顛,而不是英格蘭;當時紫霞還與自己討論《羅密歐與朱麗葉》;當時維吉爾和特倫狄婭都還默默陪伴著自己。可是現在卻只是孤身一人。
年華逝去,史都比終于意識到作為人類的不易,一個人最無奈的事,便是抓不住時間,換不回記憶,最后終于懂得珍惜,可是一切都已來不及……
花了整整三年時間,史都比重新回到了中國。
直到一九六九。
這一年,他聽到一個聲音,朦朦朧朧地似在召喚著他。
他追尋著聲音,不知不覺進入了一個古老的山洞,等他反應過來時才發現,那是他曾經去過的地方——盤絲洞。
在那里,史都比驚訝地發現自己曾經散落的那一堆羽毛竟然還在。更讓他驚訝的是,自己一心想要尋找的《蒙娜麗莎》正埋在羽毛之中。
正當他想要靠近,那堆羽毛卻無風自揚,旋轉著聚合成一個蛋狀物體,散出一陣金光。仔細再看時,卻又分明是活生生的白羽翅膀包裹。
史都比只感受到一陣強風,卻見那翅膀忽然彈了開來,里面出現一個天使。
史都比看到眼前的這個天使,已經驚訝到不能用驚訝二字來形容——驚恐至極。
那是一位長得跟史都比一模一樣的六翼熾天使!
“我是來自另一個平行時空的伊甸園看守者史都比。我與你一樣深愛著特倫狄婭,但我沒有勇氣吃下禁果,也沒有勇氣跟隨路西法反叛上帝,因此我還在天界。此次我受到一位特殊神明的囑托,特地來到你的世界——‘這是上帝所拋棄的世界!’人們會這么說。不過事實并非如此,上帝關閉了天堂和地獄,是因為你在人間。當你摘下翅膀化作人類時,上帝已將人間交由你來主宰。因為你是唯一一位吃下禁果的天使。”
史都比原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可是靜下心來看到對方留的橘黃色刺猬頭,又聽了解釋,總算緩解了驚恐,開始品味這位熾天使所說的話。
“神不在的世界,人間由我來主宰?”他突然聯想到自己神奇的拳頭,“難道這就是我賴以主宰這個世界神力?”
雖然他沒將困惑說出,可熾天使卻窺探了他的內心。
“我知道你的困惑,事實上那也是我曾經的困惑。答案我可以告訴你。你的雙拳確實有神力,但當你用他來揍別人或者自己時,會同時消耗自己的壽命。十拳等于一年,從你開始揍自己到醒來之間,左右臉各揍了九十拳,因此將失去十八年的壽命,而同時還將睡眠十八年。期間你會夢游隨機走,再醒來時,就相當于失去了三十六年壽命。”
聽他解釋,史都比漸漸明白過來,不過突然又覺得哪里有問題。
“不對!我明明只揍了八十八拳。”他認真回憶道。
“那是你不知道,夢游的時候你還揍了自己四拳。”熾天使耐心的解釋,“這期間都是我在照顧你。我將《蒙娜麗莎》保管好,引導你走在安全的路上,還為你留下了紙條。”說著他將《蒙娜麗莎》交還給史都比。
“話說回來,我已提醒你小心大狗,你怎么還是被咬了。”熾天使奇怪道。
聽到這史都比感到有些憋屈。
“身為熾天使大人,為什么要留紙條,而不直接給我傳達神諭呢?話說未來,為什么不直接將我帶到盤絲洞來,卻要在我跋山涉水經歷這么多年的辛苦后才召喚我?”史都比忍不住咳了一聲,“現在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樣呢?我恐怕活不過今天了。”
“不同時空的同一個人相遇,將會干擾世界線,連這么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嗎?就在我們說話的這會,洞外世界已經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了,只不過你看不到。我之所以在這個時候找到你,是因為今天人類歷史上將發生一件重要的事。那也是你去見那位神明的唯一機會!”熾天使說著取出一個木匣子塞到史都比手里。
還沒等史都比細看,熾天使便一把抱住史都比飛了起來。
史都比根本想不到熾天使會將自己帶到哪里。卻見他不顧一切地向天空飛去,穿過云層,穿過大氣,竟到達了外太空。
太久沒飛行的史都比并不能很快習慣高空的感覺,一路上緊緊閉著雙眼。
他本以為年邁的身體會吃不消,卻意料之外地感到很平常。
等到他再睜開眼睛時,卻發現自己被綁在了一架火箭上。
“好了,我就送你到這吧。”熾天使說,“這是阿波羅11號,人類將靠它首次登上月球。”
史都比驚訝地看著發生的一切。
“我為什么沒事……不對,我為什么要去月球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熾天使笑笑說:“現在你可以讀出木匣子上的字。”
史都比剛才就覺得那木匣子眼熟,直到這時他才有時間去觀察它。
只見上面精細地刻著一行英文:“Made by Vergil(維吉爾)。”
“其實我很羨慕你,墮天使史都比,你能夠體會我永遠體會不到的三件事,愛慕、死亡與被思念。”
留下最后一句話,熾天使又用翅膀將自己包裹,化作一堆羽毛,消失在虛空之中。而那聲音則在史都比腦海中不斷回響。
史都比本想道別,卻發現已經來不及。恍惚了片刻,他默默讀出了那一行英文,隨即時空發生了扭曲,史都比再次穿越了。
這是史都比最后一次在時空中跳轉。思維回收時,他發現自己仍然被捆在一架火箭上。
“難道剛才的穿越是錯覺?”史都比忽然想到。
不過隨著火箭上的探測器脫離,史都比清楚地看到了上面的中國國旗。
原來這是嫦娥三號探測器!自己成功穿越到了2013年!
隨著探測器地著陸,史都比也順利登上月球。
一落地他便發現自己踩在一行石砌的字上——“快去月亮背面!”
其實從熾天使開始解釋來歷的時候,史都比就一直在思考那口中所說的特殊神明究竟是誰。他本來以為是維吉爾,可要是維吉爾若想見自己,沒必要特地把別的時空的自己喊過來,況且還是高貴的熾天使。而且就像熾天使所說,這個世界的上帝已經將天堂和地獄關閉,維吉爾可能下不來。
那么究竟是誰呢?
史都比帶著疑問一步步踱向月球背面,那里是從來沒有人見過的黑暗領域。
雖然史都比不知受到了什么庇佑,能夠在外太空很好地生存,可是這并不能消減他陷入黑暗時的孤獨恐懼。
他走著走著,漫無目的地尋找著……就當他一步步快要被迷茫焦慮吞噬時,卻聽到了一個女子的聲音。
“告訴我你的名字!”
史都比第一時間就聽出了聲音的主人。
“我是墮天使史都比!“
“錯!你是東方史泰龍!”
一顆流星疾馳而過,照亮了故人熟悉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