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朔月初升影衛來(男主出場)
- 本府有佳人
- 冷綾璃
- 2630字
- 2020-12-25 22:34:40
“我方才從那邊經過,看到大哥從爹爹院里出來,臉色很不好,也不知是不是爹爹又聽了娘的話平白無故給他難堪?”
史玉珠仔細地攀著史一航包扎好的手察看了一番,確定沒有遺漏任何一處傷口,這才放心地收了手,說著話將藥瓶子蓋好,不動聲色地推回到史一航面前,兩彎細如柳葉的黛眉輕輕蹙起。
“我娘也真是,我們不也是從那庶位上升來的,又何苦為難郭姨娘和大哥呢?她這么做弄得大哥每次見到我都是冷冰冰的,比那外人還不如!”
說著又想到了來之前跟大哥笑意盈盈打招呼被他冷漠忽視的情景,史玉珠有些難過的輕咬了下唇。
史一航垂首把藥瓶塞回腰封的動作微微一滯,眼角閃過一絲苦澀,如鴻雁掠過陰沉的天空,抬頭來的瞬間毫無影跡可尋。
他勾了嘴角,傾身上前捏了捏史玉珠粉嘟嘟的小臉蛋兒,看似打趣實則寬慰道:
“喲喲喲,不得了,我們小珠珠還想吃著碗里瞧著鍋里呢?有我這么好的哥哥在,你不去偷樂還有閑心思在這兒自尋煩惱?”
史玉珠不客氣地抬手“啪”一下拍在他未受傷的手指上,瞪著那雙似白璞玉石純凈無暇的雙眼,忍了上揚的嘴角,輕啐了一聲:“呸!不要臉!明明都是我一直在照顧你!”
“……”
不消片刻,一陣又一陣爽朗的笑聲自涼亭而出,飄飄然于星辰漫布的夜空,散于無形。
月上中天,江靈梔早已命人收走了長案上的陳設,人卻依舊挺身長立于高臺上。
朱紅斗篷上那金黃點點的灑金粉好似撲火的流螢在清涼的月光中攢動著生命最后的光輝。
“姑娘,已近子時,您須得回屋歇著了。”
盈袖恭敬地站在江靈梔身后,微躬了身,雙手參于腹前,懊惱地暗暗擰了一把自己的手臂,忐忑不安地提醒。
都怪她與瓊兒起初沒防備,萬萬沒想到這異域葡萄酒的后勁兒竟這般大,沒兩杯下肚她們兩個竟都暈暈乎乎地酣睡了過去,如今清醒過來還感覺到腳底虛浮,如墜云端。
鬼知道她一個激靈反應過來,意識到眼前一切,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大嘴巴。
以往老聽人說喝酒誤事,她今日可算是領教到了。這話真真兒的在理。
瓊兒也諾諾唯唯地隨在盈袖身后,一個勁兒地拿眼皮偷瞄江靈梔,心里真是萬分歉疚。
真是該死!怎就忘記了分寸?
姑娘心善,想必是不忍心將她和盈袖姐姐丟在這里不管,這才一直陪著她們兩個等到了這個時候的。
江靈梔在盈袖再三地催促下緩緩回過身來,覺察到她二人神情間的些許羞愧,眼瞼輕落間帶走了眼角一絲竊笑。
未免她二人陷入尷尬不能自拔,江靈梔眸光沾染了幾分焦急,指了高臺下方,柔婉的語氣里盡是失落。
“今日自芷蘭苑過來后,我只在此處行走,那穗帶一定是落在了這附近。我將它裝在親手縫的那支繡荷里,本是為了防它丟失,可惜……”
視線掃過面前二人,江靈梔徐徐轉過身去,伸手觸上半人高的圍欄,比月色還要白皙柔美的修長玉指堪堪將那欄桿橫梁半握于掌中。
落目俯視著花叢中偷偷對自己眨眼笑的飛絮,另一只手自斗篷掩蓋下的臂釧里抽出一條蠶絲手絹來,抵在鼻頭,從后面看就像是難掩傷心落淚的模樣。
“我與飛絮上上下下尋了兩遍,始終沒有找到那繡荷,看來是與它無緣了。瓊兒,你去尋了飛絮上來吧,夜著實晚了,不能再累你們乏憊。”
瓊兒滿懷感激,忙點了頭答應著自旋梯小跑了下去,還不忘在心里默默為自家善解人意的姑娘誦起了平安經。
盈袖畢竟年長,聽到江靈梔的話首先反應過來的是:姑娘口中的“穗帶”是何物?
她疑惑著問出了口,正中江靈梔下懷。
收攏了手絹遮掩下輕歪的嘴角,江靈梔滿是無奈地抽了抽鼻尖,又抬手攏了攏肩膀前的披風,先唉聲嘆氣了一番。
直到聽到飛絮她們拾階而上的腳步聲,她聲音陡地提高了近乎一個調,惋惜道:
“罷了!其實就是我偶然得來的一條穗帶,我看它工藝不凡手藝精妙,是我從未見過的款式,一眼就喜歡得不得了。本想留著打個樣子做玉墜步搖的系帶,誰成想終究是失了。”
盈袖聽了這話,自在心里思慮一番,注意到飛絮和瓊兒走近,她上前一步攙扶了江靈梔的臂彎,順勢引她往樓里那檐廊下走,一邊堆了笑勸慰。
“姑娘莫急!這東西丟了呀,您著急忙慌地找多半是尋不著的,待過上那么一兩日您忘記了找,誒,它說不準自己就跳到您眼皮子底下來了。”
“對對對!就是這么個道理!姑娘,咱們改日再來這里尋一定能尋得到的!”
瓊兒隨在飛絮身后走著,將盈袖的話聽進耳中,忙不迭點頭配合著開口應是,一副天真無邪的面容惹得回過頭來看的飛絮禁不住顫了唇角。
余光輕飄飄掠過漸行漸遠的高臺,四面羊角風燈在越來越縹緲的月色中虛虛晃著燈影。
飛絮眸光一緊,只能暗暗祈禱:希望姑娘的決定是對的!更希望姑娘選中之人是她心中所期之人!
而行在最前的江靈梔,面上錦紗微動,似兀的傾吐了一口氣,一雙能使人沉溺其中的美眸靜靜注視著前方越來越近的穿堂,眉梢輕舒,仿佛正在卸下千斤重擔。
如果必須要一人守候才得爹爹寬心,拜托一定是你!
一個肯掌風送我賞落花的人,一定是個心思單純赤忱之人。
我想……會是你!
夜空,星辰艷壓朔月,將一方浮飛至九天之上的薄霧輕紗綻開,攔阻了新月初現的皎柔。
樓閣內人聲靜瀾時,屋外已月影無光。
一道黝黑的身影悄無聲息潛往高臺下,漆如黑鐵的銀面具下,一雙銳利的眸子閃耀著醉人的光彩。
只影在花叢中搜尋了一番,很快,那身影便半蹲于高臺左前方一側的圓柱前。長劍豎起,一端抵在泥土芬芳中,俯了身撿起藏匿于青草離離中的繡荷。
紫檀色的繡荷上只干凈工整地繡著一株皎若云月的梔子花。
一身黑衣的人指尖輕顫了下,不由得將那繡了梔子花的繡荷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了自己。
忽然,腹中隱隱刺痛了兩下。
他輕皺了眉頭,回過神來。
眼神剎那間晦暗萬分,猶如避洪水猛獸般迅速移開了就要觸到鼻尖的繡荷。
怔怔盯著靜臥于指尖的那株栩栩如生的梔子花,他垂眸沉思一瞬,倏忽掩去眸中光華,握著長劍的手立時就要去拆開那似有魔力般吸引他湊近的繡荷。
他剛才聽到的,穗帶就在這里面。
那日救她出火場,情急之下被她不小心拽走了玉牌。那玉牌是他們進出夜影閣的密鑰,萬萬丟不得。
所以,他本想趁她昏迷將玉牌拿了回來,沒想到卻被她箍的牢牢的難以取出。
當時,聽到有人疾步靠近,他不得已甩出匕首割斷了穗帶。
可那穗帶卻也是重要之物。每條穗帶上都以不同的方式編刻著他們的代號,沒了穗帶就相當于沒了身份。
也多虧了這幾日閣主并未清查,否則,他此刻腰間那條以假亂真系掛玉牌的“冒牌貨”早就已經被識破,而他恐怕也活不出那陰暗的地窖——他們的治罪之地。
微涼的指尖剛剛扣上繡荷端口的細繩,耳畔突地又響起“嗡嗡”的聲音,三短一長,極為規律。
他知道,那是夜影閣所有暗衛集結的信號。
眉頭一鎖,將那未及打開的繡荷隨手揣進懷中。
起身,腳尖輕點,飄逸似夜燕般以眨眼不及的速度消失在梔香苑后園。
長街上,打更人的梆子敲過三響,子時正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