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傾風(fēng)樓三人聚首
- 本府有佳人
- 冷綾璃
- 2307字
- 2020-04-20 23:07:57
宇文珀一路輕擰眉梢,神思早也飄到九霄云外,對宇文玨的話是一個字都沒有聽見。
宇文玨深知緣故,也不多說,只嘴角似弱柳扶風(fēng)般隱過一絲了然淺笑,終是一言不發(fā)地于傾風(fēng)樓前駐了足,微挑了眼角注視著只顧埋頭向前去的宇文珀。
待其被一莽撞行人碰到回過神來,才發(fā)覺原本并肩而行的四哥不知何時已沒了身影。
宇文珀疑惑間回過頭去找尋,這才瞧見宇文玨在人潮涌動中正站在一處高階臺上含了笑望著自己。
看他抬眸往頂后那匾額上一瞥眼,宇文珀跟著望去。
“傾風(fēng)樓”三個惹人矚目的鍍金大字明晃晃躺在長約一丈,寬約六尺鑲金裹玉的黑漆楠木大匾上頭。
宇文珀搔搔后腦勺,不好意思地干笑兩聲,緊走兩步回到宇文玨身邊。
宇文玨站在階梯高處,上身稍傾,嘴角輕勾,略低了眉眼,如清波微微蕩起漣漪般漾著舒緩輕和的俊眸俯視著站在平地上仰了頭望來的宇文珀。
“承佑,一路在想什么?這般入神?”
宇文珀向來不在四哥面前遮掩什么,啟唇間眼瞅著樓中有人抬了箱子出來,他一個大跨步躍上階來,伸手將背對樓門的四哥往旁邊拉開,兩個人都挪到階上檐下被紅柱綠欄半圍起來的那一方小小空地里。
“不瞞四哥,我在想江二姑娘之事。哦,并非對其有什么不敬的心思,只是越想越覺奇怪。四哥你說這江左丞一家子生得都不錯,怎地江二姑娘卻是那般模樣?莫不是她在外游歷遭了什么大劫?還是真是天生如此?”
宇文玨聞言,挽了臂退后一步,似笑非笑地探量著宇文珀,眉峰也若有似無地輕挑了挑,揶揄道:“你也不像會關(guān)心陌生人之人,怎么今日突然對這江二姑娘上了心?”
“長這么大還從未見過哪個女子這般……”
對四哥的打趣佯裝不見,宇文珀右掌虎口卡在下顎,拇指與食指輕輕捏著兩側(cè)臉頰,不自覺地嘟起了嘴,看著腳下微微泛著油光的青磚,蹙了蹙眉。
“重要的是她好像絲毫不在乎自己的長相,無端被人戲弄,現(xiàn)毀損面容于庭市,竟然還能那般穩(wěn)如泰山面不改色,四哥你就當(dāng)真沒有一絲絲的好奇?”
宇文玨只搖頭輕笑不語。
宇文珀一只腳踩在雕飾了牡丹花形的欄桿上,撫在下顎的右手自然垂落于曲起的膝頭。看著眼前越來越多的人流涌動,他那雙像極了元宗帝的眼睛里疑云漫布,喃喃自語。
“也不知她原本是個什么模樣?又是遭遇了多少冷眼才學(xué)會如此冷靜淡然?”
“不論曾經(jīng)如何,今日已然如此,除了坦然面對,她也別無它法……”宇文玨說著話緩緩放下雙臂,嘴角跟著現(xiàn)出一抹苦笑,聲音猶如空谷靈音透著股森然幽涼,“只要活著就好!”
宇文珀被他陡變的情緒所召回頭看去,敏銳的雙眼捕捉到四哥眼中沒有刻意掩藏的憂傷,他收回腳來端端正正站好,面向四哥,眼中閃過懊惱。
怎么忘了?據(jù)傳,四哥的生母當(dāng)初就是被妖魔附體導(dǎo)致容顏盡毀之后跳井自盡的……
此刻,不用說,他也能猜度到四哥到底聯(lián)想到了什么。
嘴巴微張了張,又閉上輕抿了抿,垂眸瞟過絡(luò)繹不絕往樓里去的錦衣華服,宇文珀再暗暗抬了眼簾小心地瞄向陷入苦痛回憶中的四哥。正不知該如何開口撣去他的愁思,忽地瞥見樓門前伸長了脖子張望的錢府小童。
他眼珠一轉(zhuǎn),抬起頭來,恍若方才一切皆是幻想,揚(yáng)了眉輕笑催促宇文玨道:“四哥,既已到了咱們就進(jìn)去吧,只傻愣愣等在這里做什么?仔細(xì)等會兒人更多擠擠攘攘的倒顯得煩。再說,你瞧瞧老錢估計也等得久了,我可不想聽他為此聒噪。”
雖說長幼有序,錢若涵比宇文珀虛長了近九歲,然而在沒人的時候,宇文珀一直沒大沒小管他喊一聲“老錢”。
開始,錢若涵也因?yàn)檫@兩個字極其不雅而從頭到腳地表示過拒絕,但久而久之也便習(xí)慣了,后來也就樂呵呵答應(yīng)起來,說是聽著也顯親近。
宇文玨順勢斂去凄涼之感,負(fù)手于身后,輕輕搖頭:“如今已是成年,還是這般沒正形可如何是好?”
宇文珀梨渦淺淺,丹鳳輕眨:“有四哥在,怕什么?”
說完話便錯開宇文玨,徑直走向還在那兒踮起腳尖只顧盼望巷口處的小童,廣袖輕抬掩了唇齒,在其身后猛喝一聲:“呆子!”
直嚇得那小童渾身一個激靈,原地蹦起足有兩尺來高,“噌”地竄進(jìn)人群中逮著一個挑擔(dān)貨郎就抱緊了不撒手,惹得宇文珀拊掌大笑。
余悸未消的小童被那貨郎冷眼斥責(zé)著連連致歉,轉(zhuǎn)過頭來頗有些委屈地瞧了兀自笑得直不起腰的宇文珀。
雖心有怨言卻也不敢表現(xiàn)絲毫,只得面顯恭敬地躬身作了揖,緊步小跑跨上臺階,在前領(lǐng)了他兄弟二人往樓里進(jìn)去。
宇文珀跟在小童身后,走在四哥前頭,繞過一樓大廳盤繞的眾人,將登樓梯,他頓了腳步回眸后望。
宇文玨很自然地展露給他微微一笑,全無半分之前的落寞。
宇文珀稍稍放下心來,隨之梨渦再現(xiàn),回給四哥一抹舒心淺笑,輕拂羅衣邁步而上。
然而,就在他登梯直上的同時,于他身后輕撩衣擺緊隨而上的宇文玨,凝望著他的背影,微凜的雙眸中又隱隱透著些許不忍:承佑,為何這般信任于我?親厚于我?你可知或許正是因?yàn)橛兴母缭冢院蟮哪悴鸥游kU?
雖說不是第一次來傾風(fēng)樓,但不得不說,每一次來此,這傾風(fēng)樓總是能別出心裁地展露些新奇的玩意兒,小到裝飾點(diǎn)綴,大到格局分布,無一不見獨(dú)具匠工甚或鬼斧神鑿之處,倒實(shí)在也不枉它“龍陽第一樓”的美譽(yù)。
小童佝著背三拐兩拐帶著宇文玨兄弟兩人上了三樓最中間視線最好的雅間。
揭開阻隔視線的雙幕紗簾,錢若涵正愜意十足半臥在隔墻前的錦褥軟墊上,撐著鬢角的臂彎下壓著兩個疊放起來的金線穿鑿花開富貴靠枕,一條腿微微弓起,搭于腹前的左手中提了一漢白玉酒杯,與一妙齡女子談言說笑著。
今日的他刻意著了一身絳紅窄腰蘇繡長袍,曳在黃花梨木打造的高不過一尺矮榻上的袍面雖僅可見一交頸仙鶴的半個輪廓,也足以讓人窺見其栩栩如生之姿。
眼角余光所及,錢若涵指尖酒杯在五指間緩緩旋轉(zhuǎn),他眼眸輕飄飄移向簾幕處,一雙本就似醉非醉的桃花眼此時更顯水霧朦朧,直叫脈脈相望的女子移不開眼。
一時間恍若時光靜止,緋玉失彩,那女子竟是情不自禁促緊了呼吸,入骨紅霞飛鬢而來,直燒得她恍若縹緲不可尋歸處。